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概是很早以前就想要寫這篇文章了,不過那時候想好的題目則是《現代人,你有什么資格批判先人?》,究其原因,是在讀了《全球通史》希臘文明那一部分時,看到的一個真正的歷史學家的態度,斯塔夫里阿諾斯這樣寫道:“評價古典希臘,應該從當時的實際情況出發,而不應該依據現在的做法,或者更糟,按照烏托邦的標準”“評價古典希臘,不應看它哪些沒做到,而應看它做了些什么”,以及在不少雜志上看到諸如《古代女人的地位》《古人知識并不豐富》……以及這一系列文章之后所產生的一個想法。 這時候,我應該還算是個純粹的崇古派,不說對現代的否定,至少也不會肯定現代文明。后來,和一位前輩再一次談話中,他無意中這樣說道“作為一個承認現代社會價值的人……”我開始思考,現代文明有何價值呢? 我突然意識到,其實也不能這么說,因為很久以前我便有這樣的意識,只是此時,我才深刻的感受到,我們是現代人。再聯系到其他的一些思想,便顯得雜亂。介于此,便想稍微整理一下,因這整理,便成了這篇文章。也許思考仍未結束,只為引出更多的思索罷了。 當今世界的——世界的我不清楚,既然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那么我還是說當今的中國吧,無論文化界的還是民間,總有一種沒事拿先人開涮的習慣,諸如我之前所說,總有一些諸如說“古代女人地位很卑賤,很可憐”“古代書寫不方便,印刷不方便,加上科舉考試,于是知識其實很少”“古人xxx”之類的東西層出不窮,無非就是想證明一下,現代好,或者說某沒有XXX就沒有XXX之類的東西。總之,我不妨胡亂分析一番,便可理解為因為當今中國,或中國人在橫向對比上的不盡人意以及自卑感,為了緩解這種不爽,就只能如同變態一般去縱向對比——橫向的我不入,縱向一比,這個時代就是好啊。這是一種何其變態而卑劣的思想,猶如一個成年人,因在成年人的競爭當中不得已,便找到一個小嬰兒,然后拳打腳踢一番,還自鳴得意。如同曾經網絡上流行的一段話:我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在太平間里大吼一聲“不服氣的給我站起來”,每一個感吭聲的。 可是,比先人強,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究竟有什么好得意的?先人能從無中產生有——說的遠古一些,原始人能在沒用過火的情況下發現火,能在沒有“數”的概念的情況下總結出一二三,而越后的人,無非就是把“一”的“有”變成了“二”的“有”而已,一個是質變,一個只是量變。說白了我們也是站在了古人的肩膀上,然后朝著腳下的古人吐一口唾沫道:“呸,你真矮”。這難道不是一種變態的行為么? 當然,這只介于真正進步的時代,對于某些不進反退,非但斷一族一國之文明,乃至延緩了整個人類文明的時代,則不在此列。相較于它們的之前,它們更多的是把“已做到”進行了破壞和摧毀,而“做了些”又少得可憐幾近于無又無關痛癢,這樣一個開倒車的時代,又有什么資格享受到古典希臘文明的待遇呢? 然而我不得不佩服西方人的豁達與寬容——中世紀,這樣一個黑暗的時代,在現代西方人的嚴重亦有了積極的一面——其實也被來就是這樣,尤其對于歷史,本就不存在絕對的錯。但是亦需要注意,西方人開始對中世紀部分的肯定是有前提條件的——文藝復興、大航海時代、文化霸權——諸如種種,可以看出,他們首先是在已經完全清算了中世紀的罪行,并在這種清算中讓自己的文明已經得到了升華而變得更加強大和成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才能,才有資格去重新思考中世紀。這正如我曾經看到過的這樣一句話:“人只有戰勝了苦難,才有品味苦難的資格。