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竹
【嘉 賓】
彭 懿
兒童文學作家、圖畫書閱讀推廣人
邵 敏
世紀文睿總編輯
王 毅
協和雙語學校校長助理
黃 燁
報社編輯
主持人的話▲▲
在剛剛過去的世界閱讀日,上海市少年兒童研究中心公布了本市少兒“微閱讀”現狀調研報告,超過四成青少年玩微博,孩子在微博上最關注的內容是:同學好友(69.6%)、時尚娛樂(58.2%)、星座運程(51.2%)。“微閱讀”影響著孩子們的同時,怎樣讓孩子們培養起較好的閱讀習慣,在對經典的閱讀中獲取營養,已經成為擺在全社會面前的一門功課。
閱讀推廣人
浩渺書海中,我們缺少的是“地圖”
主持人:作家彭懿為圖畫書推廣做了很多積極的工作。從你接觸到的情況來看,現在孩子們的閱讀狀況如何?
彭懿:我覺得,現在的情況是,在幼兒園之前,包括幼兒園的階段,孩子們的閱讀狀況很好,這個階段的孩子主要是讀圖畫書。圖畫書有著一百年的歷史,每年都有幾千本圖畫書問世,現在中國的圖畫書市場基本能做到跟國際同步,家長們可以買到各種高品質的圖畫書。可是,一旦孩子上學了,特別是到三四年級后,情況就截然不同了。這個階段,家長們往往把閱讀指導的任務交給了學校、交給了社會,可現實是,很多老師自身并不懂兒童文學,他們不知道該推薦什么書給孩子。同時,市面上有很多所謂的兒童文學經典名著,其實是剪刀加漿糊的產物——出版社并沒有請專業的譯者來翻譯,而是從各個已經出版的版本上東拼西湊地拼起來。
主持人:有些家長很愿意給孩子買書,可是,他們不知道該選什么書,聽誰的建議才好呢?
彭懿:其實,現在中國每年出版物的量那么大,還引進很多國外的優秀圖書,我們現在不是沒有好書,而是缺少“地圖”。家長們不知道該如何去選擇適合孩子的好書。一方面,我們沒有真正的好書推薦機制。另一方面,也缺少兒童文學閱讀指導書。在日本,日本小學圖書館協會、日本圖書館協會都會為孩子們推薦書;在美國則有紐伯瑞大獎、凱迪克大獎等權威的大獎評選優秀的圖書。這些推薦沒有任何商業因素參雜其中。
主持人:你寫過一本《世界兒童文學閱讀與經典》,這就是本專門向讀者推薦優秀兒童文學圖書的書。但是,在書店里,這類書似乎很少見到?
彭懿:這樣的書就像“地圖”,向讀者們介紹那些好品質的圖書。可是,現在很少有人愿意寫這類書。一方面寫這類書很辛苦,你必須閱讀大量的圖書,了解大量的信息,另一方面,寫這樣的書并不算學術成果,對于評職稱之類的是沒有用的。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做這個事情。在國外,這是一個專門的領域,有些教授一輩子都在做閱讀推廣的事情。
出版人
讓孩子精讀幾本經典
主持人:我們聽到這樣一些聲音,認為目前圖書市場上適合孩子作為課外讀物的出版物,不夠豐富,不夠多。作為出版人,邵敏先生對此怎么看?
邵敏:目前兒童出版物的現狀——不論是紙質的還是聲像的,還是非常豐富的。我認為,對于家長和老師來說,目前的問題并不是沒有可讀的讀物,而是選擇迷失。這一點在學齡后的孩子身上尤其明顯:一方面是過多的教輔和作業占據了有限的課外時間;另一方面則在有限的可以用于課外閱讀的時間里,不知道如何選擇讀物。
我個人的觀點是,閱讀的初始階段還是應該把閱讀面適當放寬一點,雜一點,但書海無涯,泛讀只是手段,除了可以打一個通識基礎外,還可以讓家長有機會發現孩子的興趣所在,有助于在此基礎上培養和深化孩子的興趣點。在泛讀的基礎上,我認為更重要的還是應該要精選一些好書來讀。比如,孩子到了三四年級識字時,還是可以推薦他們讀《安徒生童話》等經典作品。
主持人:可是,很多經典作品,早就已經有了各種版本——包括圖畫書的版本,家長會覺得,已經給孩子買過圖畫書,再買純文字的版本,是不是重復了?
邵敏:你提的這個問題非常普遍。一些經典作品,孩子在學齡前可能就已經讀過圖畫書,但是,到了識字的年級,還是值得再讀——讀文字原版。讀字和讀圖給人的作用機制是完全不同的。圖是視覺的、形象的、直接的,文字對比之下雖處于弱勢但卻同時又保留了其永恒的優點:其間接性需要閱讀者進行轉換,需要通過想象去再塑。要知道經典是值得重復讀的,不同年齡讀,會有不同的收獲。
主持人:現在,有些走“淺閱讀”路線的書宣傳攻勢很厲害,與之相對的是,很多“有營養”的書沒那么大的推廣力度,大家可能都不知道。
邵敏:孩子們從眾心理強,容易受媒體的影響,什么書推廣力度大,他們可能就對什么書更感興趣,這樣的外部環境下,就凸顯家長和老師的意義了。他們有責任給孩子推薦好書。比如,語文老師或者班主任老師可以利用課堂的部分時間(如一周一次,每次20分鐘)推薦一本好書(可以從薄薄的開始)給孩子們,不必規定寫讀后感——這樣的硬性規定又成了“作業”,而是可以在課堂上用這段時間讓孩子們自由交流對這本書的看法,甚至可以演繹精彩片段。同時,老師可以適當地予以指引,鼓勵和提升孩子的閱讀。
在中學前,大多是家長帶著孩子逛書店。家長要明白,數量的多寡未必與閱讀的收獲成正比。在信息爆炸時代,開卷未必一定有益,而要追問如何開卷?開什么卷?我們一定要了解孩子的興趣所在,了解什么是精神產品的作用特性,才能為孩子挑選值得精讀的好書——哪怕只有幾本。
主持人:能否為家長們推薦幾本你覺得適合孩子精讀的書?
