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民的荒唐

                              便民的荒唐

                                張鳴

我們的地方政府，不像有人說的那樣，什么好事都不干。有時候也會干點好事，但是，干好事的時候，卻總是把好事把砸，看起來像是壞事。陜西宜川縣民政局辦了好些敬老院，各鄉鎮都有。在各地出現養老難題的時候，辦敬老院本是好事情。但是，大概是由于沒有做好規劃，養老院辦的跟各地需要入院養老的人口之間有點失調，所以，養老院入院率不高，有些閑置。顯然，這對于一心要辦好事，獲取政績的民政部門來說，多少有點難堪。也許，養老院建成，政績已經喊出去了，上面的領導來檢查，外地來參觀，空空蕩蕩的養老院，無論如何看著不是個事。所以，宜川縣民政局給各鄉鎮下達死命令，必須把各鄉鎮的五保老人，都弄進養老院去。把養老院填滿，如果完不成指標，各鄉鎮的民政站長，就不要做了。

鄉鎮的民政站長，不是個什么官兒，但也算是有點油水的位置。為了保住這個位置，各鄉鎮只好服從命令，強拉硬拽。我們知道，在農村，盡管無兒無女的五保戶沒人照顧，但相當多的人在還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時候，并不樂意進過集體生活的養老院。他們樂意在自己老宅院生活，可以種點菜，養點雞鴨和豬，甚至養條狗。周圍住了幾十年的鄰居，雞犬之聲相聞，也已經習慣了，一旦離開這個環境，有諸多的不方便，不習慣。從心理學上講，對于老人來說，驟然改變生活環境，對身心都是一種打擊和戕害。但是，為了完成縣里下達的任務，各鄉鎮以取消五保優待條件相威脅，強逼這些五保老人進養老院。上級的任務完成了，但被逼進來的老人，卻個個都不痛快，牢騷滿腹。

建養老院是便民的好事，但任何一種好事，只要伴隨著強制，好事也變成了壞事。真正的為民眾服務，首先的前提，就是避免強制，以自愿為主。即使強制對老人真的有好處，也得說服，用真實的事例來說服人們。除非遇到危險，比如洪水來了需要撤離，才可以強制。當然，如果宜川民政部門如此做法，是出于政績炫耀的需要，那么就更不應該。再好看的政績，如果實施下來，內有被施惠者的痛苦，政績肯定是要被打折扣的。從某種意義上，很可能會變成負面的政績，或者惡政，荒唐的惡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