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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浪詩話》宋 嚴羽

     nqj0108 2013-11-02
     


    滄浪詩話


    【宋】嚴羽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卷一百九十五


    集部四十八


    詩文評類一


    《滄浪詩話》·一卷(內(nèi)府藏本)


    宋嚴羽撰。羽有詩集,已著錄。此書或稱《滄浪吟卷》。蓋閩中刊本,以詩話置詩集之前為第一卷,故襲其詩集之名,實非其本名也。首詩辨,次詩體,次詩法,次詩評,次詩證,凡五門。末附《與吳景仙論詩書》。大旨取盛唐為宗,主於妙悟。故以如空中音,如象中色,如鏡中花,如水中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為詩家之極則。明胡應(yīng)麟比之達摩西來,獨辟禪宗。而馮班作《嚴氏糾繆》一卷,至詆為囈語。要其時宋代之詩競涉論宗,又四靈之派方盛,世皆以晚唐相高,故為此一家之言,以救一時之弊。后人輾轉(zhuǎn)承流,漸至於浮光掠影,初非羽之所及知。譽者太過,毀者亦太過也。錢曾《讀書敏求記》又摘其《九章》不如《九歌》,《九歌·哀郢》尤妙之語,以為九歌之內(nèi)無《哀郢》,詆羽未讀《離騷》。然此或一時筆誤,或傳寫有訛,均未可定。曾遽加輕詆,未免佻薄。如趙宧光於六書之學(xué)固為弇陋,然《說文長箋》引“虎兕出於柙”句誤稱孟子,其過當在鈔胥。顧炎武作《日知錄》遽謂其未讀《論語》,豈足以服其心乎?

     

     

        ●詩辯


        禪家者流,乘有小大,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學(xué)者須從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義。若小乘禪,聲聞、辟支果,皆非正也。論詩如論禪,漢魏晉與盛唐之詩,則第一義也。大歷以還之詩,則小乘禪也,已落第二義矣。晚唐之詩,則聲聞、辟支果也。學(xué)漢魏晉與盛唐詩者,臨濟下也。學(xué)大歷以還之詩者,曹洞下也。大抵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陽學(xué)力下韓退之遠甚,而其詩獨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惟悟乃為當行,乃為本色。然悟有淺深,有分限,有透徹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漢魏尚矣,不假悟也。謝靈運至盛唐諸公,透徹之悟也;他雖有悟者,皆非第一義也。我評之非僣也,辯之非妄也,天下有可廢之人,無可廢之言。詩道如是也。若以為不然,則是見詩之不廣,參詩之不熟耳。試取漢、魏之詩而熟參之,次取晉宋之詩而熟參之,次取南北朝之詩而熟參之,次取沈、宋、王、楊、盧、駱、陳拾遺之詩而熟參之,次取開元天寶諸家之詩而熟參之,次獨取李杜二公之詩而熟參之,又取大歷十才子之詩而熟參之,又取元和之詩而熟參之,又盡取晚唐諸家之詩而熟參之,又取本朝蘇黃以下諸家之詩而熟參之,其真是非自有不能隱者。倘猶於此而無見焉,則是野狐外道蔽其真識,不可救藥,終不悟也。夫?qū)W詩者以識為主,入門須正,立志須高;以漢、魏、晉、盛唐為師,不作開元天寶以下人物。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詩魔入其肺腑之間,由立志之不高也。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頭一差,愈騖愈遠,由入門之不正也。故曰,學(xué)其上僅得其中;學(xué)其中斯為下矣。又曰,見過于師,僅堪傳授;見與師齊,減師半德也。工夫須從上做下,不可從下做上。先須熟讀《楚辭》,朝夕諷詠,以為之本;及讀《古詩十九首》、樂府四篇、李陵、蘇武、漢、魏五言,皆須熟讀,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觀之,如今人之治經(jīng),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醞釀胸中,久之自然悟入。雖學(xué)之不至,亦不失正路。此乃是從頂上做來,謂之向上一路,謂之直截根源,謂之頓門,謂之單刀直入也。


