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扒拉靈魂的人 ——《天道》觀感淺談之二
《天道》劇最大的看點,即是王志文扮演的丁元英。 他是該劇的靈魂,所有情節(jié)是圍繞他而得以鋪展;他還未及出場,芮小丹的朋友肖亞文就給出了定義: “是人、是魔都可以,就是不是人。他跟人的思維顛倒了,不是人的思維;柏林有個居士說他是極品混混。 一旦對他動了那種心思,你就酸把地獄之門打開了。以我的智力,我理解不了這種人”。 可以是魔、是鬼,卻不是人的人,丁元英會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看問題角度不同,其結果必會有所異。 尼采說“更高級的哲人獨處著,這并不是因為他想孤獨,而是因為在他周圍找不到他的同類。” ——這是丁元英的好友韓楚風對他的評價。 劇中有一段“五臺山見佛”的情節(jié): 智玄大師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放下,說:“施主身上乃三氣居中啊。” 韓楚風不解其意,問:“哪三氣?” 智玄大師答道:“三分靜氣,三分貴氣,三分殺氣。” 韓楚風聞聲心里一顫,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丁元英了,這正是丁元英的真實品性。他驚嘆大師的觀察力,問道:“十分之氣,還有一分呢?” 智玄大師說:“還有一氣住于身中,游離心外——痞氣。” 韓楚風脫口而出一個字:“絕”!

許是《背叛》留給我過深的印象,在《天道》劇丁元英身上,我仿佛又見著那個詭異、智慧的宋一坤。 丁元英與宋一坤有太多的神似,我甚至懷疑是宋一坤的再復活,只是他靈魂已獲得了救贖。 在《天道》劇中,丁元英既是一個精于謀算的金融投機者,又是大徹大悟的悲憫之人;他是一個馳騁商場的實用主義者,又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都市大隱,一如他說: “人從根本上要面對兩個問題:一、生存,得活下來。二、是要回答生命價值的問題,讓心有個安住”。 他深刻參悟著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熟知人性;他是個不動聲色的生活旁觀者,亦是義無返顧對愛至情至圣的人。 “天下之論道到極致,百姓的柴米油鹽;人生冷暖論道極致,男人女人的一個情字。” 他有著超度常人的思維和睿智,仿佛一切的人和事都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為人處世與眾不同,不按常規(guī)出牌,個性極不入世,常令人難以理喻。 “他永遠不會跟你吵架,他的每一個毛孔里都滲透著對世俗文化的居高臨下的包容,包容到不屑于跟你講道理,包容到讓你自己覺得低俗、自卑”。 他是掌握并遵循規(guī)律的人,一個得道之人,一個隨性重情之人;舉重若輕,在常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止于術”。 他的思維和行為,在崇尚金錢與權利的社會里,謂是鳳毛麟角,標新立異;他活得明白活得透徹。 “大愛不愛”一般人做不到,做到的人不一般。 很少有人真正理解他,因而也極少有人能夠和他站在一個高度、一個層面來對話;他是孤獨的。 “從心理學角度分析,越是頭腦簡單的人越需要點綴和填充,而頭腦復雜的人,則對簡潔有著特殊的心理需求”。 他評價自己是“一個對傳統(tǒng)文化極具偏見的人”。 正應有“偏見”,他才會深刻反思一個人在主流文化中應扮演的角色,悟到保存自我、尊重規(guī)律的重要。他以對天道的認識和思辯,以對文化屬性的抽身反思,獲得了縝密的大智慧。 “神就是道,道就是規(guī)律。規(guī)律如來,容不得你思議,按規(guī)律辦事的人就是神”。 他在精神方面的超現實,某種程度也決定著在生活中與眾的格格不入;他的自我修煉頗似于出家人的修行狀,便也應了芮小丹那句話: “剃了頭發(fā)就可以當和尚”。

就一般而言,孤獨者很難被他人所理解,常常也不期許得到他人的理解。 丁元英無疑是孤獨的;孤獨到長時間里依靠方便面度日,大隱于市,而不為人知。 他淡泊名利證到“一切有為法,應作如是觀”男人的內心深處,其實渴望著他所需要的情感呼應,一種博大、溫潤的愛。 無私、單純、本真的小丹,給予了他這種愛。 由丁元英對小丹的感情來看,恰恰是孤獨的人,一旦走入真愛,定會強烈、專注到極致。 他確實將小丹視為了人生知己,至情而至圣: “有招有術的感情,招術里邊是什么不去論它了。沒招沒術的感情剩下的就是造物主給的那顆心了。 小丹回德國探親,思念驅使他不遠萬里飛赴特拉維夫,伴她游歷圣城耶路撒冷;他戲稱是“千里送身”。 當有人指責他對小丹臨別電話的冷漠,質疑他對小丹的情感時,他保持著沉默;他的情感是無須要向任何人解釋、證明,他對人性太過了解。 “情感不需要證明,證明本身就是對情感的褻瀆”,這也只有小丹才能理解。 小丹的以身殉職(書中描寫是“自盡”),他傷慟吐了血,他是動了真情的啊!

豆豆由《背叛》到“五年磨一劍”后的新著,在對宋一坤、丁元英形象塑造上,似乎可以感覺作者對智慧型男人的偏愛。 而《遙遠的救世主》的書名,曾在豆豆的小說《背叛》中已出現過,正是劇中夏英杰第二部作品的書名。 丁元英是神秘而高深的,是居高臨下;自己遠不具有與他同在一個層面對話的境界和底蘊。 丁元英的神秘,或許就是作者崇尚的生存之道——低調卻不平凡;這不是浮華世間里作家們都能做到的。 豆豆不是浮華世間里的作家。 也許只有這樣的作者,才會寫出這般深邃的作品。 “這個年代,執(zhí)著于出人頭地并不難,難的恰恰是不執(zhí)著于出人頭地”。

對于丁元英,肖亞文有過一席話: “認識這個人就是開了一扇窗戶,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聽到不一樣的聲音,能讓你思考,覺悟,這已經夠了”。 由《遙遠的救世主》到《天道》,丁元英似如一個真實的存在,弗遠亦弗近,咀嚼不盡。 一如飲食,想吃什么,便是體內缺少了什么。 在丁元英這個虛擬的智慧化身前,唯一的感覺,是自己知識的貧血;而知識正是真智慧得以產生的根基。 于是,貪婪的消化著每一個章節(jié),每一段如涅槃一般充滿玄機和智慧的語言。 然而,更大范疇里的自身不足,深感自愧;如大愛之心,如人格魅力,如悲天憫人,如自我修煉,如靈魂歸宿感…… “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如果你知道了你,你就不是你了。” 無論你情愿與否,觀《天道》,你必會是—— “覺悟天道,名開天眼”。 于不知覺中,便被丁元英“扒拉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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