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個月,倫敦奧運會就開幕了,對于太多體育項目,如足球、橄欖球、高爾夫球、斯諾克、羽毛球、板球、馬術(shù)等,英國都是“夢開始的地方”。由于閑居蘇格蘭這個緣分,我也有意借奧運的機會,觀察一下英國人是怎么玩體育的,并且在體育中玩出了英國文化。
到愛丁堡的第一天,我就迷上了住所附近的那塊大草坪。草坪坐落在城市繁華地帶,愛丁堡大學(xué)的門前,面積約在千畝以上,中間有林蔭小道隔開,在細雨中望去,很像我家鄉(xiāng)的麥地。我要講的,就是一位蘇格蘭老人在這個大草坪上(當(dāng)?shù)厝斯苣且粔K地兒叫“themeadows”)的故事。
女兒所上的小學(xué)有許多足球俱樂部,僅女生就有6支球隊,所以她很快找到了組織,每周六在大草坪上訓(xùn)練比賽,還有春季、秋季聯(lián)賽,我是個散兵游勇,除了周六上午陪著女兒,像別的家長一樣當(dāng)個忠實球迷,其他時間就只能在大草坪蹭球踢。爛到家的英語給我的蹭球事業(yè)拖了后腿,有一次六七個人踢球,我?guī)е鵁崆榈奈⑿尤耄瑳]想到被“驅(qū)逐出境”,他們非說自己在訓(xùn)練。不過有一天,我終于找到了組織,被接納進了“首相”的球隊。
“首相”是我給一位蘇格蘭老人起的綽號。有一次我坐在椅子上發(fā)呆,面前有支球隊在熱身,還穿著訓(xùn)練衫,我吸取教訓(xùn),暫時沒敢上去騷擾,打算先觀望一下。這時有個老人向我頻頻招手,我跑過去,老人連說帶比劃,先問我的名字,然后自我介紹,說他叫“布萊爾”,后來我特意問他,是不是跟他們前首相同一個名字,他搖頭否認(rèn),說兩個名字發(fā)音大不一樣,不過那以后,我就自行稱他“首相”了。一個暫住異國他鄉(xiāng)的足球游魂,終于像小蝌蚪找到了媽媽。
布萊爾的球隊每周三、六、日下午兩點踢球,他司職守門員。我剛開始踢后衛(wèi),但一直覬覦中場的位置,無奈我這個傷病纏身的老兵,已經(jīng)沒有實力去沖擊核心了,只好踢別人剩下的位置。每次踢球,布萊爾總要對我鼓勵幾次,豎個大拇指啥的,當(dāng)然這并不是因為我踢得好。
這支球隊其實是一支松散的隊伍,它甚至算不上一支球隊,沒有隊名,沒有比賽,每次都是隨機分成兩撥開踢,也不計比分,踢得好的可以隨便過人,踢得爛的也能自由揮霍機會,踢球的至少來自10個以上的國家(個人觀感,踢得最差的是我國同胞),這個比例絕對超過阿森納,不管是誰,只要跟布萊爾自我介紹一下,就可以飛奔上場,布萊爾會吆喝一聲:“嗨,誰誰誰來了,他加入哪一撥!”球場洋溢著一種無政府主義的氣質(zhì)。但是,它又挺像個球隊,核心人員相當(dāng)固定,愛丁堡大學(xué)的學(xué)生為主,每次都有比賽器材,簡單的球門和球門線,也有組織者,布萊爾是這支隊伍的靈魂人物。每次誰胡踢或有危險動作,布萊爾就摟著他肩膀囑咐幾句,兩邊實力明顯失衡,布萊爾也會調(diào)整一下陣容。
隨著了解的深入,我知道了這支球隊的歷史,一個中國小伙告訴我,最初,布萊爾為了戒煙戒酒(這個我還沒向本人求證),開始在大草坪上張羅踢球,每周三次風(fēng)雨無阻,他自備踢球設(shè)備,招呼草坪上踢球的流浪人口入伙,到今年已經(jīng)是15年了。布萊爾每年都迎來新生送走老生,踢球的人打賭,他肯定比愛丁堡大學(xué)校長認(rèn)識的學(xué)生要多。我經(jīng)常見到有人來找布萊爾,有的還帶著孩子,他們就坐在大草坪上聊天,然后布萊爾把人家送遠了,再跑回來繼續(xù)守門。
上個月有次踢球我守門,對方前鋒制造了一個點球,布萊爾上來主罰,瀟灑地一腳洞穿我把守的大門,這時球場上響起了歌聲,踢球的人集體唱起了生日快樂歌,場邊的幾個喝酒的人更用起了“我的太陽”式的美聲,把歌聲獻給布萊爾。原來,那一周是他60歲的生日。
有次踢完球閑聊,有人問我看什么報紙,我說看《太陽報》,布萊爾說那報紙不咋地,并翻開他的包,向我推薦一份報紙《ThtGurdian》,我回家查了查,“守望者”的意思,后來才知道就是《衛(wèi)報》。我覺得《守望者》這名字不錯,布萊爾就是大草坪上的守望者,他像一個民選出來的首相,親民又和藹,看顧著大草坪上玩耍的每個人,同時又維護著足球游戲的規(guī)則。
今年倫敦要辦奧運會,人們都說,奧運會的精神在于更快更強和更高,但那只是一方面,奧運的另一種精神,是人們歡聚在一起,展現(xiàn)人自身的美感,并感受別人的友誼。體育并不意味著激情和碰撞,布萊爾展現(xiàn)出的優(yōu)雅的紳士風(fēng)度,也是體育精神的一種,尤其是在英國這個地方。
潘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