        詩之法有五:曰體制,曰格力,曰氣象,曰興趣,曰音節(jié)。


        詩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遠,曰長,曰雄渾,曰飄逸,曰悲壯,曰凄婉。


        其用工有三:曰起結(jié),曰句法,曰字眼。


        其大概有二:曰優(yōu)游不迫,曰沉著痛快。


        詩之極致有一,曰入神。詩而入神,至矣,盡矣,蔑以加矣,惟李杜得之,他人得之蓋寡也。


        夫詩有別材,非關(guān)書也;詩有別趣,非關(guān)理也。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近代諸公乃作奇特解會,遂以文字為詩,以才學(xué)為詩,以議論為詩;夫豈不工,終非古人之詩也,蓋於一唱三嘆之音,有所歉焉。且其作多務(wù)使事,不問興致,用字必有來歷,押韻必有出處,讀之反覆終篇,不知著到何處。其末流甚者,叫噪怒張,殊乖忠厚之風(fēng),殆以罵詈為詩。詩而至此,可謂一厄也。然則近代之詩無取乎?曰有之,我取其合於古人者而已。國初之詩,尚沿襲唐人,王黃州學(xué)白樂天,楊文公、劉中山學(xué)李商隱,盛文肅學(xué)韋蘇州,歐陽公學(xué)韓退之古詩,梅圣俞學(xué)唐人平淡處。至東坡山谷始自出己意以為詩,唐人之風(fēng)變矣。山谷用工尤為深刻,其后法席盛行,海內(nèi)稱為江西宗派。近世趙紫芝、翁靈舒輩,獨喜、賈島、姚合之詩,稍稍復(fù)就清苦之風(fēng)。江湖詩人多效其體,一時自謂之唐宗。不知秪入聲聞、辟支之果,豈盛唐諸公大乘正法眼者哉?嗟乎!正法眼之無傳久矣。唐詩之說未唱,唐詩之道或有時而明也。今既唱其體曰唐詩矣,則學(xué)者謂唐詩誠止於是耳,得非詩道之重不幸邪!故余不自量度,輒定詩之宗旨,且借禪以為喻,推原漢魏以來,而截然謂當以盛唐為法,(后舍漢魏而獨言盛唐者,謂古律之體備也。)雖獲罪於世之君子,不辭也。

     


        ●詩體


        《風(fēng)》《雅》《頌》既亡,一變而為《離騷》,再變而為西漢五言,三變而為歌行雜體,四變而為沈、宋律詩。五言起於李陵、蘇武,或云枚乘。七言起於漢武、柏梁,四言起於漢楚王傅韋孟,六言起於漢司農(nóng)谷永,三言起於晉夏侯湛,九言起於高貴鄉(xiāng)公。


        以時而論,則有:建安體,(漢末年號。曹子建父子及鄴中七子之詩。)黃初體,(魏年號。與建安相接。其體一也。)正始體,(魏年號。嵇阮諸公之詩。)太康體,(晉年號。左思潘岳三張二陸諸公之詩。)元嘉體,(宋年號。鮑顏謝諸公之詩。)永明體,(齊年號。齊諸公之詩。)齊梁體,(通兩朝而言之。)南北朝體,(通魏周而言之。與齊梁體一也。)唐初體,(唐初猶襲陳隋之體。)盛唐體,(景云以后,開元天寶諸公之詩。)大歷體,(大歷十才子之詩。)元和體,(元白諸公。)晚唐體,本朝體,(通前后而言之。)元祐體,(蘇黃陳諸公。)江西宗派體,(山谷為之宗。)


        以人而論,則有:蘇、李體,(李陵、蘇武。)曹、劉體,(子建、公幹。)陶體,(淵明。)謝體,(靈運。)徐庾體,(徐陵、庾信。)沈、宋體,(佺期、之問。)陳拾遺體,(陳子昂。)王、楊、盧駱體,(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張曲江體,(始興、文獻公、九齡。)少陵體,太白體,高達夫體,(高常侍適。)孟浩然體,岑嘉州體,(岑參。)王右丞體,(王維。)韋蘇州體,(韋應(yīng)物。)韓昌黎體,柳子厚體,韋柳體,(蘇州與儀曹合言之。)李長吉體,李商隱體,(即“西昆體”也。)盧仝體,白樂天體,元、白體,(微之樂天,其體一也。)杜牧之體,張籍、王建體,(謂樂府之體同也。)賈浪仙體,孟東野體,杜荀鶴體,東坡體,山谷體,后山體,(后山本學(xué)杜,其語似之者但數(shù)篇,他或似而不全,又其他則本其自體耳。)王荊公體,(公絕句最高,其得意處高出蘇黃陳之上,而與唐人尚隔一關(guān)。)邵康節(jié)體,陳簡齋體,(陳去非、與義也。亦江西之派而小異。)楊誠齋體。(其初學(xué)半山后山,最后亦學(xué)絕句於唐人。已而盡棄諸家之體而別出機杼,蓋其自序如此也。)


