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同學們！
一段似水年華無可挽留地成為追憶，一段青蔥歲月無可奈何地被塵封，兩張證明這段經歷的證書揣到兜里，那顆因百年人生的二十五分之一即將飄過而多愁善感的心，還在琢磨：“畢業”到底是名詞、動詞，還是嘆詞、副詞和形容詞？更多童鞋的臉上，則早已掛滿了茫然：業，畢了沒？
最容易的回答，當然是“畢了”。畢業論文，畢業答辯，畢業證書，畢業手續，直到那聲乍聽陌生、再聽驚心的“畢業生”，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你們已經畢業。
最復雜的回答，是畢業了，又開學了。畢業于有形的大學，走進了無形的大學。你們此去的“大學”，芳名叫“社會”。天地有多大，它就有多大；社會有多少行業，它就有多少專業；世上有多少人等，它就有多少學生。它無形而又有形，無邊而又有邊，無門而又有門。最神奇的是，你可以把它讀成江湖，也可以把它讀成殿堂。可以通過它鋪寫精彩傳奇，又可以依賴它維持平淡生命。不妨這樣說，就眼下看，你們已經畢業。由未來論，你們才開始學業。你們于是再次鍛造哲理的人生：所有的結束都是開始，所有的過去都直通未來。
曾經的你們，從一所有圍墻的學校到另一所有圍墻的學校，拿到一個畢業證謀取另一個畢業證，與一些人成為同學又與另一些人成為同學，拜一些人為老師又拜另一些人為老師……這是你們剛去生命的16年，其間你們的身份，一直叫學生。
而今將去，你們中的一些人，仍然會進入另一道圍墻，謀取另一個畢業證，與另一些人當同學，拜另一些人當老師，讓自己那身份的“版本”再升級。而更多的人，將改變職業學生的身份，進入無圍墻、無校門、無證書的社會大學。在那里，沒有校長，但有管理；沒有專家，但有權威；沒有絕對成功，但有人相對滋潤；沒有絕對失敗，但有人活得郁悶；沒有退學，但有淘汰；沒有獎學金，但很難得到恩惠。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可能是你的老師，也可能是你的學生。所有的知識都可能與你如影隨形，也可能只是為你裝點門面。在那里，所有的愿學者都將得到免費的教誨，所有的厭學者都將受到最終的懲罰。在那里，無論你多么的牛叉，都只能永遠被考而無法免考，永遠學習而無法畢業。
讀文法學院，你們經歷過無數的考試，這給你們留下幾多愉快和不快，也讓你們經常得意或失意。在即將分手的今天，在下坦率地告訴你們：考試只是一種游戲，在那種游戲中，只有會玩不會玩，沒有勝利與失敗。分高的，本不值得驕傲。分低的，真的不必掛慮。何況從即日起，四年積累下的所有數目字，都將通通清零。讀文法學院，你們可能已經能夠自由馳騁考場。讀社會，你們將最終明白：人生一考場。生命的本真從某種意義上說，就一個隨時備考的狀態。因此你們當認真學習那與教育無關的應試。
讀文法學院，你們輕輕地一揮衣袖，最終帶走兩張紙。在此在下直白地告訴你們：紙畢竟是紙，即使蓋了鮮章簽了大字，也還是紙。附麗在那些紙上的所有得失榮辱，都已經成為過眼煙云乃至神馬浮云。讀社會，你們將繼續去爭取更多的紙，為此你們可能將重重地揮幾下衣袖。但你們必將愈來愈清醒地看到，在那些五顏六色的玩意背后，潛伏既久的叫做“實力”和“能力”的東東，必將浮出人生的水面，并最終蓋住所有的花里胡哨。社會需要簡單化的識別，所以需要紙。社會最終要靠實力和能力說話，所以又不僅僅只要紙。就提醒大家出去后努力做到：眼里有紙，心中無紙。如果不能多紙護身，寧肯追求無紙勝有紙。
讀文法學院，是讀大學。讀社會，也是讀大學。讀文法學院，專業從一而終。讀社會，可能要轉多次專業。讀文法學院，大多四年就畢業。讀社會，一輩子都是在校生。讀文法學院，可按成績排優劣。讀社會，難以分數論英雄。讀文法學院，四年可拿兩個本本。讀社會，終身難求一個好口碑。讀文法學院，可能留有很多遺憾。讀社會，所有遺憾都可彌補也可新增。讀文法學院，為未來埋下了一些程序。讀社會，這些程序可能被激活也可能被刪除。讀文法學院，你們丟掉一些書本，撿起另一些書本，瀏覽一批網站，又尋找另一批網站。讀社會，你們將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上萬次網，并盡可能地把可能變現，同時把不可能埋葬。
