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品味:因寵愛而完整 日期:2007-05-25
我認識Jane還是中學時代的事情。那天午后,她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叫住我,遞給我一封精致的信箋。這樣的場合我并不陌生,Jane的態度也很坦然——她說那是一封轉交的信,說完她指指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個長發短裙的小女孩子。女孩子天生麗質,卻不足以擁有走上前來的勇氣,而Jane,后來我了解到,若不是轉交,她也許同樣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后來的事情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給我寫信的女孩子漸漸淡去,而Jane卻一直留在了我的視野里——她因別人的請求而出現,因別人的退出而走近,說起來,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被動的女子。作為朋友,我們的交情起初總是不咸不淡,她從未有過于熱烈的請求,我也毫無更深入的意愿。隨著時間推移,我的世界繁花過眼,身邊的人們來來去去,而Jane卻一直默默地存在著,既沒有更靠近,也沒有疏離。她的感情世界則似乎是一片空白。
大學畢業的一次長談中,我開玩笑般地問她:我對你好嗎?我沒想到這個一直很乖的女孩子卻咬著嘴唇說不。我問為什么,她回答說:因為你對別人都是一樣的好。她的回答終于令我從“博愛”的態度中驚醒,但卻給她一個近乎殘酷的結局:我明確否定了她所期望多年的可能性。此后她開始真的去交男朋友了,只是在孤單受挫的時候,她還是會從我這里聽取建議。我的建議誠然不是不誠懇或者不到位的,但似乎,那始終沒能改變她的境遇。
直到有一天,她不無傷感地對我笑笑說:說起來,你當了我那么多年的朋友和高參,真的不知怎么感謝你。我默然。Jane是有靈性的女子,擁有諸如勤勉、堅忍等很多不可多得的品質,可是她缺乏自信,這令她所有的美好蒙上微塵而不易為人發覺。我經常鼓勵她,可我很明白最好的鼓勵便是接受她的感情,而這卻是我怎么都給不起的。 安妮在《清醒紀》中寫道:若是所愛的男人不能令自己變得更加美好,那份愛便是不值得的。曾經文字激烈如她,說著這樣的話時卻是如此地平靜和透澈。我想我是很明白的。我認識一位學生時代紅白歌會的歌后,相貌才華都很出色的她很長時間里都一直有一種近乎小獸一般哀怨的神情。她每每無法掌握身邊走過的心儀男子,滿心喜歡卻毫無反饋,這種反差令人詫異。我想,這也正和Jane的情形類似,她們并不是因為過于聰明而陷于幻想的一類,她們真正地付出過,令她們黯然失去顏色的不是別的,只是她們從未擁有的那份命運的寵幸。
人的一生算不得漫長,而生長的階段就更加短暫。對女子來說,即便聰慧明凈如Jane,若是在豆蔻初展的年華里,從未被男子由衷而熱烈地寵愛過,便很可能長久發現不了自己,她們體內的某些足以喚起成年男子想象的神秘淵源隱而不顯,對于同男人親近相處的方式總是拿捏不準,她們只有讓自己孤單站立的自矜和自憐,卻沒有令自己盡情綻放和恣意享受的自知和自信。她們總是不敢想象有人就是為了她們而存在,相反,即便在最初的甜蜜中也總是抱著絕望的預期,而這種預期到最后總是讓那些原本是感到恩寵的男人們輕賤了她們。
好象是薩特那位從未結合的終生伴侶波伏娃說過的,沒有天生的女人,女人是被做出來的。若不將此當作女權主義的注腳,我們可以想到男人是如何參與了女人的成長。我也想到Jane在我身邊多年其實并無所得,相反,她本所擁有的一切也在我的光亮中失色。
最近一次很久不見后的重逢,Jane對我說她如今的男友各方面都不錯,可是她不敢肯定那是自己的未來。我笑笑問她:難道你沒有發覺么?你已經很久沒有向我“咨詢”過什么了,這至少說明,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她抬起清亮的眼眸,似乎在辨別我的真意。于是我說:Jane,你今天的裝束很漂亮,你說話的語氣比從前坦然,我不了解你的男友,即便了解我這里也不現存著關于你人生的答案,我所知道的僅僅是——你已經開始了真正屬于你的路,那么,別猶疑,走下去。Jane望著我,緩緩地,微笑,那笑中有曾經錯失的什么,我覺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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