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蚌會戰概述之七：張克俠、何基灃起義的影響與第三綏靖區的撤銷 李以劻

    說明：李以劻，徐蚌會戰時擔任國民政府（后改稱總統府）參軍處高級參謀，臨時派兼“國民政府主席（后稱總統）特派戰地視察官”。蔣介石授予他的任務是“監軍”。在業務上主要受總統府參軍長薛岳領導，次要受總統府軍務局（后改稱第三局）長俞濟時領導，特殊事情則受蔣介石直接派遣、所謂“欽差”

    原文較長，有刪節。

    （一）、第三綏靖區的基本情況
   
    1、第三綏靖區的歷史

    該綏靖區是抗戰勝利后由第三十三集團軍改編而成的，三十三集團軍是在抗戰初期由宋哲元的二十九軍擴編而成的，二十九軍是馮玉祥反蔣失敗被保留下來的一支，一般人溯源叫它為西北系部隊。該綏靖區所轄59軍是抗戰前二十九軍的38師擴編的，當時的師長是張自忠，擴軍后張升任該軍長；所轄的77軍是二十九軍的37師擴編的，當時的師長是馮治安，擴軍后馮升任軍長。抗戰期間，該兩軍合編為三十三集團軍，由張自忠任總司令。1940年襄河之役，張自忠陣亡，乃由馮治安繼任。抗戰勝利后改編為綏靖區，仍由馮任司令官。該部設有三個副司令官，一個是李文田，由三十三集團軍副總司令調充，一個是張克俠，由三十三集團軍參謀長調充，另一個是何基灃，是后來由77軍軍長調充的（1946.2.在徐州以北因進攻解放區不力被撤掉軍長職）。
    該綏靖區所轄59軍軍長劉振三、77軍軍長王長海，俱是馮治安提拔起來的。抗戰時該部呆在鄂西好多年，勝利后調至徐州東北擔任東至邳縣西到臨城嶧（縣）棗（莊）地區的守備，長達三年以上。由于馮治安想保存實力，迭次避戰，迭次打敗仗，陳誠任參謀總長時一再力主整頓該綏靖區，撤換馮治安及兩個吃大煙的軍長，因蔣介石遲疑而未執行。后來陳誠他調，顧祝同繼任參謀總長，才茍延下來，維持該綏靖區現狀。
                             