        又有所謂:選體,(選詩時代不同,體制隨異,今人例用五言古詩為選體非也。)柏梁體,(漢武帝與群臣共賦七言,每句用韻,后人謂此體為“柏梁”。)玉臺體,(《玉臺集》,乃徐陵所序。漢、魏、六朝之詩皆有之。或者但謂纖艷者為“玉臺體”,其實則不然。)西昆體,(即李商隱體,然兼溫庭筠及本朝楊、劉諸公而名之也。)香奩體,(韓偓之詩,皆裾裙脂粉之語。有《香奩集》。)宮體。(梁簡文傷于輕靡,時號“宮體”。其他體制,尚或不一,然大概不出此耳。)有古詩,有近體,(即律詩也。)有絕句,有雜言,(有三五七言,自三言而終以七言,隋鄭世翼有此詩:“秋風(fēng)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fù)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有半五六言,(晉傅休奕《鴻雁生塞北》之篇是也。)有一字至七字,(唐張南史《雪月》《花草》等篇是也。又隋人應(yīng)詔有三十字,凡三句七言、一句九言,不足為法,故不列於此也。)有三句之歌,(高祖《大風(fēng)歌》是也。古《華山畿》二十五首,皆三句之詞,其他古人詩多如此者。)有兩句之歌,(荊卿《易水歌》是也。又古詩《青驄白馬共戲樂女兒子》之類,皆兩句之詞也。)有一句之歌。(《漢書》“枹鼓不鳴董少年”,一句之歌也。又漢童謠“千乘萬騎上北邙”,梁童謠“青絲白馬壽陽來”皆一句也。)有口號,(或四句,或八句。)有歌行,(古有鞠歌行、放歌行、長歌行、短歌行。又有單以歌名者,行名者,不可枚述。)有樂府,(漢武帝定郊祀,立樂府,采趙代秦楚之謳以入樂府,以其音調(diào)可被于弦管也。樂府俱備眾體,兼統(tǒng)眾名也。)有《楚詞》,(屈原以下仿《楚詞》者,皆謂之《楚詞》。)有琴操,(古有《水仙操》,辛德源所作。《別鶴操》,商陵牧子所作。)有謠,(沈炯有《獨酌謠》,王昌齡有《箜篌謠》,《穆天子傳》有《白云謠》也。)曰吟,(古詞有《隴頭吟》,孔明有《梁父吟》,文君有《白頭吟》。)曰詞,(《選》有漢武《秋風(fēng)詞》,樂府有《木蘭詞》。)曰引,(古曲有《霹靂引》《走馬引》《飛龍引》。)曰詠,(《選》有《五君詠》,唐儲光羲有《群鴟詠》。)曰曲,(古有《大堤曲》,梁簡文有《烏棲曲》。)曰篇,(《選》有《名都篇》《名都篇》《京洛篇》《白馬篇》。)曰唱,(魏武帝有《氣出唱》。)曰弄,(古樂府有《江南弄》。)曰長調(diào),曰短調(diào)。有四聲,有八病。(四聲設(shè)于周飆,八病嚴于沈約。八病謂平頭、上尾、蜂腰、鶴膝、大韻、小韻、旁紐、正紐之辨。作詩正不必拘此,敝法不足據(jù)也。)又有以嘆名者,(古詞有《楚妃嘆》,有《明君嘆》。)以愁名者,(《選》有《四愁》,樂府有《獨處愁》。)以哀名者,(《選》有《七哀》,少陵有《八哀》。)以怨名者,(古詞有《寒夜怨》《玉階怨》。)以思名者,(太白有《靜夜思》。)以樂名者,(齊武帝有《估客樂》,宋臧質(zhì)有《石城樂》。)以別名者。(子美有《無家別》《垂老別》《新婚別》。)有全篇雙聲疊韻者,(東坡經(jīng)字韻詩是也。)有全篇字皆平聲者,天隨子《夏日詩》四十字,皆是平。(又有一句全平,一句全仄者。)有全篇字皆仄聲者,(梅圣俞《酌酒與婦飲》之詩是也。)有律詩上下句雙用韻者,(第一句,第三五七句押一仄韻,第二句,第四六八句押一平韻。唐章碣有此體,不足為法,漫列于此,以備其體耳。又有四句平入之體,四句仄入之體,無關(guān)詩道,今皆不取。)有轆轤韻者,(雙出雙入。)有進退韻者,(一進一退。)有古詩一韻兩用者,(《文選》曹子建《美女篇》有兩“難”字,謝康樂《述祖德詩》有兩“人”字,其后多有之。)有古詩一韻三用者,(《文選》任彥升《哭范仆射詩》三用“情”字也。)有古詩三韻六七用者,(古《焦仲卿妻詩》是也。)有古詩重用二十許韻者,(《焦仲卿妻詩》是也。)有古詩旁取六七許韻者,(韓退之“此日足可惜”篇是也。凡雜用東、冬、江、陽、庚、青六韻。歐陽公謂退之遇寬韻則故旁入他韻,非也。此乃用古韻耳,於《集韻》自見之。)有古詩全不押韻者,(古《采蓮曲》是也。)有律詩至百五十韻者,(少陵有百韻律詩,白樂天亦有之,而本朝王黃州有百五十韻五言律。)有律詩止三韻者。(唐人有六句五言律,如李益詩“漢家今上郡,秦塞古長城。有日云常慘,無風(fēng)沙自驚。當今天子圣,不戰(zhàn)四方平”是也。)有律詩徹首尾對者,(少陵多此體,不可概舉。)有律詩徹首尾不對者。(盛唐諸公有此體,如孟浩然詩:“掛席東南望,青山水國遙。舳艫爭利涉,來往接風(fēng)潮。問我今何適,天臺訪石橋。坐看霞色晚,疑是赤城標。”又“水國無邊際”之篇,又太白“牛渚西江夜”之篇,皆文從字順,音韻鏗鏘,八句皆無對偶者。)有后章字接前章者,(曹子建《贈白馬王彪》之詩是也。)有四句通義者。(如少陵“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無。曲留明怨惜,夢盡失歡娛”是也。)有絕句折腰者,有八句折腰者。有擬古,有連句,有集句,有分題。(古人分題,或各賦一物,如云送某人分題得某物也,或曰探題。)有分韻,有用韻,有和韻,有借韻,(如押七支韻,可借八微或十二齊一韻是也。)有協(xié)韻,(《楚詞》及《選》詩多用協(xié)韻。)有今韻,有古韻。(如退之“此日足可惜”詩,用古韻也,《選》詩蓋多如此。)有古律,(陳子昂及盛唐諸公多此體。)有今律。有頷聯(lián),有頸聯(lián)。有發(fā)端,有落句。(結(jié)句也。)有十字對,(劉晊虛“滄浪千萬里,日夜一孤舟”是也。)有十字句,(常建“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等是也。)有十四字對,(劉長卿“江客不堪頻北望,塞鴻何事又南飛”是也。)有十四字句。(崔顥“黃鶴一去不復(fù)反,白云千載空悠悠”。又太白“鸚鵡西飛隴山去,芳洲之樹何青青”是也。)有扇對,(又謂之隔句對,如鄭都官“昔年共照松溪影,松折碑荒僧已無。今日還思錦城事,雪消花謝夢何如”是也。蓋以第一句對第三句,第二句對第四句。)有借對,(孟浩然“廚人具雞黍,稚子摘楊梅。”太白“水舂云母碓,風(fēng)掃石楠花。”少陵“竹葉於人既無分,菊花從此不須開”是也。)有就句對。(又曰當句有對,如少陵“小院回廊春寂寂,浴鳧飛鷺晚悠悠。”李嘉祐“孤云獨鳥川光暮,萬里千山海氣秋”是也。前輩於文亦多此體,如王勃“龍光射牛斗之墟,徐孺下陳蕃之榻”,乃就句對也。


