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感性與理性的統一 什么是人性?人性究竟是善是惡?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人們,成為中西哲學思想史上的一大問題。 中國哲學思想史上關于人性問題大致有這么幾種觀點:一種是人性本善,代表人物為孟子;第二種為人性本惡,代表人物為荀子;第三種是無善無不善,代表人物是告子;第四種是善惡混雜,代表人物是揚雄。綜而言之,存在一元論與二元論兩種觀點分歧。首先主張先驗一元論的是孔子,他說:“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庇终f:“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接著孟子提出“性善”一元論,他論據的重點是認為“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庇谑撬f:“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把人性比喻成水,雖然這個比喻未必恰當,但由此可看出他的性善立場。告子與孟子在人性問題上有過一場有名的辯論,告子的論點是“性,無善無不善,即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彼J為: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于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于東西也?;蛟S由于孟子善辯,抓住告子“生之謂性”這一弱點,進而駁之曰:“既然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告子曰:“然。”……“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這一問使告子吃癟,無理可申,就此敗北。不過雖然孟子戰勝了告子,但至于人性是善是惡的問題始終還是懸案未決。此后,荀子提出性惡一元論。荀子說:“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嚷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此外,老子與莊子當屬主性善一元論派,所以崇尚自然,返璞歸真;而申不害、韓非則屬主性惡一元論派,所以“尚刑名”。到了漢代,劉安等則從老莊學說,主張性善,《淮南子》一書的《人間訓》篇中說:“清凈恬愉,人之性也?!倍偈嬖谌诵詥栴}上認為“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為善也。善與米,人之所繼天而成于外,非在天所為之內也”。這種論述的方法頗似荀子,而其意思則與告子相同,但董仲舒并沒有堅持先驗一元論,而是調和孟子和荀子兩家的學說。到揚雄出,主張人性善惡混雜的二元論。揚雄說:“人之性也,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氣也者,所以適善惡之也與?”此后,唐代的韓愈、李翱,以及所有的宋元明理學家,直到戴東原和譚嗣同,都對人性作了一番闡述,或以有善有惡、性善情惡;或以性即是理,理即是性;或以理與氣的二元而論性,愈說愈玄。其中明代的王陽明給性的問題下了一個較為明確的定義:“無善無惡性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但是這四句話彼此間又自相矛盾,比如體與意的矛盾,這個能動的意是否是由體上起作用?如果是體上起作用,那么體中就應包含意即善惡的功能,何以說體是無善無惡呢?王陽明晚年也自覺不對,于是又作了補充,但仍未能把它徹底弄清說透。其實迄今為止也尚無一人將此徹底弄清說透。 清代的王國維主張性有善惡二元,他認為,中國哲學史上的性善性惡二元論比性善性惡一元論優越,主張先驗的一元論也比性善性惡一元論高明些。 南懷謹指出,中國哲學史上人性善惡觀爭辯的要旨,其中最大的關鍵是界說不清,大家只從建立行為道德的要點爭論人性本善本惡的定見,并沒有先把行為道德的問題暫且擱置一邊,先行嚴格探尋所謂人性的本身,它究竟是什么?他們討論的都是以有了生命之后的人性行為作基準,而沒有論及先天形而上的人性本體論。所以只能說關于人性問題的討論尚停留在心理學、倫理學、遺傳學等范疇,與真正的哲學則尚有距離。 