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藥”的概念首見于李東垣的《脾胃論》,但并未對此進行明晰界定,只是列舉了柴胡、升麻、葛根、防風、羌活、獨活、藁本等藥物治療脾胃病的應用。盡管風藥的概念目前尚無定論,但筆者認為是指一類具有辛散祛風作用的藥物。 這類藥物多輕清上升,向外趨表,通過開啟腠理而使風、火外越,是一個發汗解表、達邪外出的過程。其實,風藥祛濕也有很好作用。 風藥宣散可祛濕 濕為陰邪,其性重濁黏膩,易阻滯氣機、損傷陽氣,其中亦緩,其入亦深。其致病部位可有上下表里之別,演變有寒化熱化之勢,形式有合暑隨風之態。從臨床實踐來看,濕之致病,常難速愈;而濕邪一祛,他邪易除。因此,凡由濕致病,不論其來源、部位及形態,均當傾力祛除。祛濕之法豐富多樣,常用的有化濕、燥濕、利濕等,而風藥祛濕的作用現尚未被重視起來。 關于風藥祛濕的機理,總體上說是取象比類的結果。風屬木,濕屬土,木能克土,故風能勝濕。觀諸自然界,風之升散可除地之濕濘,即“地上淖澤,風之即干”(李中梓)。具體而言則緣于風藥的功能: 一是風藥可解表發汗,使濕邪隨汗而解;二是風藥可宣肺而調氣機,通陽而助氣化,清升濁降,內停之濕化為汗尿而解;三是風藥多具一定的疏肝作用,肝氣舒暢則脾土不壅,升降有序,納運正常則濕氣不生。由此可知,風藥祛濕乃通過其“宣”、“散”之性而實現。 祛在上在表之濕 濕為風挾,上蒙于頭,臨證可見頭痛如裹,肢體困重,胸悶納呆,小便不利,大便或溏,苔白膩,脈濡。治宜祛風除濕,方用羌活勝濕湯。《壽世保元》中有一清上蠲痛湯(當歸、川芎、白芷、細辛、羌活、獨活、防風、菊花、蔓荊子、蒼術、麥冬、黃芩、生姜、甘草),言其可治“一切頭痛,不問左右、偏正、新久”,從其用藥可以看出還是以辛散祛除風寒濕邪為主。 此外,風藥不僅可散頭面之濕,還可輕清載藥上浮,起到引經藥的作用,這在內傷頭痛的治療中多有運用。 若長期鼻塞不通,不聞香臭,頭額昏沉,涕淚眵多,多屬脾肺氣虛、濕蒙清竅之變。治以升陽除濕,方選《蘭室秘藏》中的麗澤通氣湯(黃芪、炙甘草、升麻、羌活、獨活、防風、葛根、麻黃)。方中以風藥升散除濕,鼻竅自通。 水腫由水液潴留肌膚所致。因水乃濕之積,故也可借用風藥祛濕之法加以除之。如《金匱要略》治療風水的越婢湯,方中的麻黃既能發汗以散越水氣,又能宣肺通調水道。再如《濟生方》中治療水濕壅盛,泛溢表里的疏鑿飲子,用藥在攻逐、利水、行氣的同時,還佐以羌活、秦艽、生姜辛散走表,疏風散水。全方利疏結合,從表里前后分消,故可使水邪速消。 痹證由風寒濕熱邪雜合,侵犯肢體關節、肌肉,阻痹經絡氣血所致,風濕為必然之邪,寒熱為演變趨向。臨證可見肢體關節、肌肉酸楚,重著,疼痛,腫脹散漫,關節活動不利等,治可以《醫學心悟》中的蠲痹湯加減(羌活、獨活、桂枝、秦艽、海風藤、桑枝、當歸、川芎、乳香、木香、甘草)。歷代不少醫者更有用麻黃發汗治療痹證的經驗。 此如《景岳全書》所言“治濕之法,凡濕從外入者,汗散之。濕在上者,亦宜微汗之。”并進一步指出:“風濕相搏,一身盡疼痛,法當汗出而解,值天陰雨不止……蓋發其汗,汗大出者,但風氣去,濕氣在,是故不愈也。若治風濕者,發其汗,但微微似欲出汗者,風濕俱去也。” 