        論雜體則有:風(fēng)人,上句述一語,下句釋其義。如古《子夜歌》《讀曲歌》之類,則多用此體。稿砧,(古樂府“稿砧今何在,山上復(fù)有山。何當大刀頭,破鏡飛上天”。僻辭隱語也。)五雜俎,(見樂府。)兩頭纖纖,(亦見樂府。)盤中(《玉臺集》有此體。蘇伯玉妻作,寫之盤中,屈曲成文也。)回文,(起于竇滔之妻,織錦以寄其夫也。)反覆,舉一字而誦皆成句,無不押韻,反覆成文也。李公《詩格》有此二十字詩。)離合,(字相析合成文,孔融“漁父屈節(jié)”之詩是也。雖不關(guān)詩之輕重,其體制亦古。)建除,(鮑明遠有《建除詩》,每句首冠以建、除、平、定等字。其詩雖佳,蓋鮑本工詩,非因建除之體而佳也。)字謎、人名、卦名、數(shù)名、藥名、州名,(如此詩只成戲謔,不足為法也。)又有六甲十屬之類,及藏頭、歇后等體。(今皆削之。近世有李公《詩格》,泛而不備。惠洪《天廚禁臠》,最為誤人。今此卷有旁參二書者,蓋其是處不可易也。)

     


        ●詩法


        學(xué)詩先除五俗:一曰俗體,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韻。


        有語忌,有語病。語病易除,語忌難除。語病古人亦有之,惟語忌則不可有。


        須是本色,須是當行。


        對句好可得,結(jié)句好難得;發(fā)句好尤難得。


        發(fā)端忌作舉止,收拾貴在出場。


        不必太著題,不必多使事。


        押韻不必有出處,用事不必拘來歷。


        下字貴響,造語貴圓。


        意貴透徹,不可隔靴搔癢。


        語貴脫灑,不可拖泥帶水。


        最忌骨董,最忌襯帖。


        語忌直,意忌淺,脈忌露,味忌短,音韻忌散緩,亦忌迫促。


        詩難處在結(jié)裹,譬如番刀,須用北人結(jié)裹,若南人便非本色。


        須參活句,勿參死句。


        詞氣可頡頏,不可乖戾。


        律詩難於古詩,絕句難於八句,七言律詩難于五言律詩,五言絕句難於七言絕句。


        學(xué)詩有三節(jié):其初不識好惡,連篇累牘,肆筆而成;既識羞愧,始生畏縮,成之極難;及其透徹,則七縱八橫,信手拈來,頭頭是道矣。


        看詩須著金剛眼睛,庶不眩於旁門小法。(禪家有金剛眼睛之說。)


        辨家數(shù)如辨蒼白,方可言詩。(荊公評文章,先體制而后文之工拙。)


        詩之是非不必爭,試以己詩置之古人詩中,與識者觀之而不能辨,其真古人矣。

     