而殷山則認為,性和善惡并沒有直接關系,善惡評價的對象是意志范圍內的“行為”,不是性。性是天命所定,非人力所能左右。如有生必有死,饑要食,渴要飲,并無善惡可言。 而西方哲學思想史上,關于人性問題雖然大多持人性本善論,不過他們對于人性的闡述側重點又各有不同,如有的講德性、有的講理性、還有的講感性。蘇格拉底首先開創了德性主義的人性理論模式,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等人緊隨其后,逐步奠定了德性主義的人性理論傳統。從蘇格拉底開始,古希臘哲學開始從自然哲學轉向倫理道德哲學,人的問題被凸顯出來,人的哲學也被確立起來。蘇氏認為“德性即知識”,“道德與智慧初無差別,而邪惡系由無知而來?!比诵员咀跃哂猩频恼嬷埔?,本來的真知應該為善,人之所以為惡者,由于沒有知識,致使判斷錯誤。蘇氏的德性主義人性論,在隨后的古代哲學家的人性觀念中被貫徹下去。善的知識被看作是為人的根本,普遍的德性被視為人的安身立命的東西。柏拉圖在此基礎上,對于人性又提出“情欲、意志與理性”三分的論說,認為人之理性本來是善的。他把人的存在劃分為靈魂和肉體兩個部分。靈魂是不死的和完美無缺的,肉體則是短暫的和虛幻的。靈魂決定著人的本質,并把人引向至善和永恒;肉體不是人的本質所在,他只會把人引向墮落。而人的靈魂由三個部分組成,即情欲、意志和理性。在他看來,正是這三個部分構成了人性的基本內容。靈魂之中,情欲是最低等的和最盲目的,意志居中,理性是最高等的和最清醒的。柏拉圖一方面延續了蘇格拉底的德性主義路線,另一方面加重了這條德性主義路線中的禁欲主義傾向。他提出了一個理念至上或者叫作理性至上的解決方案,使人的生命活動被納入到理性的清規戒律之中。接著亞里士多德提出中道人性主義,他認為理性的本質或者道德的本質,就在于遵守中道。人的行為具有三種傾向:一種是遵守中道的德性,另外兩種是惡行(即過度和不及)。在人的生活之中,過度和不及都會帶來惡行和災難,唯有中道能夠給人帶來善行和成功。古代人性思想發展到亞里士多德這里,大體形成了一個比較成熟的人性理論體系。人被定位在理性的本質規定之中,同時也被定位在社會的等級秩序之中。節欲和慎思,被看作是人之為人的標志。重精神輕肉體、重理性輕感性,重社會輕個人,重德性輕利欲,成了亞里士多德為代表的古代哲人們的人性理論原則。然后,經院哲學盛行,該派代表人物托馬斯又提出了他的神學人性論主張。他把人的德性劃分為實踐的德性、理智的德性和神性的德性三種。實踐的德性是一種意欲的德性或習慣的品性,它還要服從于作為一種理性思維習慣的理智的德性。當然,它們都還是自然的和有限的德性。只有神性的德性才能使人超越自然的限制,最終獲得一種至善的幸福。在他看來,神學和人學是可以統一起來的,如同神性和人性是結合在一起的一樣。在中世紀基督教神學的范圍內,托馬斯的神學人性論反映了宗教思想的發展變化。 文藝復興以后,理性主義的哲學思維原則占了主導地位,并引導近代西方哲學思想的發展變化。在近代西方哲學的人性觀念中,霍布斯的自然人性論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種經驗論的人性思維模式。這種人性論受制于機械唯物主義的哲學世界觀及其方法論,強調人作為自然物體而具有的先天本性,強調人的物質欲望及其趨樂避苦的所作所為。與此同時,這種人性論又抱著理性至上的主張,把理性看成是人類走向自由和幸福的根本保證。在他看來,人不過是一架活動的機器。人的行為不過是人體的機械運動的體現而已。人體的機械運動產生了人的所有情欲需求和感官快樂。人人都想得到快樂和幸福,人人都要保護自己的利益。因此,在“自然狀態”下,“人對人就像狼一樣”。為了各自的私欲,人與人之間不斷出現矛盾;為了爭奪和占有更多的財富,人與人之間不斷爆發戰爭。社會沖突的大量存在,說明了自私自利乃是人的天性。 德國古典哲學不僅是近代西方哲學的高峰,而且也是近代西方人性思想的高峰。如果說英法兩國的啟蒙思想家們主要是按照自然原則來解釋人性的話,德國古典哲學家們則主要是根據歷史原則來回答人的問題??档率亲罹叽淼囊粋€。他認為,人始終生活在兩重世界中:一方面,人是感性的存在物,人必須服從于自然世界的生成規律;另一方面,人又是理性的存在物,人可以超越現象世界的確定性和必然性,可以憑借自由意志而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道德出于理性的本質,標志著人的存在的自覺自律性。人作為“有限的理性存在者”,固然有追求感官刺激和物質滿足的本能需要,但人的最終落腳點在于超越感性的束縛而去服從“人是目的”這一最高的道德命令。德性的最高命令要求把人當作目的而不是手段。 