一個仍舊處于苦難之中或敗于苦難的人,他沒有資格也沒有時間去說苦難有什么好處。”事實完全如此。就我個人而言,曾在一份討論文革的帖子里,我這樣說道:對于文革,我持九分否定,一分肯定。究其原因,因為正因為文革,清掃了許多殘留的滿清文化垃圾,讓中國重新陷入一種信仰迷失狀態,正因為如此,才有人去尋找,才有人找到了漢服,找到了華夏文明,才有了今天的華夏復興——固然現在還沒有成功,但畢竟是開始了,于是這便是功績——亦是漢服運動為什么沒有在臺灣這個沒有經過文革,甚至被許多人說成“保留了許多傳統文化”的地方。先人用了一個很好的成語解釋了這個狀況——破而后立。 在《弱者的強辯》中,我思考了對于懷疑的態度。正如此前所說,以前我是不會考慮太多現代的問題,更多的會是肯定過去。然而我寫道“倘若一個弱者也有了信仰,那必然是一種盲信,因為他沒有那個勇氣去懷疑自己的信仰”。這樣的人,我把他們稱作“自己信仰的奴隸”,這樣的人何其多!周國平在《人不止屬于歷史》一文中,借用闡述加繆的思想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放棄了以某種絕對理念為依據的歷史使命感,生活的天地就會變得狹窄了嗎?當然,他對于這個問題的解答我是持異議的,然而這并不妨礙我們去思考這個問題。曾經,我是從來不敢思考這種問題的,因為我畢竟亦是個弱者,并沒有那樣的勇氣去懷疑自己的信仰。我認可并把這樣一句話奉為圭臬:當你懷疑的時候,信仰也就崩潰了。然而,后來我終于明白,一個真正深刻的問題,一個真正深刻的答案,必定是靈魂要參與其中的,它絕非是理智所能完全給出,于是現在,我更加認同這樣一句話:“沒有勇氣參與其中的懷疑是一種淺薄的懷疑,因為它沒有觸動到靈魂的深處,沒有震撼到存在的根基。”這也正是我如般弱者所不敢懷疑自己信仰的緣由,這太危險了,一個不注意,可能會直接導致存在感的崩潰,會導致價值觀與意義的崩潰。然而,也正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刻,靈魂必定會出馬,因為這業已形成了一種心靈上的苦難——無論苦難還是幸福,其最大的共同點在于,必定有靈魂的在場。 當然,懷疑并不是為了推翻,更多的時候,懷疑是為了找到更為深刻的意義,更為深刻的答案。只有真正有勇氣的人,才能找到這樣的東西。但倘若陷入了只是為懷疑而懷疑的時刻,不如在夜深人靜時問問自己的內心——這懷疑有勇氣的參與嘛?你所不敢懷疑的東西,也許正是真正應該繼續追問的東西。 當然,以上這一段說的過遠了。但我們畢竟是現代人,當我們崇尚現代而表現出一種幾近病態的對古代的討伐之中,也許正是懷疑出現的時刻——這討伐真的正確?真的只是學術的問題而沒有其他的東西參與其中么?當然,作為我們,當我們對現代充滿失望而崇尚古代之時,又是否應該同樣的懷疑——我們的堅持是否確實正確?現代就真的那么一無是處?…… 當對這些問題進行追問,很多都會殊途同歸——一個真正崇尚現代的人不會看不起古代,他知道現代之所以成為現代的緣由,他知道“我”之所以為“我”的原因。一個真正崇尚古代的人不會摒棄現代,他知道我們首先是現代人,我們早已被打上了現代的烙印,我們對于古代的崇尚,其實是一種對現代期望的映射。此處“真正”二字,是指已經達到了非是為信仰而信仰,非是為逃避而矯情者的境界。 那么到了這里,亦該說未來。 無論我們多么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卻必須明白,未來是不可預測的,不妨說人類文明并不簡單,由過去發展為今天,不是一者二者之能力,亦不是一種兩種主義所能造成,所謂“局面”,是所有勢力、思想的妥協。明白了這一層,才能真正冷靜下來思考未來的路。