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一色無纖塵,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春江花月夜>>唐·張若虛 在這春江之畔、花紅時節、月圓之夜,不經意間看到這首詩,隨之引起無限遐想。 困人天色,醉人花氣。煙花三月的江南,柳絮如煙,春風十里,波光瀲滟。每當夜幕降臨,花燈初上,樹影婆娑風,熏風襲來,芳香四溢,身心頓時心曠神怡,沉侵在安詳靜謐之中。 而他,虛掩門扉,一燈如豆,夜夜至深。 他來自北方,自幼家境貧寒,生活拮據。學業未成,便肩負生活沉重的重擔。那個時侯,他喜歡上了宋詞。他說他喜歡宋詞的豪放婉約柔美旖旎。無論是雨打梨花深閉門的三月暮,還是月皎驚烏棲不定的橫斗柄;無論梅子黃時雨的對晚長亭,還是燈火闌珊處的夢想旅廝,是宋詞伴他度過了許多不眠之夜,度過了許多艱難困苦。爾后,隨著南下的洪流,孒然一身來到江南,淹沒在滾滾紅塵中。 初來江南,地生人陌,既充滿了驚喜又有些彷徨,索性埋頭扎進繁雜瑣碎的工作中。偶爾閑暇,他會手捧一卷書在午后的陽光下看上半天,抑或屹立在幽靜的郊野仰望深邃的天空飄過白云朵朵,時光就這么如流水般靜靜流淌!他在想:曾幾何時,年少輕狂不知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曾幾何時,胸中自有丘壑到頭來卻事與愿違壯志難酧,曾幾何時,滿腔熱血施展抱負卻空悲切白了少年頭。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也曾在月白風清之夜邀三五好友泛舟江上,也曾在冷落清秋月下獨酌長問明月幾時有,也曾在楊柳岸輕輕細說與江鄉夜夜。而如今,林花謝了春紅,風飄萬點正愁人。青春易失,容顏易老,如何牽絆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花非花霧非霧,在這虛幻迷離中,他是寂寞的,而他又不是寂寞的,因為還有包容和關心他的親人同事朋友,還有江南的陽光明月,大地清風,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陪伴著他。歷經變幻無序的人生,面對起伏不定的命運,已是閑看庭前花落花開漫觀天上云卷云舒。他并不是一個消極的人,或許是天性中積極的成份太濃了,才隨時沉潛與一份清涼之中。 她出生在美麗富饒的江南水鄉,從小天資聰穎的她,在殷實的環境中順風順水的讀完了大學。在大學里,她是手持紅油傘踟躕在菲菲細雨中的女孩。那個時侯,她喜歡上了唐詩。她說她喜歡唐詩的雅致里函雋永,沖淡中顯空靈,尤其喜歡唐詩中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 她覺得那首詩以月為經水為緯,春為質地,花為圖案,夜為底色,織就了一副光彩斑斕的春江月照圖。特別是其中的江天一色無纖塵、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這幾句符合她情隨事遷的心境和對人生的思索。無論是千樹萬樹梨花開的胡天八月,還是客舍青青柳色新的渭城客棧,無論在花三秋桂子的圓夜,還是暗香盈袖的黃昏,是唐詩伴她在月色花影中超越現實進入那個理想的古樸純美的世界,心靈便有一方凈土得以安歇。 她曾為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如雪以置于寸草報得三春輝,她曾為安能催眉折腰事權貴以置與浮世不得開心顏,她曾為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以置于碧海青天夜夜心。走出象牙塔后,她不顧家里阻撓舍棄優越條件,奮不顧身來到鄰邊小城,懷揣無限憧憬啟動人生嶄新旅程。 時光荏苒,歲月蹉跎。 他和她不期而遇,他和她在這春江之畔、花紅時節、月圓之夜相遇了。她含首低眉,盈盈淺笑,踏著一江春色,步履款款向他走來,晚風撩起她的長裙,宛若從宋詞里走出的婉約女子。金鳳雨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他頃刻化作五百年前一棵開花的樹,佇立岸頭,看孤鴻明滅,一時竟無語凝噎。他在想:如果他是西廂記里手持桃花扇的張生,她會是扶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的崔鶯鶯么?如果他是布衣出身撫琴而曲的司馬相如,她會是舍棄富貴榮華與之私奔的卓文君么?如果他是大觀園里軟玉溫香的賈寶玉,她會是以帕遮腮肩扛小鋤頭的林妹妹么? 夜闌珊,夢恍然,誰在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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