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我曾經的白日夢

        我不再把小說和生活等同化，不再把理想與現實混為一談，不再幻想這輩子只與王小波和昆德拉一樣有趣的人在一起，更不再做白日夢……

　　按說我也是一個情商挺高的人，從小在書店長大，對男女之情，似乎比一般的小朋友要懂得早一點點。打我知道愛情為何物起，我就渴望著一場戀愛，未必轟轟烈烈，但一定要最默契的。不幸的是，一直長到二十四五歲，我都無人可戀，沒人跟我默契，甚至寒磣到沒跟男孩兒握過手。

　　我的確未曾顛倒過眾生。不過，扳起指頭算算，追過我的男生也還不少，可惜啊，我被那些書害慘了———同班的男生，在我眼里，不過就是小男孩兒一群，我著魔的對象，初中時是于連和白瑞德，他們在我眼里太有男人味了。上大學后，又覺得和王小波或者昆德拉這樣的人過一輩子才算不枉此生。這兩個男人實在是絕頂聰明，而且妙趣橫生———可惜王小波身邊有李銀河，更糟的是，他已經過世；昆德拉也即將風燭殘年，想挖墻腳，也沒地兒挖去。這樣一來，極目四望，身邊可戀之人便少之又少。有位男同學曾經總結說，我的視線總是穿過他們，看著遙遠的地方……

　　我還面臨一個問題，雖說我思維上早熟而挑剔，可并不意味著我的行為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成熟。也就是說，我的思維和我的行為是脫節的。所以，在真正成熟的男人眼里，我當時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屁孩。我也確實是個小屁孩，碩士畢業以前，我就是一個生活白癡，粗糲得很，不會做飯，不愛洗衣，不施粉黛，不愛打扮，不懂與人交往……大學時，一幫女生躺在宿舍做白日夢，我的標準白日夢就是，找個人養我，而我只要寫寫字兒，養幾盤花兒，養條狗，每年再用自己的稿費去周游世界一兩次；養我那個人最好是四十歲左右，有些閱歷了，還有一點兒滄桑，有點兒味道，懂我，愛我如至寶，當然，事業啥的也有點兒奔頭了，家什么的都打點好了，啥心也不用我操；對了，最好是死了老婆還有個孩子，這樣我就用不著生孩子了，也不必擔心孩子養不親，將來又跑自己親媽那里去了。雖說我怪好養的，基本算素食者，粗菜淡飯即可，也算個自然主義者，不愛奢侈品，只喜歡簡單生活———但是，做完這個白日夢之后，宿舍女同胞們還是一致對我這個坐享其成之徒表示了最大的鄙視，連我自己想想，也深感鄙視。

　　毛頭小子固然不可取，可畢業以后，我很快就發現，中年男人哪有那么簡單，千萬小心，否則，他們很有可能會成為你這輩子最大的噩夢。他們往往有婚約在身，即便沒有，對他們來說，人生已過半，世路早已看慣，他們的感情余量就只有這么多，而你，為了這點余量，卻要拿出飛蛾撲火的勇氣。我也遇到過兩個愿意“養我”的中年男子，他們也算是精英了。他們學歷高，談吐得體，接觸幾次后，一個說，老婆孩子都在國外，婚姻早就沒有愛了，只剩下折磨，只不過，孩子太敏感，所以不能離婚———看樣子，他是想在中國再弄個家。另一個倒是離婚了，思維卻很現代，暗示我做他情人，認為情人相互之間必須有足夠自由，不能有太多約束，想另外找情人也OK，只要告訴對方，互相坦誠，不欺騙就行了。

　　不尊重婚約的神圣性的人，或把感情視為快餐或甜點的人，就算他是曹植，才高八斗，在我眼里，也毫無價值。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遇到這樣的男子，我便不由自主地懷念起我曾經青澀而瘋狂的追求者。只有年輕，才肯為你豁出一切，將整個心靈坦誠于你。可惜，年輕的時候，我們并不會珍惜這樣的感情，總覺得這太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