對于瘙癢瘡疹,風藥也能消瘡敗毒,藥如荊芥、防風、羌活、獨活、甘草。瘡瘍初起,每因風濕熱之邪侵蘊肌肉,對此,“汗之則瘡已”(《素問·五常政大論》,方可選荊防敗毒散。治療皮膚濕疹,也常以風藥如羌活、防風、蟬蛻等散濕。 祛中焦之濕 泄瀉之病,緣于濕盛,故有“無濕不成泄”之說。因此,如何祛濕就成為治療泄瀉的關鍵。《千金翼方》中主治外感風寒、內傷濕滯的藿香正氣散,方中的紫蘇、白芷、藿香辛溫芳香,既可解散外邪,又能醒脾化濕。李東垣對脾虛所生之濕的處理頗具匠心,提出了升陽除濕之法加以治療,認為風藥與健脾藥相伍,可使脾運得健,清陽得升,濁陰得化,濕邪得除。 他在論述脾胃已衰,又感外淫濕邪之暴瀉中指出,若按經法當分消其濕,但用淡滲之劑利小便則“病雖即已,是降之又降,是復益其陰而重竭其陽氣矣,是陽氣愈削而精神愈短矣,是陰重強而陽重衰矣,反助其邪之謂也。故必用升陽風藥即差,以柴胡、獨活、羌活、升麻各一錢,防風要截半錢,炙甘草半錢,煎稍熱服。”(《脾胃論》) 再如泄瀉因于肝氣乘脾者,癥見腸鳴漉漉,腹中拘急,泄瀉頻作,瀉后腹痛不減,可治以劉草窗痛瀉要方,其中用防風一可祛風勝濕,二可疏木達土,三可升發脾中清陽,可謂一舉三得,頗具深意。 黃疸乃濕證,“黃家所得,從濕得之”(《金匱要略》)。因此,祛濕成為退黃的前提。實踐證明,在運用化濕、利濕的同時,用風藥祛濕消除黃疸也是一個重要的方法,如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傷寒論》)、甘露消毒丹(《溫熱經緯》)、梔子湯(《外臺秘要》)等中的麻黃、薄荷、柴胡、升麻,即是利用其開泄腠理、宣表透達而使濕邪從汗而解。 祛下焦之濕 淋濁大致涵蓋了現代醫學的慢性前列腺炎,治以清熱利濕為常法,但因濕邪重濁黏滯,久伏存留,單純祛濕則往往難以奏效。 對此,江蘇省中醫院何映教授提出從風論治慢性前列腺炎,并創制了“風靈湯”(由威靈仙、白芷、獨活、防風、紅藤、牛膝、石韋、勾藤、萆解等組成),認為祛風能勝濕,且祛風有搜剔和宣達之功,使久羈留滯之濕邪瓦解,還能鼓動胃氣,醒脾化濕,“升引脾胃之氣上行,使清氣升而濁氣降,濕氣亦隨之宣化”。 帶下病多由濕邪下注而成。《傅青主女科》中的完帶湯,適于治療脾虛肝郁之帶下。方中柴胡可疏肝升脾,黑芥穗則散可勝濕,澀可收濕,從而使全方寓補于散之中,寄消于升之內。 此外,李東垣用于治療氣血虧虛、寒濕下注帶下的調經補真湯(獨活、干姜、藁本、防風、蒼術、麻黃、炙甘草、人參、當歸身、白術、生黃芩、升麻、黃芪、高良姜、澤瀉、羌活、柴胡、杏仁、桂枝、白葵花),及用于治療月經不調屬于氣血虧虛并濕濁留居的升陽除濕湯(酒當歸、黃芪、獨活、蔓荊子、防風、炙甘草、升麻、藁本、柴胡、羌活、蒼術),均是伍用大隊風藥以升陽散寒除濕。 由此可以看出,風藥祛濕在臨床實踐中有著廣泛的運用。因其“宣”、“散”,風藥不僅能使濕邪通過發汗、呼濁而解,而且能激發鼓舞肺、脾、肝之氣,使其更好發揮各自功能,可謂作用獨特。若能與利濕、燥濕恰當配合,適度運用,則祛除濕邪何難之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