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齋醫學經驗談治虛勞 兩補六忌
(僅供參考)
一、治虛勞,兩補六忌。
治虛勞,一宜補腎水,用保陰、六味、左歸之類。此皆甘寒滋水之品,補陰以配陽,正所謂“壯水之主,以制陽光”。滋其陰則火自降,如殘燈火焰,添油則焰光自小。凡忿怒傷肝動血,保陰、六味為正治之品。二宜培脾土。仲景治虛勞,惟用甘藥建立中氣,以生血化精為治虛勞之良法。
《內經》云:“陰陽形氣俱不足者,調以甘藥。”蓋脾胃之強弱動關五臟,況且土強則金旺。金旺則水充。故治虛勞,無論何臟致損,皆當以調脾胃為主。一忌用引火歸元。命門之龍火,謂之真陽。若腎中陰盛,龍火不能安其位,浮越之上,形成上焦假熱,正宜八味之類引之歸元。而虛勞乃腎水真陰虛極,水不攝火,火性上炎,見面赤,唇紅,口鼻出血,齒痛齒浮。此等上焦虛熱之熱雖亦為龍火上炎,但與上述的浮陽上泛大異。
如誤用桂附以引火歸元,是抱薪救火,咳嗽、燥渴、咽痛喉爛等癥立至。二忌理中溫補。有人不辨虛寒之真假,一見脹滿、食滯、腸鳴、泄瀉便認定為虛寒,投以白術之香燥,濟以干姜之辛熱。不知虛勞癥亦有見上述癥候,患在傷陰,再補其陽,則陽益亢而陰益竭。更有一見脹滿泄瀉等證,即用補中益氣湯以升清降濁。升柴用后,反促陰火上逆,以致咳嗽增、吐血至等危象沓來。三忌參芪助火。如肺脈按之虛而不數,肺中不熱,參芪可受。
二、治頭痛,注意胃滯。
頭痛雖有屬氣血虛者,然痛少補法。因虛而無邪,必不作痛。即氣虛頭痛,必是虛而冒寒,然后作痛;血虛頭痛,必是血虛有火,然后攻沖而痛。凡治病必先治其痛。如氣虛冒風寒,用荊防芎蘇飲內服外熏,痛愈,以四君子湯補氣。血虛有火,用知柏四物湯,痛止,服當歸補血湯。然頭痛必須詳審胃家無滯者,方可用上二法。若胸次欠適,即為痰飲凝滯,須平胃化滯。因胸前凝滯,顯示胃陽不能上布,易于感邪而頭痛。無論是內傷頭痛或外感頭痛,均可用平胃、保和散治療。有表邪需發汗散邪,人人皆知。然而欲散外邪,先散胃滯,使胃陽敷布,方能作汗外解,此人所不知。當表出之。
三、關于回陽法的幾點體會
回陽法用于陰寒偏勝,陽微欲絕的嚴重證候,在臨床上首先理解陽氣與寒邪的關系。寒邪最易傷陽,是一種;陽氣不足的寒邪易盛,是一種;陽虛本身也能呈現寒象,又是一種。這些都能導致陰寒偏勝,陽微欲絕,但是病因病機不同,使用回陽法的時候就有很大區別。一般因寒邪乘襲突然傷陽的,偏重在逐寒;因陽氣不足受寒后陽更受困的,多回陽和逐寒并重;由于本身陽虛生寒漸使陽微欲絕的,以維護陽氣為主。所以傷寒有三陰直中證,又是三陰虛寒證,都用回陽法,分別發病的原因和機制,處方用藥有根本上的差異。
其次,一般所說回陽大多指腎陽,常附子、干姜等為主藥。實際上五臟皆有陽,在陰寒偏勝的情況下同樣能使陽氣衰微,需要用回陽方法。其中以心、肝兩臟特別是心臟在臨床比較多見,亦最宜注意。由于五臟的性質和功能各異,回陽的藥物不盡相同。比如心主脈,脈主血,多通過血分用桂枝或肉桂一類。當然心和腎有密切關系,有時也用姜、附一類,但必須分清主次。
