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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擴展閱讀 (第一則選自《四書集注》。這段文字是朱熹著名的格物致知論,用今天的哲學術語來說,也就是朱熹的認識論。這是朱熹從《大學》“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這兩句話中推演出來的。朱熹認為《大學》原文有經(jīng)有傳,經(jīng)為孔子所說,傳為曾子所記。他對原本《大學》傳文感到不滿,認為《大學》的第五章“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一句有闕文,因此他特地寫了一章他所認為的闕文,把它作為《大學》傳的第五章獨立起來。此段文字雖然簡短,但它集中體現(xiàn)了朱熹的理學思想,后代許多關于朱熹思想的批評、爭議,都是由此而起。選自《朱子語類》卷一〇四。這段文字是課文所選《朱子語類》第一則的后半部分,如果把前后聯(lián)系起來讀,朱熹關于讀書要精熟的意思就更加完整。)
(一)
右傳之五章,蓋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二)
某舊日讀書,方其讀《論語》時,不知有《孟子》;方讀《學而》第一(〔《學而》第一〕與下文“《為政》第二”,俱是《論語》的篇名。《論語》共二十篇,每篇都以開頭的前兩個字或前三個字為篇名。),不知有《為政》第二。今日看此一段,明日且更看此一段,看來看去,直待無可看,方換一段看。如此看久,自然洞貫,方為浹洽。時下雖是鈍滯,便一件了得一件,將來卻有盡理會得時。若撩東劄西,徒然看多,事事不了;日暮途遠,將來荒忙不濟事。舊見李先生(〔李先生〕指朱熹的老師李侗(李延平)。)說:“理會文字,須令一件融釋了后,方更理會一件。”“融釋”二字下得極好,此亦伊川(〔伊川〕指北宋時期著名理學家程頤,理學家稱為伊川先生。程頤與其兄程顥并稱“二程”。朱熹的理學思想多是繼承程頤的思想而來。)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格得多后,自脫然有貫通處”。此亦是他真曾經(jīng)歷來,便說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釋,而又欲理會一件,則第二件又不了。推之萬事,事事不了,何益!
二、參考譯文
《朱子語類》三則
讀書應讀到不忍釋手的時候,才能領略到書中的真意。如果只是粗讀幾遍,大概了解了書中的大義就感到滿足,然后就去找其他書來看,那么,就是連看過的這一卷書,其實也沒有真正明白其中的含義。人心是天理之所在,勤于用心才會更加明白事理。只是讓頭腦清醒,整日用心的話,那會看多少書,理解多少義理!如果懶惰,那么精神就會混亂不清,只是這樣昏昏沉沉,不通道理,太可惜了!
(門人)問:“一般遇到事情的時候,也知道這是天理,那是人欲。等到去做事情的時候,卻又被人欲所引誘,事完后又后悔不迭,這該怎么辦呢?”朱子回答說:“這便是缺乏‘克己’的工夫。對待這種情況,極需要給他把問題梳理清楚,才可以。就好像前面有一條大路,又有一條小路。心里明知應該走大路,但是卻被小路上前邊的東西所吸引著,自己便不知不覺地順著小路走去;等到面前遇到荊棘雜草,心里就后悔了。這里便是天理與人欲斗爭的關鍵所在。必須在遇到具體問題的時候,就要做‘克己’工夫,不可以姑且放過。這就要首先在道理上明白是非,然后勇敢地去做。假如是圣人那樣的資質,他就無需費神用力,自然會按照天理去做,而不會流于人欲。假如是資質僅次于圣人的賢人,他們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固然不會做錯,只是他們需要首先分辨天理與人欲,然后才去行動。假如是普通人的資質,那就需要仔細用心,每時每刻都要克制自己的私欲,那么做事的時候才不至于被人欲所誤導。曾子曾說:‘以實踐仁德作為自己一生的使命,這不是很沉重嗎?為了實現(xiàn)這個使命要到死方休,這不是很遙遠嗎?’他又說:‘正如《詩經(jīng)》所說的那樣,小心謹慎,好像面臨著深淵一樣,又好像在薄薄的冰層上行走一樣。從今以后,我才曉得自己是可以免于禍害刑戮的了!’學生們,應該要這樣下大工夫才行。”
廷秀問:“現(xiàn)在我們應該讀什么書呢?”朱子回答說:“古代的圣賢教育人,都是用自己的切身體會來說教,不是讓人只求表面,只滿足于讀了書而已。今天自己暫且分辨?zhèn)€義利之別。試著察看一下自己個兒,是要為了在人前出名,還是完全為了自己呢?孔子說:‘君子懂得的是義,小人懂得的是利。’又說:‘古代學者學習的目的是修養(yǎng)自己的學問道德,現(xiàn)在學者的目的卻是給別人看。’孟子說:‘只講仁義就可以了,為什么一定要講利呢?’孟子的這句話雖然是對當時的君王梁惠王而說的,但對學者來說也是切身大事。一般來說,學習、做學問,就要分清內(nèi)外,這是最緊要的問題。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存在一個為義還是為利的問題。從這邊就是為義,從那邊就是為利;向內(nèi)便是走向圣賢之路,向外便走向愚昧不才的道路了。在這個(分辨內(nèi)外、義利、為人還是為己)問題上,一定要踏踏實實地去做,不容商量。如果在這個問題上已經(jīng)認識清楚了,深入下去還須下大工夫,但這還可以進一步討論。”