        ●詩評


        大歷以前,分明別是一副言語;晚唐分明別是一副言語;本朝諸公分明別是一副言語。如此見,方許具一只眼。


        盛唐人有似粗而非粗處,有似拙而非拙處。


        五言絕句,眾唐人是一樣,少陵是一樣,韓退之是一樣,王荊公是一樣,本朝諸公是一樣。


        盛唐人詩,亦有一二濫觴晚唐者,晚唐人詩,亦有一二可入盛唐者,要當論其大概耳。


        唐人與本朝人詩,未論工拙,直是氣象不同。


        唐人命題,言語亦自不同。雜古人之集而觀之,不必見詩,望其題引而知其為唐人今人矣。


        大歷之詩,高者尚未失盛唐,下者漸入晚唐矣。晚唐之下者,亦墮野狐外道鬼窟中。


        或問“唐詩何以勝我朝”?唐以詩取士,故多專門之學(xué),我朝之詩所以不及也。


        詩有詞理意興。南朝人尚詞而病於理,本朝人尚理而病於意興,唐人尚意興而理在其中。漢魏之詩,詞理意興,無跡可求。


        漢魏古詩,氣象混沌,難以句摘。晉以還方有佳句,如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謝靈運“池塘生春草”之類。謝所以不及陶者,康樂之詩精工,淵明之詩質(zhì)而自然耳。


        謝靈運之詩,無一篇不佳。


        黃初之后,惟阮籍《詠懷》之作,極為高古,有建安風(fēng)骨。


        晉人舍陶淵明、阮嗣宗外,惟左太沖高出一時,陸士衡獨在諸公之下。


        顏不如鮑,鮑不如謝。文中子獨取顏,非也。


        建安之作,全在氣象,不可尋枝摘葉。靈運之詩,已是徹首尾成對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謝杋之詩,已有全篇似唐人者,當觀其集方知之。


        戎昱在盛唐為最下,已濫觴晚唐矣。戎昱之詩有絕似晚唐者,權(quán)德輿之詩卻有絕似盛唐者。權(quán)德輿或有似韋蘇州、劉長卿處。


        顧況詩多在元、白之上,稍有盛唐風(fēng)骨處,冷朝陽在大歷才子中為最下。


        馬戴在晚唐諸人之上。


        劉滄、呂溫亦勝諸人。


        李頻不全是晚唐,間有似劉隨州處。


        陳陶之詩,在晚唐人中最無可觀。


        薛逢最淺俗。


        大歷以后,我所深取者,李長吉、柳子厚、劉言史、權(quán)德輿、李涉、李益耳。


        大歷后,劉夢得之絕句,張籍王建之樂府,我所深取耳。


        李、杜二公,正不當優(yōu)劣。太白有一二妙處,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處,太白不能作。


        子美不能為太白之飄逸,太白不能為子美之沉郁。


        太白《夢游天姥吟》《遠別離》等,子美不能道;子美《北征》《兵車行》《垂老別》等,太白不能作。論詩以李、杜為準,挾天子以令諸侯也。


        少陵詩法如孫、吳,太白詩法如李廣,少陵如節(jié)制之師。


        少陵詩,憲章漢魏而取材於六朝。至其自得之妙,則前輩所謂集大成者也。


        觀太白詩者,要識真太白處。太白天材豪逸語,多率然而成者。學(xué)者于每篇中,要識其安身立命處可也。


        太白發(fā)句,謂之開門見山。


        李、杜數(shù)公,如金鴗擘海,香象渡河,下視郊、島輩,直蟲吟草間耳。


        人言太白仙才,長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詞,長吉鬼仙之詞耳。


        玉川之怪,長吉之瑰詭,天地間自欠此體不得。


        高岑之詩悲壯,讀之使人感慨;孟郊之詩刻苦,讀之使人不歡。


        《楚詞》,惟屈宋諸篇當讀之外,此惟賈誼《懷長沙》、淮南王《招隱》操、嚴夫子《哀時命》宜熟讀。此外亦不必也。


        《九章》不如《九歌》,《九歌哀郢》尤妙。


        前輩謂《大招》勝《招魂》,不然。


        讀《騷》之久,方識真味,須歌之抑揚,涕淚滿襟,然后為識《離騷》。否則為戛釜撞甕耳。


        唐人惟柳子厚深得騷學(xué),退之、李觀皆所不及。若皮日休《九諷》,不足為騷。


        韓退之《琴操》極高古,正是本色,非唐賢所及。釋皎然之詩,在唐諸僧之上。唐詩僧有法震、法照、無可、護國、靈一、清江、無本、齊己、貫休也。


        集句惟荊公最長,《胡笳十八拍》渾然天成,絕無痕跡,如蔡文姬肺肝間流出。


        擬古惟江文通最長,擬淵明似淵明,擬康樂似康樂,擬左思似左思,擬郭璞似郭璞,獨擬李都尉一首,不似西漢耳。


        雖謝康樂擬鄴中諸子之詩,亦氣象不類。至於劉休玄《擬行行重行行》等篇,鮑明遠《代君子有所思》之作,仍是其自體耳。


        和韻最害人詩,古人酬唱不次韻,此風(fēng)始識元、白、皮、陸,而本朝諸賢乃以此而斗工,遂至往復(fù)有八九和者。


        孟郊之詩,憔悴枯槁,其氣局促不伸,退之許之如此,何邪?詩道本正大,孟郊自為之艱阻耳。


        孟浩然之詩,諷詠之久,有金石宮商之聲。


        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


        唐人好詩,多是征戍、遷適、行旅、離別之作,往往能感動激發(fā)人意。


        蘇子卿詩:“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懷。請為游子吟,泠泠一何悲。絲竹屬清聲,慷慨有馀哀。長歌正激烈,中心愴以摧。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歸。”今人觀之,必以為一篇重復(fù)之甚,豈特如《蘭亭》“絲竹管弦”之語邪!古詩正不當以此論之也。


