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怎么樣講話更自信
我們怎么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被電視臺播放的歷史劇搞得,很多人以為古時候的人講話,就和歷史劇里的人物一樣,使用文言或半文半白的語言,滿口之乎者也。這大概是編導者的錯誤理解,以為劇中人說文言,才能反映歷史真實。錯誤的理解影響到生活中,就有不少人以說話文言成分越高,就越接近古人,而像古人那樣說話,可顯出自己的文化水平。尤其是在網上的聊天室里,還有人干脆不說現代漢語,一口一個“然也”,一口一個“不知足下以為然否”,生硬干澀,佶屈聱牙,真是很難同他對話。說他是東施效顰么,恐怕連那個顰都沒有找到吧。 古代的人究竟怎樣說話,我們誰也沒有聽過,那時沒有錄音技術,聲音資料無從保留。好在古人給我們留下了大量的文字,從中不難找到那時候的口頭語言記載。稍稍留心,我們會發現,古代人說話和我們并沒有很大差別。明末文學家譚友夏《自題湖霜草》里的一段文字,“到湖上,既不住在樓閣,也不托足庵剎,把琴樽書札都擱在輕舟上,這就行了。和船老大用不著應酬,一善也。昏曉看得清清楚楚,二善也。訪客登山,盡可由我作主,三善也。入斷橋,出西泠,午眠夕興,盡可在湖上兜圈子,四善也。時時移棹,誰也找不著,五善也。”這里除去用了幾個“也”字,幾乎看不到文言文的成分,“這就行了”,“和船老大用不著應酬”,“在湖上兜圈子”,“誰也找不著”,我們今天不也是這樣說話嗎? 眾所周知,隋唐以后的元明雜劇包括宋詞,民間化、市井化、口語化的特點就已經非常突出了。可知那時的人,日常說話,是很不同于文言文的。再往前看,唐詩里也提供不少信息,反映當時的日常口語。 “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曹鄴這首《官倉鼠》,多么平明易懂,看不出和現代漢語有多少區別,這簡直就是首打油詩,順口溜。我們有必要用現代漢語來做這樣的置換嗎:“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也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讓(糧食)天天進你口?”,實在沒有必要,而且這也不像是置換,倒像是重復。 再看這首:“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張祜《縱游淮南》),詩是唐朝的,卻和現在的民歌一樣,哪里有難懂的地方呢?完全口語化,我們不用學古漢語,就能心領神會地朗朗讀來。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暮江吟》也很典型。“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這首著名詩作,當然不能比作打油詩,更不能說它是順口溜。可是我們撇開《暮江吟》中的幽遠的意境和文學上的描繪,專看它的文字表面,與我們今天使用的語言,沒有任何差別。 由此,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推測唐朝的人平時是怎么說話的?唐代以前的例子,也不難找。漢代的《古詩十九首》: 之十五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之十九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緯。 更早的《孟子》中,也能看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這樣的語言。 古代人說話,絕不似如今有些古裝片里的人物那樣,裝腔拿調,滿口文言。當然,語言是有生命的,隨著時代的變化,語言也在不斷變化,而且有很大的變化。但這變化,始終沒有把日常口語和文言文混同起來。而且,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在現實生活中,身份地位不同,說話也不會完全一樣,市井有市井語言,官場有官場套話。古時候,那些久居官場說慣套話的人,情急之下,也會冒出“老賊”、“賤婦”這樣的粗口,這恰恰證明,當時社會上的大眾語言是怎樣的。 長期以來,漢語形成兩套語言文字,一是文言,一是白話。文言多用于書面,白話有很多保存在口語里,文言和白話,兩者雖互有影響和滲透,但區別顯著,陣線分明。日常口語,更接近白話文,與文言文距離最遠。上面所舉的例子,大都屬于白話文,由此也可推知當時的口頭語言的大體情形。所以,學古人說話,學成出口文言,那就不對了。至于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人說話,是什么聲調什么口音,恐怕專家都不能完全弄清。我們在日常生活里說話聊天,何苦做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倒是在寫作的時候,不妨適當地使用點文言,使用得法,能增添一些色彩和氣氛。可要是說話聊天,還是盡量避免使用文言,平平實實地講話就很好。當然這不過是我的個人看法,要怎么說話,本是自己的權力,如果非要之乎者也,那也悉聽尊便。不過很有可能,就在您文言滔滔,按膝雄談的時候,別人已經在暗中竊笑了。 我們應該怎樣說話