童心說
龍洞山農(nóng)在給《西廂記》所作序言的結尾處說:“聰明的人不要認為我還保持有童心就行了。”所謂童心,就是真心,若是認為童心不可保留了,那就是認為真心不可保留了。所謂童心,就是沒有一點虛假,絕對真實,是人的意念在最初發(fā)起時的本心。如果失去了童心,也就是失去了真心;失去了真心,那也就失去了本真的自我。人如果失去了本真的自我,那么一切也就都不再有本初的狀態(tài)了。
童子,是人最初的本真狀態(tài);童心,是人心最初的本真狀態(tài)。人心最初時的本真狀態(tài),如何會失卻了呢?童心為什么也會很快喪失呢?大概是因為,人開始懂事的時候,一些所見所聞就會從耳目中灌入,并且成為他內(nèi)心的主宰,這樣童心就喪失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又從所見所聞中了解到一些道理,這些道理又成為他內(nèi)心的主宰,這樣童心就喪失了。天長日久,懂得的道理、所見所聞逐漸增多,認識到的、感覺到的范圍也逐漸寬廣,于是又知道有美名的好處,并且一定要張揚自己的美名,這樣童心便喪失了。知道不好的名聲是可恥的,便一定要去遮掩它,這樣童心便喪失了。所謂的道理和聞見之知,都是從多讀書、識義理處得來的。古代的圣人,他們何嘗不讀書呢?但是,即便他們不讀書,童心本來就在;即便他們也是多讀書,也是以此保護童心,不使它喪失,這和現(xiàn)在的學者們因為多讀書、多識義理,反而卻蒙蔽了童心是不一樣的?,F(xiàn)在的學者既然因為多讀書識義理蒙蔽了童心,那么圣人又何必寫那么多的書,說那么多的話來蒙蔽學者呢?童心一旦遭到蒙蔽,那么說話,則言不由衷;從事政事,則政事沒有根基;寫文章,則辭不達意。(其為人)并不內(nèi)在地具有美德,也不是因內(nèi)心誠實而產(chǎn)生光輝,要他說出一句有德之言,最終也不能。為什么呢?因為他的童心已經(jīng)遭到蒙蔽,反而以外界接觸的所見所聞和道理為其心了。
既然人的心為外界的聞見之知和道理所主導,那么他所說出的話都是根據(jù)聞見道理而來的,并非出自童心的衷心之語。這樣,所說的話即使很美,這與我又有什么關系呢?這難道不是假人說假話,作假事,寫假文章嗎?既然他這個人已經(jīng)不是本真的人了,那么他的所作所為就一切都是假的了。這樣,與假人說假話,假人也很高興;把假事情告訴假人,假人也很高興;與假人談假文章,假人也很高興。沒有什么不是假的,那么也就沒有什么不高興的,滿場都是假把戲,那普通的庸人又怎么能分辨得出來呢?既然這樣,那么雖然有天下最好的文章,它被假人所埋沒而不為后世所知道的,難道還少嗎?這是什么原因呢?天下最好的文章,沒有不是出于童心的。如果童心常存,那么一般俗儒所講的道理就不會流行,聞見之知也不會成立。沒有一個時代沒有文章,沒有人不會寫文章,沒有一樣創(chuàng)造出的體裁不是文章。詩不一定選古代的讀,文章不一定先秦的就好。接下來是六朝駢文,再發(fā)展是近體詩、傳奇、院本、雜劇,以及《西廂記》《水滸傳》,甚至如今的應試八股文,都是古今的好文章,而不能以時代的先后來評價文章的好壞。由此我感到有童心自然能成文,還說什么六經(jīng),說什么《論語》《孟子》呢?
六經(jīng)、《論語》、《孟子》這些經(jīng)典所記載的,如果不是史官過分褒揚的話,那也是臣子們極力贊美的話。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迂腐的門徒、糊里糊涂的弟子們,回憶老師所講過的,有頭無尾,得后漏前,隨其所見,記載下來的。后來的學者沒有認清這一點,便說這些經(jīng)典都出自圣人之口,一定要把它們視為經(jīng)典,誰知這些經(jīng)典當中竟有大半不是圣人所說的。即使它們真的出自圣人,那一定也是圣人有目標而發(fā)的,不過是對癥下藥,隨時處置,來挽救這些糊涂弟子、迂腐門徒們的罷了。用藥來醫(yī)治假病,很難有一個固定不變的藥方,而經(jīng)典難道就可認為是萬世不變的定論嗎?既然這樣,那么六經(jīng)、《論語》、《孟子》,實際上是道學家們的借口,是假人聚會的地方而已,它們絕對不是出自童心,這一點是很明確的。嗚呼!我又在哪里能夠找到?jīng)]有失卻童心的真正的圣人,并與他們談論一下文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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