除了這些理性主義人性觀外,還有一部分哲學家則主張感性人性觀,像盧梭、休謨和費爾巴哈等,他們更偏向于人的自然感性存在,而反對那種抽象的理性主義人性觀。休謨認為,在人性科學的歷史變化中,已經有了兩種比較成熟的研究方法:一種是重情感和實踐的經驗方法,另一種是重理性和認知的邏輯方法。對于人性的研究,應該采取經驗概括和理性推論相結合的方法,也就是把已有的兩種研究方法綜合起來。這種綜合性的“實驗推理方法”可以滿足人性科學的需要。因為人性就是由兩個主要的部分組成的,這就是情感和知性。按照休謨的觀點,性善論和性惡論都是不足取的。人的自然本能及其生存活動,是無所謂善惡的。人天生受到欲望情感的支配,因此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情感動物。事實上,人性主要體現在欲望情感方面,而不是理性方面。在傳統的人性理論中,欲望情感始終是受排斥和否定的。為此,休謨特別突出了人性的情感方面。憑借經驗推理的方法,休謨建立了以自私心和同情心為核心的人性模型,并以此為根據得出了一套與社會生活利害相關的道德原則。在人性問題的探究中,他既否定了宗教神學和思辨形而上學的超自然原則,同時也否定了傳統理性主義的偏見。從某種意義上說,休謨的情感主義人性論表現了近代西方人性論中的一股非理性主義潛流。 在近現代西方哲學的人性探討中,感性主義開始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隨著社會時代的變化,尤其是隨著工業文明的發展,人們開始注意到人的生命欲望的釋放和人的生命沖動的作用。于是,感性主義的聲音逐漸增強。 我個人的觀點比較中和,認為人性是理性與感性的統一,而究竟哪種性是支配方,則每個階段都不同,而這個不同又與各種因素包括客觀因素和主觀因素聯系在一起。在人剛出生的懵懂階段,其實感性往往是支配方,因為那時人的理性還相當薄弱。所以若純粹以人的天性來說,是受感情欲望支配的,而這感情欲望中則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為什么呢?我們可以看到人一生下來,不需要教化就會懂得一些倫理之情,比如對父母的愛,但也同時與生俱來許多惡的一面,比如自私,貪婪,兇狠等等。從越小的小孩子身上越能夠看到人的本性。因為他們的心還沒有經過后天的雕琢與陶冶,是透明的本真的。而一個人不斷成長的過程,就是理性與感性不斷爭斗抗衡的過程,最后從善還是從惡,還是要看后天的環境與人的理性認知。如果一個人后天所處的環境是善多惡少,而其所受的教育熏陶也多是向善的,那么這個人容易從善;反之則正好相反。而這個后天因素,一半是客觀的,一半是主觀的,你所處的環境不是你所能夠自主選擇的,但你自己卻可以選擇接受哪一種教育,特別是成人以后,擁有獨立思考能力之后,你要接受哪種思想熏陶,走哪條人生道路,完全就取決于自己。這也就是蘇格拉底所說的德行即知識,這里的知識指的是思想與智慧。一個有思想智慧的人自然可以用理性指引自己向善,克制惡的情欲。反之則容易受情欲支配。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人性是善是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天的環境與教育,培養人的德性與理性,使其與感性達到和諧的統一。因而我認為與其浪費在爭辯人性善惡上,不如多花些精力在如何做好人性這個大文章上,彰人性之善去人性之惡,最終達到知行合一,德行一體。而一般人隨著不斷的成長,為了更好地融入社會,更好地做好人際關系,從而讓自己生活得更好,會自然而然學會揚善去惡,只是有的人把惡隱蔽掩藏起來,而有的人則是把惡逐漸消化解除掉。前者就是所謂的偽君子,因為惡性未除,一旦環境適宜,他便會暴露惡的本性。而正因為其惡是隱性的,所以較顯性的惡更為可怕。而后者則為真正的君子,他們往往很注重修身養性,在不斷地修煉中逐漸消除自己的劣性,戰勝人性的弱點,使人格漸趨完善,心性漸趨明靜,到最后就可以到達佛教里所說的那種光明圓滿的境界,即精神上大寫的人,從而完成了人性到神性的轉化。佛教里稱這種最高境界為“涅槃”。反之則可能向獸性發展。所以說人性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既是感性與理性的統一,同時又潛藏著獸性與神性,既可以成為魔鬼也可以成為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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