雖然我自己曾寫過諸如“歷史洪流”之類的事,但我個人對于歷史洪流說持反對態度,歷史洪流說,這個是歷史的必然,那個是人民的意愿,說白了不過是馬后炮的行徑,就像一個繪畫大師無聊時隨便幾下涂鴉,也會被不知情者解釋的頭頭是道——所以我個人非常反感高中語文教育的閱讀題,因為我曾經和同座做過這樣一件事:我們把幾百頁厚的閱讀題聯系冊上所有的文章解釋成了革命時期的文章,全都是影射!如果這還是有目的的,那么當初高中又一次月考,有一到閱讀題,據老師后來統計,全年級一千多名學生,其中四成的人把這篇文章說成是革命時期對麻木人民和腐朽階級的諷刺,其他各種各樣解釋的都有,居然還有一部分解釋說那是呼吁環保的文章……而最后公布答案,竟然是思念家鄉的……所以關鍵不在于歷史發生過什么或是怎么發展,而是后來的解釋者怎么附和上去而已——薩拉熱窩事件發生當天,會有人料想到世界大戰會爆發然后新聞直接報道說“一戰導火索”之類的東西么? 所以,只有成功的才能成為未來。 過去的價值在于不可改變,未來的價值在于無法預測。而現在的價值,正是著名品牌阿迪王的那句標語——一切皆能改變。 我們是現代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同時也別忘記——我們亦是創造未來的人。無論其作為,其貢獻是大是小,未來正是所有現代人一點一滴所創造出來的——即使所謂出世者,也逃不了創造未來的命運——陶淵明隱居之時,他能想到他竟然成為官場失意者的楷模,以至后世效仿者層出不窮么? 《棋魂》結局的時候,曾經作者借楊海之口發出了這樣的疑問:我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為了連接著遙遠的過去,和遙遠的未來。 我們是現代人,我們回不到過去,卻能創造出未來。我們怎樣的貶低或是贊賞過去對歷史本身而言已沒有任何絲毫的意義,它的意義只在于現在,讓現代人產生某種自信,或是擁有某種決心,然而究其目的,卻是直至向未來。 可以放棄掉過去和未來,只是悠閑地生活在現在么?這也不過是為“創造未來“增添了另一種思想,另一種行為罷了。又怎么可能逃得了時間的管轄。 所以,一個真正能夠明白到“連接著遙遠過去與遙遠未來”的人,他絕不會僅僅考慮到此三者中的一者或兩者,他必然會明白過去是現在的基石,現在是未來的前奏,未來是幻想或是噩夢。此三者,合而為一。 連接著遙遠的過去,和遙遠的未來,這是誰都逃不掉的宿命。然而對于這個命題,勇氣者們又是否會有更深的懷疑與思考呢? ps:對于什么改良適應現代的理論,我只能說你們只考慮到了現在,無論過去還是未來都沒有考慮到。我說了,未來的價值在于無法預測,現在的價值在于一切皆能改變。介于此,改良之說,不過只是一法,而非全則。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希望的是人們改變自己業已西化的審美,不要再有什么旗袍露大腿居然也能是“東方神韻”這種可笑的理論了。固然,改變審美有點癡心妄想,但既然曾經被改變過,又怎么能說就一定無法再改回來呢?未來無法預測一切皆能改變。信心,恒心,耐心,真心。 再PS:上文所提及之“現代文明的價值”,只是還處于淺薄的就“改變”一個方面。它還有許多價值,我們畢竟都是現代人,對于更為深入的問題,也許還需要更多的思考吧。 繼續PS:介于以上關于“懷疑”的觀點,也不必太當回事,也許只因筆者本身也有些懷疑主義的傾向吧。只不過這種懷疑更多的是一種內向性而非外向性。但社會上大多數人,尤其是現實主義者們,其懷疑更多的是外向而非內向,這大概也是透露出當今社會的一種浮躁,與當今社會風氣的一種悲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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