我們應該怎樣說話
![]() 前不久,季羨林老先生講了一句很精辟的話:我這一生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這句關于講話的話引了發我的一些聯想。 在中國文化中,如何說話是大有學問的,各種說法很多,最著名的莫過于魯迅先生那個故事:一家人新生了一個孩子,有人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的,合家都高興,有一個人說了句,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結果挨了頓暴揍。可見如何說話,說什么樣的話是多么重要。 假話全不說。這是做一個誠實人的底線,是人生接受教育的第一個原則,從進幼兒園時,我們就是被這樣教育的。 季先生能在90多年的歲月里全不說假話,僅這一點就足夠人們尊敬的了,因為太不容易了,我自己沒能做到。比如,我遇到的各種運動,其中不少都要表態,為了應付過關,說過不少假話,更可怕的是,說假話時自己都不以為恥了,四周的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正常。比如,文革后期,單位要給部分人調工資,那么多人,給誰調不給誰調?領導為此大為頭疼,后來想出了個辦法,讓所有的人都寫保證,保證自己如果沒調成也不鬧事,不寫的人就不讓參加。我當然也寫了,寫的都是假話,因為我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后來長工資的名單中有我,那些假話就無法檢驗了。那些沒長工資的人中沒有一個不鬧的,如果我沒長上,肯定也會去鬧,那年月長幾元錢容易嗎? “真話不全說”這一句真是精彩,真話為什么不能全說?當然是出于對安全或者利益的考慮,是一個非常重要又很難把握的人生技巧。許多人倒霉都倒在說真話上,可是如果盡說假話又太不地道,良心上過不去怎么辦?只能“真話不全說”,說一部分遵從自己的良心,不全說,是出于對安全或者利益的權衡。 可是問題并不那么簡單,真話不能全說,那么到底應該說多少?曾經有人在某會議上洋洋萬言全講真話而倒了霉,但也有人在批斗會上一言不發而被定罪為“頑固對抗”嗎?說30%?說70%?還是多少?這個奧秘不會有人告訴你,只能靠“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需要我們用一生的時間來摸索。 還有,在什么情況下說?如何說?說新生的孩子將來是要當官發財的,其實不一定就是假話,但也不一定就是真話,這得看孩子將來如何發展,包括他將如何說話。但說這孩子將來要死的,卻是百分之百的真話,但因為場合不對,他就活該挨揍。 要是在床頭上對自己老婆講話,哪怕是講了99%的真話,只有百分之一的假話,一旦識破,那日子也好過不了。 如果假話不說,真話的比例又不高,這個人就得沉默,即和啞吧差不多了,難怪在我們身邊經常有人裝聾作啞,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連表情都是木然的,看不出一點傾向。 真話不多,假話不說,這不是造成失語狀態了嗎?但在生活中,我們到處能聽到人們的吵吵聲,嗓門還大得很,人們在假話和真話之外找到了許多替代物。大量的不痛不癢的費話,雖然空洞,但可以誰也不得罪;不著邊際的空話,不厭其煩的車咕嚕話,這些多用在正式場合,不說不行,好象是真話,但又不著邊際,只能是自話自說;雖下流卻非常安全保險的葷話,多用于酒桌上;還有莫名其妙的胡話等,充滿了我們的言語空間。 因此,在什么場合說什么話,見什么人說什么話,什么時候說真話,什么時候講假話,什么情況講空話,都得掂量掂量。人人開口前思前顧后,王顧左右而言它。慷慨激昂說假話、畏首畏尾講真話、繪聲繪色講葷話、不厭其煩講套話、振振有詞講空話等等不一而足,成為說話文化的一大特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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