初入社會大學，絕對不會遇見四年前走進文法學院時，那樣充盈的熱情與溫情。只須到人才市場去擠一下，你就會減肥。只須與老板見一次面，你就會感覺哪怕最嚴厲的老師也分外和藹可親。對此你們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還要做必要的心理調適。須知，人生轉型不易，轉學亦難，不易在與陌生人打交道，困難在于剛開始你啥也不懂。
真心希望你們：奮斗時，不要殘留幻想，你爸不是李剛。追求時，為達目的，要計手段。屈尊時，要為五斗米折膘，不為五斗米折腰。危難時，不懼萬人阻擋，只怕自己投降。痛苦時，可以選擇放棄，但不能放棄選擇。失意時，不要以為就自己倒霉，其實那人也活得夠累。得意時，不要得意忘形，小心被打回原形。見義時，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獨自往前走。受辱時，我自橫刀向天笑，笑完之后去睡覺。
真心希望你們：做人敢想敢說，敢于直筆。敢愛敢恨，敢于犯忌。敢哭敢笑，敢于放屁。服從真理，不媚權力。做事大膽嘗試，周全考慮。勇猛闖蕩，無所顧忌。突破規則，尊重法律。可以不高尚，但不能無恥。可以不偉大，但不能卑鄙。可以不聰明，但不能糊涂。可以不樂觀，但不能厭世。可以不慷慨，但不能損人。可以有游戲心態，但不能游戲人生。可以歌舞升平，但不能醉生夢死。可以講求技巧，但不可投機取巧。可以有必要的重復，但不可重蹈覆轍。可以接受挑戰，但不可魯莽蠻干。一定要知道：最美的不一定最可愛，最可愛的一定最美。最好的不一定最合適，最合適的一定最好。把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凡，把簡單的事做對就是不簡單。千萬要牢記：人生原本個個都是原創，不少人卻悲哀地成了盜版。
每當梔子花開的時候，學子就會變成游子，離開校園向四面八方散去。一個月以后，他們中的四分之三，又會像候鳥一樣飛回。另外的四分之一，雖然也可以再回來，但是，宿舍里已經沒有了他們的鋪位，教室里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座位，社團里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席位。因為他們已經畢業。
很榮幸，你們即將成為他們。很不幸，你們就要成為他們。站在這角色轉換的門檻上，想必你們已然心底起波瀾，腦海翻狂浪。但你們最終勢必明白并熟悉，活在校園雖然是愜意的人生和詩意的日子，但人不能永遠活在愜意和詩意中。就像浪漫是一襲絢麗的晚禮服，但人生畢竟不能總穿著晚禮服出場。還望無論將來身在何方，看見梔子花開，就想起今天，想起母校，想到回來。建議你們抓緊最后這幾天，盡可能地與人話別和送別。要知道，今天你說的話，很可能對某人就意味著絕唱。今天你告的別，很可能對某人就意味著決別。天下很大，生路很遠，生計很忙，分離后的完全重合，從來都是奢望。
請允許再問一句：業，畢了沒？答案似乎是：沒有。只是轉學了。又似乎是：畢了。因為主業已從學業變成就業。那就把幾句清涼的話語，說給燥熱的你：你可能繼續學習，但當清楚這到底是手段，還是目的。一個人應當酷愛學習，但不應當學習學習再學習，最后聰明地死去。學來的東西能否變成思想力與行動力，當在心里時常提醒自己。你可能就業在即，但當明白這只是事業的開啟，萬不可有太高的期許。不要以為離開了同桌的你，就是成才成人和成器。除了成人的身體，離成才與成器都還有較大的距離。你當永無止境地錘煉德智體，且必須用心和用情專一。
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