邵敏: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說的是,我不只是一個出版人,我同時也是家長。好書還是有不少的,梅子涵先生就一直致力于向孩子推薦好書的工作。我覺得像《夏洛的網》《愛的教育》都是很值得孩子精讀的書,書中蘊含的價值觀也很積極,對孩子的成長有著潛移默化的作用。即便未來面對紛繁的世界,不得不在外界的壓力下作一些妥協,但內心是有根的,不會因此而迷失。
舉個自己家的實例:《愛的教育》這本書,我的女兒小時候就讀。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曾經讀過很多遍。這本書讓她對愛、平等、教育有了自己的認知。她讀高中時,就主動報名暑期去大別山區鄉村學校支教,而且早早就定下了自己大學的志愿——教育專業,這個選擇沒有任何功利的考慮,而是她內心里覺得老師這個職業的神圣和對于人成長的重要。客觀地說,她的讀書就考試成績來說并不算是頂尖的,但是,最后她卻被世界最頂尖的大學——劍橋大學——錄取了。在去劍橋面試時,她表達的自己的理想是明確、堅定而真誠的,那些讀過的東西都已經內化在她心里了。這也是她受面試官贊許的原因吧?我想,這比她在考試的時候多得兩分、三分更為重要,即使女兒最后考取的是普通大學,我也依然這樣認為。
我想,人的一生中,會有一些很好的書對我們的精神世界產生重要的影響。這些書帶給我們的滋養,是超越學業的。對此,我們豈能錯過?
教師
學校圖書館有著特殊功用
主持人:王毅是協和雙語學校的校長助理。聽說,你們學校的老師會給推薦書,這些書孩子是要自己去書店買,還是可以在學校圖書館里借到?
王毅:在國際化的學校中,圖書館實際上是學習資源中心,它與課堂的地位是相當的。在這樣的理念指導下,我們學校的圖書館的書是相當豐富的,因為這里應該是學習發生的地方。我們的圖書館是要匹配教學進度的,比如,課堂上講到“恐龍”,那么孩子們可以到讀書館找到各種關于恐龍的資料。也正因此,圖書館的書是在不斷更新的。
家 長
哪怕孩子只翻一頁,這本書就沒有白買
主持人:黃燁的兒子現在念小學一年級。平時,會給孩子買書嗎?會怎樣選擇給孩子閱讀的書?
黃燁:從我兒子上幼兒園開始,每年夏天我都帶他去上海書展,一屆也沒落下過。在那邊,他可以自由地翻閱。我的觀念是,一本書買回來哪怕他只翻一頁,也會有收獲。那這本書就沒白買。
主持人:在你們家里閱讀是怎樣進行的?
黃燁:小孩子閱讀就應該廣泛涉獵,讓他去尋找他感興趣的東西,最好還能結合實踐。比如,這陣子我開始幫他弄“種子日記”,買了牽牛花、太陽花和番茄的種子,這樣一來,他讀《神奇校車》系列中那本《種子的旅行》就會特別帶勁。再比如,他的英語名字叫大衛,他讀《大衛,不可以》就覺得是在對自己說話。我還會幫他做小報紙“田田畫報”,推薦書籍。我會在WORD里頭做,然后用自己家里的打印機彩打出來。他自己會看。
主持人:有沒有他感興趣的書,但是你覺得不好的?遇到分歧怎么辦?
黃燁:我唯一不喜歡他讀的是根據游戲或者那種打打殺殺的動漫改編的書,一出一大套。現在電腦游戲盛行,同學間傳播速度超快。我覺得父母的閱讀習慣會影響孩子。刀刀的書、阿貍的書、還有幾米的書,都是他從我的書櫥里翻出來的。我們一道讀阿貍,讀得眼淚水嗒嗒滴。還有,他爺爺過世后,我幫他買了《我的爺爺變成了幽靈》,閱讀幫助他接受這件事。
主持人:你在孩子閱讀的這個事情上,有困惑嗎?
黃燁:很想知道學校在學生閱讀上做了些什么。學校有閱讀課,但是我不知道具體內容是什么,怕引起老師不快,不太敢去問老師。還有困惑的就是時間。上小學后,學習緊張,讀書的時間自然少了——指的是讀閑書。以前,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是親子閱讀時間。現在,肯定要先保證睡眠時間。所以,這個閱讀的時間就不固定了。但這個時間,對他來說是最美妙的時光。
▲▲結束語
對書的選擇,對閱讀的選擇,其實就是對人生的選擇。你喜歡讀什么樣的書,你就可能擁有什么樣的人生。一年一次的世界讀書日,并不是一種虛設的形式。在閱讀日之后,我們仍然希望提醒所有的讀者,對于剛剛開啟人生旅途的孩子,閱讀對他將具有怎樣神奇而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