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媽媽沖擊道德底線 農村未婚生育現象日趨嚴重

未婚媽媽:沖擊道德底線 游走法律邊緣
在社會轉型期,人們的價值觀念日益多元化,“未婚媽媽”群體逐漸走入我們的視野。這是一個充滿爭議的群體——“未婚先孕”沖擊著傳統道德底線,“小三媽媽”更是游走在道德和法律的邊緣。
這又是一個弱勢群體——“未婚媽媽”不僅要獨自承擔育兒的重擔,而且要承受世人的冷眼和“眾叛親離”的打擊。她們的孩子還面臨落戶、上學等一系列難題。“未婚媽媽”群體面臨的難題,確是一個待解的社會問題。
接受責任,“失去”親人
小沫(化名)已經連著幾個月沒睡過安穩覺了。孩子一哭,就如同耳邊掠過轟炸機,“嗡”的一下,她就醒過來。然后便是一系列規定動作:喂奶、哄睡,有時還得換尿布、清洗等等。這樣的成套動作,一晚少則兩三次。
小沫今年28歲,兒子4個多月。一個人照顧孩子,她用“身心俱疲”形容自己的處境。孩子的父親,是她兩年前在一家網吧做收銀員時認識的。兩人在一起半年多,小沫懷孕了。“他當時沒逼著我打掉,而是說再攢點錢,就和我結婚”。小沫說。
有了男友的承諾,小沫安下心來。因為身體不好,發現懷孕一周后,她就辭了職,專心安胎。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男友回家越來越晚,當時他解釋說想多掙點錢,所以又找了份兼職。
“他嘴挺甜的。”小沫無奈地笑笑,“大概過了4個月吧,有天晚上,他整晚沒回來。”小沫打了一晚的電話,又找到男友的工友,對方的一句話,讓她的心瞬間跌入谷底:“他不是前天就辭職回老家了嗎?”
那是小沫長這么大過得最懵懂的一周,每天除了流淚,就是從冰箱里拿出點冷飯,逼著自己吃下去。“畢竟肚子里還有寶寶呢。”小沫說,她不忍心把孩子打掉。
小沫本打算和男友回家談婚事時,再把懷孕的事告訴父母,但眼下的處境,讓她不得不撥通家里的電話。如她所料,母親號啕大哭,父親接過電話,沉默良久,說:“你和你肚里的娃跟我們沒關系,我們丟不起人。”
小沫原來每月只有一千多元的工資,幾乎沒什么存款。為了省錢,她產檢都沒做。而因為沒有準生證,她甚至想好要自己在家生。可生產那天,實在疼得受不了,最終還是被鄰居送去了醫院。因為懷孕期間總是吃素,孩子生下來營養不良,住了一周保溫箱才回家。而近萬元的醫療費,她至今還欠著,無力償還。
坐月子時,小沫的母親來照顧了10多天,臨走留下了2000塊錢:“別告訴你爸錢的事,我是瞞著他出來的。”因為覺得丟人,就連爺爺去世,父母也只是打了個電話告知,堅決不同意她回老家。
“有時朋友過來看看,我和寶寶就能借機吃頓好的。”小沫說,她每天只盼望兩件事:兒子的笑容和QQ群里同是“未婚媽媽”的網友的安慰和鼓勵。“沒有她們,我早就帶著寶寶告別這個世界了。”小沫說,眾叛親離后,自己的精神世界幾乎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生計怎么辦?孩子未來上戶口、上學怎么解決?小沫說,她也許會和其他“未婚媽媽”一樣,等寶寶兩三歲了,隨便找個條件差點的人嫁了。她在網上看到有母親為自己智障的兒子尋親,“嫁這樣的也行,寶寶能上戶口就行。”
緣何當了“未婚媽媽”
今年6月初,湖北武漢市擬對“未婚媽媽”征繳社會撫養費的消息引發廣泛關注。“未婚媽媽”開始以群體形象走入公眾視野。前不久,上海“未婚媽媽”周某將意外懷孕產下的嬰兒從12樓拋下,讓人唏噓之余,“未婚媽媽”這一群體的生存狀態便格外引人關注。
記者調查發現,目前“未婚媽媽”大致分為四種:一是雙方均為單身,由于感情破裂,或男方逃避責任,女方被迫成為“未婚媽媽”;二是男方移情別戀,女方不忍割舍孩子,獨自撫養;三是女方不愿受婚姻束縛,生下孩子后獨自撫養;四是農村婦女生育年輕化,未到法定年齡,“罰款”生子。
而在記者接觸到的“未婚媽媽”中,第一類居多。在傳統倫理道德和婚姻家庭觀念依然占據主流的中國社會,大多數人會選擇走進婚姻殿堂,對婚前性行為、未婚先孕等行為嗤之以鼻。“未婚媽媽”通常承擔著來自社會和家庭的巨大壓力。
2012年11月的一天,25歲的其其(化名)帶著三歲的女兒來到武漢市區一家照相館拍攝親子婚紗照。“沒想到第一次穿婚紗,身旁竟是我女兒。”拍照的前兩天,其其和孩子的父親正式分手,結束了一段難以為繼的感情。
“我時常在想,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受害者還是‘小三’?善良還是惡毒?”和其其一樣,許多“未婚媽媽”每天都在經受這樣的掙扎和拷問。她們在這樣的環境中被迫成長,被迫堅強。