再次,回陽法的使用以急救為目的,所謂“回陽救逆”。然而寒邪屬于外在的致病因素,當它乘襲后引起陽氣衰微欲絕,是與內因分不開的,只有在一定的內因條件下,這外因才起主要作用而造成嚴重現象。換一句說,寒邪傷陽到須用回陽法的嚴重階段,往往內外因互相引起,應從兩方面考慮。前人有很多方劑都在扶元的基礎上逐寒回陽,如回陽救急湯用六君子加干姜、附子、肉桂等。這是治療上十分重要的一環,說明回陽救逆用于急證。如果發現陽氣有衰微的趨勢,必須及時地控制其發展。
據上所述,假如在心臟陽虛使用回陽法,就必須抓住心臟的生理特點,考慮如何加強本身的陽氣,如何逐寒,如何恢復其功能。我認為心臟的回陽方劑,應該以“復脈湯”和“當歸四逆”作為代表。復脈湯用人參補氣強心,生地、麥冬、麻仁、阿膠養心血,桂枝以通心陽,姜棗調營衛,炙甘草主持胃氣資助脈的本源,集中力量從根本上養血扶陽,加強心臟功能。當歸四逆湯用當歸為君,佐以白芍養血收斂心氣,桂枝、細辛溫經通陽而散寒邪,甘草、大棗、通草以緩急,具有補血通脈、回陽逐寒的作用。如患者素有內寒,伴見嘔吐等證,可加吳茱萸、生姜散寒,亦能行陽氣。必須補充,當歸四逆湯系厥陰病方劑,現在用治心臟受寒似乎不相吻合,其實它主治手足厥冷,脈細欲絕,目的在于走心復脈,成無己所謂:“通脈者必先入心補血。”至于人參養榮湯和養心湯等亦常用于心臟衰弱,如與復脈湯相比,可以看到人參養榮湯雖然有肉桂溫養心陽,側重在雙補肺脾氣血,不及復脈湯專一。養心湯比較專一,主要是養血安神,對加強心氣來通脈亦差一層。臨床證明,復脈湯治心氣不足,血循障礙,當歸四逆湯治心陽大虛,兼受寒邪,對于心悸慌亂,胸悶氣短太息,疲勞汗出,四末清冷,脈象微細結代等證,斟酌緩急使用,效果良好。它的特點是,把力量集中在心臟,取桂枝、細辛扶陽回陽而不用附子、干姜。
這里從回陽法舉例說明心臟虛寒的治療,當然還有不少方劑可以選擇,而且應當結合具體情況加減。問題是如何針對心臟的生理特點和藥物的特長,在初期用扶陽,在嚴重階段用回陽逐寒,這兩個方劑的組成方法值得深入探討的。
秦伯未(1901~1970年),原名之濟,號謙齋,上海市人。我國著名的中醫學家、中醫教育家。出生于中醫世家,自幼誦讀醫書。1919年入上海中醫專門學校,在名醫丁甘仁門下攻讀中醫,1923年畢業后,先懸壺滬上,后曾在中國醫學院和新中國醫學院執教,精研內、難、仲景學說,致力于醫教研工作。1955年調北京,歷任中央衛生部中醫顧問、北京中醫學院院務委員會委員、中華醫學會副會長、國家科委中藥組組長、全國政協委員等職。
秦氏一生勤奮好學,學識淵博,經驗豐富,尤其擅長內科雜病。對時令病、老年病,臨床上強調抓主癥以明病機,再立法遣方用藥,理法方藥貫通,辨證精細,治法多變,處方穩重,用藥輕巧,療效卓著,在國內外享有盛譽。
秦氏從早年著《內經類證》,編《清代名醫醫案精華》,到晚年集理論與臨床之大成的《謙齋醫學講稿》一書的出版,共著書六十余部,計千萬余字,真可謂邃精岐黃、著作等身。秦氏還廣列門墻,遍栽桃李,不遺余力地培養中醫人才,尤其在中醫教學、中醫函授教學和普及中醫知識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是我國最早開辦中醫函授教育的創始人之一,在繼承與發揚中醫科學、發展中醫事業、培養中醫人才方面,均作出了重要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