   2、張克俠、何基灃與第三綏靖區的關系
   
    第三綏靖區的部隊內部情況很復雜，一方面該部是地方系軍隊（所謂雜牌部隊），受到中央嫡系歧視，造成該部干部對中央有不滿情緒；一方面該部內部分新舊兩派，要求革新與維持現狀兩種力量經常對立。張克俠、何基灃是代表新派，有親共傾向；馮治安、劉振三、王長海、李文田等代表舊派，堅決反共，傾向蔣介石。抗戰期間兩派力量對比，舊派占優勢。從1946——1948年新派力量占優勢，部隊中反腐化、反對中央系歧視、、厭惡內戰情緒普遍高漲。這些情況的造成，受了張、何兩人的言論行動的影響。當時舊派馮治安親蔣，想維持現狀，認為張何等人木有兵權，帶不動部隊，造不了反，防范可以，整肅不必要。
    關于張、何兩人的歷史情況：
    （1）張克俠曾在蘇聯學習，回國后畢業于陸軍大學十期；與馮玉祥是連襟關系。張自忠任（29軍38師）師長、（59軍）軍長、（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時，張克俠隨任同級參謀長，他對于59軍關系很深，一般干部對其印象頗好，就連該軍最腐化的38師師長李九思對他都很崇拜。該軍最忌刻他的人，只該軍軍長劉振三等少數人而已。所以這次起義他能趁劉振三告假赴滬之機，聯絡副軍長孟紹濂、師長崔振倫、楊干三等，帶該軍起義，絕非偶然。1948年4月俺視察該綏靖區時，張克俠在天都廟對俺談，蔣介石很了解他的情況，曾送過錢給他（8801：老蔣通共、資敵，該當何罪？），好幾次親自慰問過他，這說明蔣想收買他加以感化與懷柔
    （2）何基灃是保定九期及陸大特一期畢業，和馮治安是陸大同學，又是拜把兄弟。馮長期離不開他。抗戰初期當旅長負傷后，曾私自到過延安考察，后來任77軍179師師長，因任用共產黨人被國民黨中央所追究，曾被調至重慶中訓團受訓，經蔣介石考察感化后認為不成問題，才恢復他的師長，后來馮治安保他升為77軍軍長。1946.1.郝鵬舉投共時，他率部進犯徐州北失利，蔣才繼續對他懷疑與防范，撤銷他的軍長職務，明升暗降，調為（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他長期與77軍發生關系，力主革新，愛任用青年，對該軍影響很大。所以以一個副職能帶該軍主力投共，也絕非偶然。馮治安想用私誼拉攏他，終于無效。1948年4月，俺視察該綏靖區時，在賈汪中興煤礦公司與何長談過，他坦率地希望俺轉達蔣介石，迅速改進編制、裝備、訓練問題，改善人事制度問題，對地方軍隊應一視同仁，破格任用行伍等問題。當時他反對反共戰爭拖下去，民不聊生問題，顯示憂愁，追求進步，反對腐化，具有強烈愿望。
    這些事在是年5月俺曾向蔣介石匯報過，請求防范第三、第四綏靖區（劉汝明所轄第55、68兩軍也是西北系，也有同樣的內部情況）部隊內部的變化。（李以劻按：1948.3.19--4.19，蔣介石派我視察三綏區部隊整整一個月，同各軍官兵講過話，各級干部開過會，和團長以上軍官談過話，舉凡人事、經理、編制、裝備、訓練、作戰諸種情況作了調查；對官兵政治心理士氣等問題做過研究，曾編有《第三綏靖區視察報告》一本向蔣具報。）

    （二）張克俠、何基灃起義時對徐州戰局的影響

    （1）、馮治安痛哭流涕：張克俠、何基灃兩人率部起義，對徐州會戰國民黨軍的慘敗是起著很大影響的，主要造成其他各軍官兵心理的動搖、失卻信心。李延年和我于11月7日晚上11時由新安鎮到達徐州，住在李玉堂家中，天明接到剿總電話，知道馮治安部叛變消息，徐州人心惶惶（特別是軍隊）。李延年隨即同我一道到剿總看劉峙及參謀長李樹正，才知道馮治安并未叛變，是他的副司令官張克俠、何基灃率部叛變，將三綏區主力拖到韓莊、臨城一帶去了。沿途將電線割斷，其余留下的只有77軍軍部及該軍李寶善的37師未變，77軍正副軍長王長海、許長林未變。隨后到辦公室，看到馮治安正在痛哭，眼淚盈眶。李延年拉著劉峙入室內低聲對他說：“請總座首先將馮扣押起來。”劉峙只點頭不開腔，約在30分鐘后，馮本人談事變前后經過，茲記其要點如下：

    “俺對不起總統，俺應請罪。請總司令將俺馮某關起來（聽說他把行李也帶來放在吉普車上，但俺木看到）。俺深信被拐帶走的官兵是不知情的，如果知道是北開投共，一定會跑回來滴。俺昨夜曾邀請兩個軍長到徐州詢問部隊戰備情況。由于劉軍長請假赴滬，由該軍副軍長孟紹濂前來。王軍長因身體不好要其副軍長許長林前來，夜11時詢問結果，并無異狀。當時只聽到孟副軍長建議前方軍情緊急，請求張副司令官到前方去指揮，當時俺并未同意。后來張克俠表示：‘在這個時候來開介樣滴會，兩個軍長都未到場，神馬事情都辦不了。’看樣子他當時是有所布置，但當時俺木有想到他有能力能左右部隊的行動。俺長期留他在徐州，使他隔離部隊，認為不再有神馬影響了，這乃是俺的疏忽。至與何基灃，俺倆關系深，待之甚厚，想他不會變。這次變了，可能受張的影響。俺平時想過，俺所帶的兩個軍長是靠得住滴。木想到工黨策反瓦解工作介樣厲害呀！張克俠、何基灃兩人的歷史俺過去全部報告過總統的，總統不肯撤他們的差，俺也木辦法呀。請總司令告訴王軍長，快將未投敵的部隊撤下來整理，并快派人去收容。俺給國家造成災禍，對戰事帶來不利，俺不再回部隊去了，請總司令送俺去南京請罪。”