更直接的困難來自現實生活。與男友分開后,其其獨自挑起了生活的重擔。這個曾經集家人寵愛于一身的獨生女,如今則要開始學著打點母女二人的生活。請保姆、購買生活用品、租房子……而同事的議論和鄰居的冷眼,更讓他們生活在壓抑的環境中。
農村“未婚生育”現象日趨嚴重
雖然剛滿23歲,但家住湖北潛江的郭楚已經是一個3歲半男孩的母親。“我18歲時認識的他,不到一年懷孕了,然后在當地擺酒請客,這就算是結了婚。”郭楚說,這樣的事情在農村很普遍,只要向計生辦交納1000元罰款,就能拿到準生證。
就算沒有一紙婚書,只要家庭和美,倒也算是幸運。然而老公的暴力、背叛、消失行為讓郭楚傷透了心。郭楚說:“他在外面還有一個女人,也是90后,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雖然只有23歲,但郭楚年輕的臉龐已經刻上了滄桑。她回憶說,婆婆曾斥責她“若不是未婚先孕,才不會讓她過門。”正是這句話讓她毅然離開了那個家。由于自己的父母都是聾啞人,沒有照顧孩子的能力,郭楚不舍地把孩子留在了男方家,自己在鎮上工廠找了份工作,暫時離開兒子,離開了家。“孩子才3歲半,已經開始憎恨他爸爸了,嘴里常罵他爸爸。”郭楚說,自己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懂得作為母親的責任,就算沒有婚姻的約束,兩人應該對這個家庭、對孩子共同負責。
“孩子是無辜的,我必須出來工作才能給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如今,郭楚每月收入2000元,她的目標很單純,盡自己的努力,把孩子接過來和自己生活。
記者調查發現,在農村,“先孕后婚”的情況越來越多,有些農村婦女要先證明自己具備生育能力,男方家里才會同意成婚。“這種封建思想仍難以根除。”華中科技大學人口與政策研究所所長石人炳認為,以婚姻習俗取代法律婚姻,使得婦女權益難以保障。一旦這樣的家庭瓦解,就不利于孩子的成長。這種家庭環境下生長的孩子,其身心健康往往出現問題。
期待更多寬容與保障
有專家認為,不宜把“未婚媽媽”當做特殊群體,而應稱其為一種社會現象。面對近年來時有耳聞的“未婚媽媽”丟棄、販賣子女,甚至殘忍殺子的極端事件,希望全社會充分關注“未婚媽媽”們的生存困境和權益訴求。
“是時候好好審視這種現象了。”中國婚姻家庭咨詢服務研究中心主任舒心表示,僅靠“未婚媽媽”一人支撐,不利于孩子的成長和人格的健全,以及日后與社會的融合。
今年以來,舒心和他的志愿者團隊已為20多位“未婚媽媽”做過咨詢。“非婚生育醫療費用報銷難、孩子上戶口難、社會撫養費高昂、適齡孩子入學難……每個媽媽的訴求都能寫上幾頁紙,但仍無法濃縮一個女人撫養子女的苦與難。”舒心這樣說。
“受制于傳統觀念和政策的不完善,社會對未婚生育有著先天歧視,未婚生育也被單純看成道德問題,這阻礙了社會幫扶政策和公益救助項目的制定和開展。”舒心認為,眼下“未婚媽媽”在網絡中抱團取暖的方式不可持續,政府和社會如不正視這一群體的權益訴求,必將帶來一系列社會問題。
自2008年以來,上海女律師聯誼會在市婦聯幫助下,做起了女性婚姻家庭免費法律咨詢工作,未婚媽媽維權近年來逐漸成為一項重要內容。“但目前能做的還十分有限。”上海華城律師事務所律師譚芳坦言,律師們通常只是幫助“未婚媽媽”在一些協議的法律效力審核上做工作,盡可能維護她們的合法權益,但由于現有政策因素和有關職能部門的不配合,婚姻法中關于“非婚生子女與婚生子女享有同等權利”的規定難以落實。
有更多專家談到“未婚媽媽”現象背后的教育問題。如今青少年普遍早熟,而結婚時間卻一再延后,這意味著他們從成熟到婚前,有一段超過10年的真空期。在這段時期內,性教育、生育關懷都不可或缺。
“女孩未婚先孕,父母、學校都應該負有教育失當的責任,未婚先孕的女性如果不能首先被家庭理解和接受,怎么可能獲得社會尊重呢?”上海市婚姻家庭研究會顧問孫小琪說。
舒心認為,發生未婚先孕問題,如果一味指責女孩“不自愛”,這對女孩不公平。“道德評價不應該僭越對婦女兒童合法權益的保護。我們呼吁,社會在加大對這一群體寬容度的同時,對她們享有的合法權益應予以保障。”(記者 俞菀 吳振東 劉巍巍 喻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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