《傷寒論》中的煩躁,遍及六經(全書計有50余處論及煩躁),有的是主癥,有的是病機,有的是鑒別診斷,有的是判斷預后。為了更好地弄清《傷寒論》中煩躁的實質,茲就其有關問題加以歸納和討論。
一、煩躁的含義 煩躁是證的名稱,首見于(內經•至真要大論)等篇章,其大意是:胸中熱郁不安為煩,手足躁動不寧為躁。煩躁是一個自覺癥,但亦可是他覺癥。成無己說:“傷寒煩躁……煩為猶擾而煩,躁為憤躁之躁,合而言之,煩躁為熱也,析而分之,煩也,躁也,有陰陽之別焉,煩陽也,躁陰也,煩為熱之輕者,躁為熱之甚。”成氏之見,可以說是煩躁的一般概念。但是,在〈傷寒論〉中對于煩躁的提法甚多,有自煩、反煩、復煩,又有心煩,虛煩、微煩、暴煩等的不同。概括起來,不外是從出現煩躁的時間先后,和煩躁程度的微甚來區分。總之,論中所指煩躁是許多疾病的外候,并非是一個孤立的病癥.其含義是多方面的,而不是單一的。 二、煩躁的臨床意義 (一)診治依據 如表寒郁熱的大青龍湯證所見的煩躁,《傷寒論》說:“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湯主之……”此屬寒邪束表,熱郁于里的實證。與麻黃湯比較,表寒見癥相同,增煩躁一證,是內熱的依據,故用有石膏的大青龍湯。此外,尚有虛證的煩躁,如“少陽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的黃連阿膠湯證;“晝日煩躁不得眠,夜而安靜”的干姜附子湯證;“發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煩躁”的茯苓四逆湯證等,均是以煩躁為主要依據進行辨證施治的。 (二)探測病機 <傷寒論〉中有許多條文所提出的煩躁,只是表明病機轉歸,而不是以煩躁作為論治的依據。如“太陽病,初服桂枝湯,反煩不解者……”,“傷寒發汗,已解,半日許復煩……”以及“傷寒五六日,無大熱,其人煩躁者,此為陽去入陰故也。”顯然這里所指的煩躁,只能是病機的轉化,而不可視為主癥。 (三)鑒別證候 論中煩躁的出現,有陽熱實證,有陰寒虛證。前者如“心中懊儂而煩,胃中有燥屎者,可攻”;“煩不解,腹滿痛者,此有燥屎”。后者如“晝日煩不得眠、夜而安靜”,“發汗,若下之,病不解,煩躁”。一者屬陽證實證,宜攻下熱實;一者屬陰證虛證,宜救逆回陽。舉一煩躁,證候不同,治法各異。 (四)判斷預后 如“惡寒而蜷,時自煩,欲去衣被者,可治”;“煩躁,數日…欲得食,其病為愈”。這是正進邪退,說明病屬可治。再如“頗欲吐,若躁煩,脈數急者,為傳也”;“服藥已微除,其人發煩,目瞑,劇者必衄”。這是提示疾病的變化。又如“吐利,煩躁四逆者,死”;“脈不至,不煩而躁者,死”等等,乃是判斷病者的生死。 三、煩躁的分類 (一)表寒郁熱 《傷寒論》說:“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湯主之。”這里的“不汗出而煩躁”,屬于表有寒邪,里有郁熱的煩躁。它既有別于不汗出的表寒實證,亦有別于大汗出的里熱實證。再由此類推,大青龍湯證、麻杏石甘湯證(按:原文雖未提煩躁,而臨床上亦可有煩躁之癥)、白虎湯證,三者的煩躁,皆因里熱之輕重不同,故三方的石膏用量也隨之而異。 (二)熱擾胸膈 論中有“發汗吐下后,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復顛倒,心中懊儂,梔子豉湯主之”。此外還有“胸中窒”、 “心中結痛”等表現,均為熱擾胸膈所致,用梔子豉湯以清熱除煩。此與黃連阿膠湯之陰虛火旺所致的煩躁,應當注意區別,此則舌紅苔黃,脈數有力;彼則舌紅少津.脈象細數。這是二者同中之異。 (三)熱羈胃腸 陽明病是熱勢最盛的階段。熱盛于胃,致心神不寧則煩躁,這種煩躁就是白虎湯“五大”主癥之一。其有關條文如“大汗出后,大煩渴不解”,“舌上干燥而煩”,“口燥渴,心煩”等,證雖不一,其病機皆因熱盛而煩,故用白虎湯清熱生津,止渴除煩,以治大熱、大汗、大煩、大渴、脈洪大的胃熱壅盛的陽明經證。若熱邪由胃及腸,無形熱邪與有形糟粕相結,所謂煩躁,發作有時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釀成胃腸結實,氣機壅塞的陽腑實證,此時當用承氣湯釜底抽薪,以撤熱除煩,否則,隨著胃中熱實的增劇,可演變為神昏譫語。此外,尚有少陽兼陽明的大柴胡湯證,“心下急,郁郁微煩”的煩躁亦是主癥。因為肝膽郁蒸,胃腸燥實,所以用大柴胡湯疏泄肝膽,通下腑實。 (四)虛陽外越 這種煩躁屬于少陰虛寒證。其關鍵在于陽虛,是心腎之根本動搖。論中稱之為“戴陽”、“格陽”,如“少陰病……利不止,厥逆無脈,干嘔煩者”的白通加豬膽汁湯證,“少陰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熱,手足廄逆,脈微欲絕,身反不惡寒,其人面色赤……”的通脈四逆湯證等,皆因陽虛外越之故。 (五)陰虛火旺 陰虛是指腎水不足,火旺是指心火亢盛,水火不能互濟,陰陽不能協調,所以產生“心中煩,不得臥”之證,這就是心腎不交,煩躁不寐的病機,主以黃連阿膠湯,滋補陰血而清心瀉火,方中清熱瀉火藥用量多于滋養陰血藥,因而可見其所主治的煩躁,是以心火旺為著。所以,吳鞠通有“邪少虛多者,不得用黃連阿膠湯”之戒。再則,少陰病篇的豬苓湯證亦載有“心煩不得眠”之證,此則雖有陰虛,但并非心腎不交,而是由于水熱互結所致的陰虛陽亢,用豬苓湯清熱利水,滋陰潤躁以除煩,亦不同于黃連阿膠湯證。 (六)蛔蟲動擾 蛔蟲動擾而導致的煩躁,多因胃腸虛寒,得食而作,“蛔上入其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蛔聞食臭出。其人常吐蛔”,主以烏梅丸。臨床上膽道蛔蟲證,多出現煩躁時作時止,即屬于此。 此外,應當指出,《傷寒論》少陰病篇死證最多,而死證的條文多有煩躁之證,如“煩躁四逆者,死”,“脈不至,不煩而躁者。死”,“煩躁不得臥寐者,死。”都是突出煩躁為死候,可見正氣衰憊,又出現煩躁者,預后較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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