    當時碾莊附近正在激戰，劉峙顯示出痛苦的樣子，和蔣介石打電話時受到責難，神態很憔悴。

    （2）、劉峙驚慌失措的緊急措施：徐州剿總得悉三綏區部隊擅自北開投向共軍，將沿途電話線割斷，當時查明是張克俠、何基灃為主謀，59軍全部投降了，77軍軍長及軍部未動，該軍37師李寶善部投了一個團，132師過家芳（8801：過家芳也是中共黨員，1955年授予大校軍銜,三綏區光司令部就有20多名中共地下黨員。）部全部投了。劉峙當即一面打電話，電話不通，隨即電王長海派兵追趕，進行喊話，火速收容。又令駐九里山之72軍余錦源部火速開至徐州北茅村之線，占領陣地，不許任何潰兵南下。一面令總部各處與總部直屬部隊做應戰準備，將行李捆好，規定出入要佩出入證，進出總部辦公廳要佩特別證以資防范。（8日上午8時總部的軍官佐屬均將行李捆好，好像就要開動的樣子。）同時令第一補給區徹查存糧存彈，算出就現有兵力可能維持軍食軍火的日限；并通知空軍做好投糧補給碾莊黃伯韜兵團的準備。
    9日劉峙得到蔣介石的指示，準三綏區殘部收容整理后調南京整補。劉峙通知該部不許進入市區，一律繞道城外開至二堡附近集結。凡屬“叛變”后歸來收容起來的官兵，一律不準進入市區。由11月11日收容起義后逃回來的共5000余人（當時虛報萬余人，經我到東賀村點驗結果，實有5000余人）。全綏區殘部約萬余人，南逃至徐州南夾溝附近被共軍阻擊，又潰散了一部，再度折回，拆散分撥至十三、十六兵團指揮。

 

   （三）第三綏靖區及所轄部隊番號的撤銷

    11月8日第三綏靖區主力起義，蔣介石不以該部叛變而將馮治安關起來，10日來點要馮到南京去。11日馮乘杜聿明來徐的飛機去南京，次日蔣接見馮于官邸。當時馮在蔣面前痛哭一場表示請罪，并歷述事變經過。蔣慰勉之，木予苛責。據事后蔣介石的侍從武官告訴俺，蔣當時很難過，指馮說：“你滴，雖忠實于國家，但你所部卻誤了國家大事滴干活，不念前勞，你滴死啦死啦地大大滴有！”最后蔣對馮說：“你另有任用，留在南京。你快打電報回去，說明總統對逃回來未附敵的官兵，加以慰勉，并說明你另有任用。”（按當時徐州曾謠傳馮到南京被蔣扣留的消息，故蔣才有此處置，企圖安定馮的殘部以免發生變故。）
    馮治安見了蔣介石之后，即到國防部去見何應欽（由秦德純次長陪同），請求將第三綏靖區番號撤銷，要求保留59、77兩個軍的番號，調回江南整補。原任77軍軍長王長海保留，59軍軍長請由原副軍長李九思升充，其余師長人選亦由馮擬定欒升堂、孫汝鑫、陳芳芝、李寶善四人充任，何請示蔣介石后批準。但到第七兵團在碾莊被殲后，蔣介石變卦遷怒，下手令說：“第三綏靖區介次部隊投敵危害戰局，第三綏區司令部及77、59兩軍番號撤銷，殘存部隊以團為單位，分別撥入十三、十六兩兵團。”劉峙奉命之后即遵命辦理。馮治安這支部隊至此宣告消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