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槽：從妓院行話華麗轉身的時髦詞匯

    ·電視連續劇《桃花扇傳奇》中的侯朝宗（周  杰飾）和李香君（曹  穎飾）。

    現代的人們都知道“跳槽”的意思，就是自愿地從一個工作單位改換到另一個工作單位。如今，社會競爭激烈，工作節奏加快，促使人們的改換工作的頻率也大大增多，因此“跳槽”之聲，不絕于耳，而“跳槽”一詞因其新鮮、生動、俏皮、時髦，很快擠占了“改換工作”、“改換單位”之類用語的位置。孰不知，這個時髦的詞匯，竟然是古代的青樓妓院的行話。

    《現代漢語詞典》修訂版便將其收編門下。然而《現代漢語詞典》是一本異常干凈的詞典，它沒有提到“跳槽”在歷史上最常見的一個意思，《漢語大詞典》收了這個意思，不過還是不免含糊其辭，說“跳槽”的意思，是“指男女間愛情上喜新厭舊，見異而遷。”其實只要翻一下有關史料，就會明白“跳槽”一詞的意思。近代文人徐珂《清稗類鈔》中對“跳槽”一詞說得甚為明白：“原指妓女而言，謂其琵琶別抱也，譬以馬之就飲食，移就別槽耳。后則以言狎客，謂其去此適彼。”

    當然“跳槽”原本的意思，并不是指家畜“移就別槽”飲食。《金瓶梅詞話》里對“跳槽”的意思說得既明白，又透徹。西門慶的大房夫人吳月娘與女婿陳經濟發生口角，書中有一篇韻文體的對話，吳月娘罵陳經濟與潘金蓮有染：“也有那沒廉恥斜皮，把你刮剌上了。自古母狗不掉尾，公狗不跳槽。”聽這話的意思，“掉尾”“跳槽”分明是指發情或發春。家畜發情，自然不必遵守一夫一妻制，古人以此度彼，不免視為“不安于室”“用情不專”，再轉回來把“跳槽”用到同類身上。

    對于“跳槽”一詞，古書中也是屢見不鮮。明代著名文人馮夢龍編寫的民歌集《掛枝兒》里有一首就叫“跳槽”，“你風流，我俊雅，和你同年少，兩情深，罰下愿，再不去跳槽”云云，這女子抱怨冤家“偷情別調”，提到“姊妹們苦勸我，權饒你這遭”，分明是青樓口吻。馮夢龍編撰的《警世通言》里《趙春兒重旺曹家莊》一篇中也有“跳槽”一詞：名妓趙春兒的情人疑心她厭薄自己，忿然離去，“春兒放心不下，悄地教人打聽他，雖然不去跳槽，依舊大吃大用”。清代乾隆年間文人沈三白的《浮生六記》，自敘冶游生活，說同伴徐秀峰“今翠明紅，俗謂之跳槽”，而他本人“則惟喜兒一人”。可見，古代說“跳槽”一詞時，無不牽涉到青樓妓女，無不牽涉到勾欄風月。

    古代中國是男權社會，女子的地位低下，青樓妓女雖然花天酒地，但其實不過是漂亮的玩物。花錢買樂的嫖客，個個兒喜新厭舊。元明時期，“跳槽”便是江淮地區的“行院隱語”，那時妓女被隱指為“馬”，嫖妓隱指為“入馬”，換了別的妓女，便是“跳槽”。嫖客上妓院被比作“吃草”，玩到了“草色衰敗”那一天，失去新鮮感“馬”，也就是嫖客自然就得“跳槽”。諸如“調頭”、“跳槽”這些舊上海的妓院用語，頻繁地出現在清末韓邦慶所著的譴責小說《海上花列傳》里，足見其強大的社會影響力。

    將“跳槽”用于變換工作或職業，最早或許只是句開玩笑或嘲諷的話。不過現在大家已經習以為常，早就不再有原意了。古代詞語的變遷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