        《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一連六句,皆用疊字。今人必以為句法重復(fù)之甚。古詩正不當以此論之也。


        任昿《哭范仆射》詩,一首中凡兩用“生”字韻,三用“情”字韻。“夫子值狂生”,“千齡萬恨生”,猶是兩義。“猶我故人情”,“生死一交情”,“欲以遣離情”,三“情”字皆用一意。


        《天廚禁臠》謂平韻可重押,若或平或仄則不可。彼但以《八仙歌》言之耳,何見之陋邪?詩話謂東坡兩“耳”韻,兩“耳”義不同,故可重押,要之亦非也。


        劉公幹《贈五官中郎將詩》:“昔我從元后,整駕至南鄉(xiāng)。過彼豐沛都,與君共翱翔。”元后蓋指曹操也。至南鄉(xiāng)謂伐劉表之時,豐沛都,喻操譙郡也。王仲宣《從軍詩》云:“籌策運帷幄,一由我圣君。”圣君亦指曹操也。又曰:“竊慕負鼎翁,愿萬朽鈍姿。”是欲效伊尹負鼎干湯以伐桀也。是時漢帝尚存,而二子之言如此,一曰元后,一曰圣君,正與荀彧比曹操為高光同科。或以公幹平視美人為不屈,是未為知人之論。《春秋》誅心之法,二子其何逃?


        古人贈答多相勉之詞。蘇子卿云:“愿君崇令德,隨時愛景光。”李少卿云:“努力崇明德,皓首以為期。”劉公幹云:“勉哉修令德,北面自寵珍。”杜子美云:“君若登臺輔,臨危莫愛身。”往往是此意。有如高達夫《贈王徹》云:“我知十年后,季子多黃金。”金多何足道,又甚於以名位期人者。此達夫偶然漏逗處也。

     


        ●考證


        少陵與太白,獨厚於諸公,詩中凡言太白十四處,至謂“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其情好可想。《遁齋閑覽》謂二人名既相逼,不能無相忌,是以庸俗之見而度賢哲之心也,予故不得不辨。


        《古詩十九首》,非止一人之詩也。“行行重行行”,樂府以為枚乘之作,則其他可知矣。


        《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玉臺》作兩首。自“越鳥巢南枝”以下,別為一首,當以《選》為正。


        《文選長歌行》,只有一首“青青園中葵”者,郭茂倩《樂府》有兩篇,次一首乃“仙人騎白鹿”者。“仙人騎白鹿”之篇,予疑此詞“岧岧山上亭”以下,其義不同,當又別是一首,郭茂倩不能辨也。


        《文選飲馬長城窟》古詞,無人名,《玉臺》以為蔡邕作。


        古詞之不可讀者,莫如《巾舞歌》,文義漫不可解也。


        又古《將進酒芳樹石留豫章行》等篇,皆使人讀之茫然。


        又《朱鷺雉子斑艾如張思悲翁上之回》等,只二三句可解,豈非歲久文字舛訛而然邪?


        《木蘭歌》“促織何唧唧”,《文苑英華》作“唧唧何切切”,又作“嚦嚦”;《樂府》作“唧唧復(fù)唧唧”,又作“促織何唧唧”。當從《樂府》也。


        “愿馳千里足”,郭茂倩《樂府》作“愿借明駝千里足”,《酉陽雜俎》作“愿馳千里明駝足”,漁隱不考,妄為之辨。


        《木蘭歌》最古,然“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之類,已似太白,必非漢、魏人詩也。


        《木蘭歌》,《文苑英華》直作韋元甫名字。郭茂倩《樂府》有兩篇,其后篇乃元甫所作也。


        班婕妤《怨歌行》,《文選》直作班姬之名,《樂府》以為顏延年作。


        孔明《梁父吟》“步出齊東門,遙望蕩陰里”。《樂府解題》作“遙望陰陽里”。青州有陰陽里。“田疆古冶子”,《解題》作“田疆固野子”。


        南北朝人惟張正見詩最多,而最無足省發(fā),所謂“雖多亦奚以為。”


        《西清詩話》載:晁文元家所藏陶詩,有《問來使》一篇云:“爾從山中來,早晚發(fā)天目?我屋南山下,今生幾叢菊?薔薇葉已抽,秋蘭氣當馥。歸去來山中,山中酒應(yīng)熟。”余謂此篇誠佳,然其體制氣象與淵明不類,得非太白逸詩,后人謾取以入陶集耳。


        《文苑英華》有太白《代寄翁參樞先輩》七言律一首,乃晚唐之下者。又有五言律三首,其一,《送客歸吳》;其二,《送友生游峽中》;其三,《送袁明甫任長江》。集本皆無之,其家數(shù)在大歷貞元間,亦非太白之作。又有五言《雨后望月》一首、《對雨》一首、《望夫石》一首、《冬日歸舊山》一首,皆晚唐之語。又有“秦樓出佳麗”四句,亦不類太白,皆是后人假名也。


        《文苑英華》有《送史司馬赴崔相公幕》一首云:“崢嶸丞相府,清切鳳凰池。羨爾瑤臺鶴,高棲瓊樹枝。歸飛晴日好,吟弄惠風(fēng)吹。正有乘軒樂,初當學(xué)舞時。珍禽在羅網(wǎng),微命若游絲。愿托周周羽,相銜漢水湄。”此或太白之逸詩也。不然,亦是盛唐人之作。


        《太白集》中《少年行》,只有數(shù)句類太白,其他皆淺近浮俗,決非太白所作,必誤也。


        “酒渴愛江清”一詩,《文苑英華》作“暢當”,而黃伯思注《杜集》編作少陵詩,非也。


        “迎旦東風(fēng)騎蹇驢”絕句,決非盛唐人氣象,只似白樂天言語。今世俗圖畫以為少陵詩,漁隱亦辯其非矣,而黃伯思編入《杜集》何也?


        少陵有《避地》逸詩一首云:“避地歲時晚,竄身筋骨勞。詩書遂墻壁,奴仆且旌旄。行在僅聞信,此生隨所遭。神堯舊天下,會見出腥臊。”題下公自注云:“至德三載丁酉作。”此則真少陵語也。今書市集本,并不見有。


        舊蜀本杜詩,并無注釋,雖編年而不分古近二體,其間略有公自注而已。今豫章庫本以為翻鎮(zhèn)江蜀本,雖分雜注,又分古律,其編年亦且不同。近寶慶間,南海漕臺雕《杜集》,亦以為蜀本,雖刪去假坡之注,亦有王原叔以下九家,而趙注比他本最詳,皆非舊蜀本也。


        《杜集》注中“坡曰”者,皆是托名假偽。漁隱雖嘗辯之,而人尚疑者,蓋無至當之說以指其偽也。今舉一端,將不辯而自明矣。如“楚岫八峰翠”,注云:“景差《蘭亭春望》:‘千峰楚岫碧,萬水郢城陰。’”且五言始於李陵蘇武,或云枚乘。漢以前五言古詩尚未有之,寧有戰(zhàn)國時已有五言律句邪?觀此可以一笑而悟矣。雖然,亦幸而有此漏逗也。


        杜注中“師曰”者,亦“坡曰”之類,但其間半偽半真,尤為淆亂惑人,此深可嘆。然具眼者,自默識之耳。


        崔顥《渭城少年行》,《百家選》作兩首,自“秦川”以下別為一首。郭茂倩《樂府》止作一首,《文苑英華》亦止作一首,當從《樂府》《英華》為是。


        玉川子“天下薄夫苦耽酒”之詩,荊公《百家詩選》止作一篇,本集自“天上白日悠悠懸”以下別為一首,當從荊公為是。


        太白詩“斗酒渭城邊,爐頭耐醉眠”,乃岑參之詩誤入。


        太白《塞上曲》“騮馬新跨紫玉鞍”者,乃王昌齡之詩,亦誤入。昌齡本有二篇,前篇乃“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也。


        孟浩然有《贈孟郊》一首,按東野乃貞元元和間人,而浩然終於開元二十八年,時代懸遠,其詩亦不似浩然,必誤入。


        杜詩:“五云高太甲,六月曠摶扶。”太甲之義殆不可曉,得非高太乙耶?乙與甲蓋亦相近;以星對風(fēng),亦從其類也。至于“杳杳東山攜漢妓”,亦無義理,疑是“攜妓去”,蓋子美每於絕句喜對偶耳。臆度如此,更俟宏識。


        王荊公《百家詩選》,蓋本於唐人《英靈間氣集》,其初明皇、德宗、薛稷、劉希夷、韋述之詩,無少增損,次序亦同;孟浩然止增其數(shù);儲光羲后,方是荊公自去取。前卷讀之盡佳,非其選擇之精,蓋盛唐人詩無不可觀者。至於大歷以后,其去取深不滿人意。況唐人如沈、宋、王、楊、盧、駱、陳拾遺、張燕公、張曲江、賈至、王維、獨孤及、韋應(yīng)物、孫逖、祖詠、劉晊虛、綦母潛、劉長卿、李長吉諸公,皆大名家,──李、杜、韓、柳以家有其集,故不載,──而此集無之。荊公當時所選,當據(jù)宋次道之所有耳。其序乃言:“觀唐詩者觀此足矣。”豈不誣哉!今人但以荊公所選,斂衽而莫敢議,可嘆也。


        荊公有一家但取一二首而不可讀者,如曹唐二首。其一首云:“年少風(fēng)流好丈夫,大家望拜漢金吾。閑眠曉日聽啼鴂,笑倚春風(fēng)仗轆轤。深院吹笙從漢婢,靜街調(diào)馬任奚奴。牡丹花下鉤簾畔,獨倚紅肌捋虎須。”此不足以書屏幛,可以與閭巷小人文背之詞。又《買劍》一首云:“青天露拔云霓泣,黑地潛驚鬼魅愁”,但可與師巫念誦耳。予嘗見《方子通墓志》:“唐詩有八百家,子通所藏有五百家。”今則世不見有,惜哉!


        柳子厚“漁翁夜傍西巖宿”之詩,東坡刪去后二句,使子厚復(fù)生,亦必心服。謝杋“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云去蒼梧野,水還江漢流。停橈我悵望,輟棹子夷猶。廣平聽方籍,茂陵將見求。心事俱已矣,江上徒離憂。”予謂“廣平聽方籍,茂陵將見求”一聯(lián)刪去,只用八句,尤為渾然,不知識者以為何如?

     


        ●附錄

     

        答吳景仙書


        (按他本,滄浪《答吳保義手書》。吳陵字景仙,表叔行,有詩名。)


        仆之《詩辯》,乃斷千百年公案,誠驚世絕俗之談,至當歸一之論。其間說江西詩病,真取心肝劊子手,以禪喻詩,莫此清切。是自家實證實悟者,是自家閉門鑿破此片田地,即非傍人籬壁,拾人涕唾得來者。李杜復(fù)生,不易吾言矣。而我叔靳靳疑之,況他人乎?所見難合固如此,深可嘆也。我叔謂說禪,非文人儒者之言。本意但欲說得詩透徹,初無意于為文,其合文人儒者之言與否,不問也。高意又使回護,毋直致褒貶。仆意謂辯白是非,定其宗旨,正當明目張膽而言,使其詞說沉著痛快,深切著明,顯然易見,所謂不直則道不見,雖得罪於世之君子,不辭也。我叔《詩說》,其文雖勝,然只是說詩之源流,世變之高下耳。雖取盛唐而無的。然使人知所趨向處,其間異戶同門之說,乃一篇之要領(lǐng)。然晚唐、本朝謂其如此,可也。謂唐初以來至大歷之詩異戶同門,已不可矣,至於漢、魏、晉、宋、齊、梁之詩,其品第相去,高下懸絕,乃混而稱之,謂錙銖而較,實有不同處,大率異戶而同門,豈其然乎?又謂韓柳不得為盛唐,猶未落晚唐,以其時則可矣。韓退之固當別論,若柳子厚五言古詩,尚在韋蘇州之上,豈元白同時諸公所可望耶?高見如此,毋怪來書有甚不喜分諸體制之說。我叔誠於此未了然也。作詩正須辨盡諸家體制,然后不為旁門所惑。今人作詩差入門戶者,正以體制莫辨也。世之技藝,猶各有家數(shù),市縑帛者,必分道地,然后知優(yōu)劣,況文章乎?仆於作詩不敢自負,至識則自謂有一日之長,於古今體制,若辨蒼素,甚者望而知之。來書又謂:“忽被人捉破發(fā)問,何以答之?”仆正欲人發(fā)問而不可得者,不遇盤根,安別利器。我叔試以數(shù)十篇詩,隱其姓名,舉以相試,為能別得體制否?惟辨之未精,故所作惑雜而不純。今觀盛集中,尚有一二本朝立作處,毋乃坐視而然耶?又謂盛唐之詩“雄深雅健”,仆謂此四字但可評文,於詩則用“健”字不得。不若《詩辯》“雄渾悲壯”之語為得詩之體也。毫釐之差,不可不辨。坡谷諸公之詩,如米元章止字,雖筆力勁健,終有子路未事夫子時氣象。盛唐諸公之詩,如顏魯公書,既筆力雄壯,又氣象渾厚,其不同如此。只此一字,便見我叔腳根未點地處也。所論屈原《離騷》,則深得之,實前輩之所未發(fā),此一段文亦甚佳。大概論武帝以前皆好,無可議者。但李陵之詩,非虜中感故人還漢而作,恐未深考,故東坡亦惑江、漢之語,疑非少卿之詩,而不考其胡中也。妙喜(是徑山名珊宗杲也。)自謂“參禪精子”,仆亦自謂“參詩精子”。嘗謁李友山論古今人詩,見仆辨析毫芒,每相激賞,因謂之曰:“我論詩,若那吒太子析骨還父,析肉還母。”友山深以為然。當時臨川相會匆匆,所惜多順情放過,蓋傾蓋執(zhí)手,無暇引惹,恐未能卒竟其辨也。鄙見若此,若不以為然,卻愿有以相復(fù),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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