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卷八十一 ? 獨行列傳第七十一獨行列傳第七十一譙玄李業(yè)劉茂溫序彭脩索盧放周嘉范式李善王忳張武陸續(xù)戴封李充繆肜陳重雷義范冉戴就趙苞向栩諒輔劉翊王烈孔子曰:“與其不得中庸,必也狂狷乎!”又云:“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此蓋失于周全之道,而取諸偏至之端者也。然則有所不為,亦將有所必為者矣;既云進取,亦將有所不取者矣。如此,性尚分流,為否異適矣。 中世偏行一介之夫,能成名立方者,蓋亦眾也。或志剛金石,而克捍于強御。或意嚴冬霜,而甘心于小諒。亦有結(jié)朋協(xié)好,幽明共心;蹈義陵險,死生等節(jié)。雖事非通圓,良其風軌,有足懷者。而情跡殊雜,難為條品;片辭特趣,不足區(qū)別。措之則事或有遺,載之則貫序無統(tǒng)。以其名體雖殊,而操行俱絕,故總為《獨行篇》焉。庶備諸闕文,紀志漏脫云爾。 譙玄字君黃,巴郡閬中人也。少好學,能說《易》、《春秋》。仕于州郡。成帝永始二年,有日食之災(zāi),乃詔舉敦樸遜讓、有行義者各一人。州舉玄,詣公車,對策高第,拜議郎。 帝始作期門,數(shù)為微行。立趙飛燕為皇后,后專寵懷忌,皇子多橫夭。玄上書諫曰:“臣聞王者承天,繼宗統(tǒng)極,保業(yè)延祚,莫急胤嗣。故《易》有干蠱之義,《詩》詠眾多之福。今陛下圣嗣未立,天下屬望,而不惟社稷之計,專念微行之事,愛幸用于所惑,曲意留于非正。竊聞后宮皇子,產(chǎn)而不育。臣聞之怛然,痛心傷剝,竊懷憂國,不忘須臾。夫警衛(wèi)不修,則患生非常。忽有醉酒狂夫,分爭道路。既無尊嚴之儀,豈識上下之別!此為胡狄起于轂下,而賊亂發(fā)于左右也。愿陛下念天下之至重,愛金玉之身,均九女之施,存無窮之福,天下幸甚。” 時,數(shù)有災(zāi)異,玄輒陳其變。既不省納,故久稽郎官。后遷太常丞,以弟服去職。 平帝元始元年,日食,又詔公卿舉敦樸直言。大鴻臚左咸舉玄詣公車對策,復(fù)拜議郎,遷中散大夫。四年,選明達政事、能班化風俗者八人。時并舉玄,為繡衣使者,持節(jié),與太仆王惲等分行天下,觀覽風俗,所至專行誅賞。事未及終,而王莽居攝,玄于是縱使者車,變易姓名,間竄歸家,因以隱遁。 后公孫述僭號于蜀,連聘不詣。述乃遣使者備禮征之;若玄不肯起,便賜以毒藥。太守乃自赍璽書至玄廬,曰:“君高節(jié)已著,朝廷垂意,誠不宜復(fù)辭,自招兇禍。”玄仰天嘆曰:“唐堯大圣,許由恥仕;周武至德,伯夷守餓。彼獨何人,我亦何人。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藥。玄子瑛泣血叩頭于太守曰:“方今國家,東有嚴敵,兵師四出。國用軍資,或不常充足。愿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為請,述聽許之。玄遂隱藏田野,終述之世。 時,兵戈累年,莫能修尚學業(yè),玄獨訓諸子勤習經(jīng)書。建武十一年卒。明年,天下平定,玄弟慶以狀詣闕自陳。光武美之,策詔本郡祠以中牢,敕所在還玄家錢。 時,亦有犍為費貽,不肯仕述,乃漆身為厲,陽狂以避之,退藏山藪十余年。述破后,仕至合浦太守。 瑛善說《易》,以授顯宗,為北宮衛(wèi)士令。 李業(yè)字巨游,廣漢梓潼人也。少有志操,介特。習《魯詩》,師博士許晃。元始中,舉明經(jīng),除為郎。 會王莽居攝,業(yè)以病去官,杜門不應(yīng)州郡之命。太守劉咸強召之,業(yè)乃載病詣門。咸怒,出教曰:“賢者不避害,譬猶彀弩射市,薄命者先死。聞業(yè)名稱,故欲與之為治,而反托疾乎?”令詣獄養(yǎng)病,欲殺之。客有說咸曰:“趙殺鳴犢,孔子臨河而逝。未聞求賢而脅以牢獄者也。”咸乃出之,因舉方正。王莽以業(yè)為酒士,病不之官,遂隱藏山谷,絕匿名跡,終莽之世。 及公孫述僭號,素聞業(yè)賢,征之,欲以為博士,業(yè)固疾不起。數(shù)年,述羞不致之,乃使大鴻臚尹融持毒酒、奉詔命以劫業(yè):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之以藥。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qū)區(qū)之身,試于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yōu)乎!今數(shù)年不起,猜疑寇心,兇禍立加,非計之得者也。”業(yè)乃嘆曰:“危國不入,亂國不居。親于其身為不善者,義所不從。君子見危授命,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融見業(yè)辭志不屈,復(fù)曰:“宜呼室家計之。”業(yè)曰:“丈夫斷之于心久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述聞業(yè)死,大驚,又恥有殺賢之名,乃遣使吊祠,賻贈百匹。業(yè)子翚,逃避不受。 蜀平,光武下詔表其閭,《益部紀》載其高節(jié),圖畫形象。 初,平帝時,蜀郡王皓為美陽令,王嘉為郎。王莽篡位,并棄官西歸。及公孫述稱帝,遣使征皓、嘉,恐不至,遂先系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況于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嘆曰:“后之哉!”乃對使者伏劍而死。 是時,犍為任永及業(yè)同郡馮信,并好愛博古。公孫述連征命,待以高位,皆托青盲,以避世難。永妻淫于前,匿情無言;見子入井,忍而不救。信侍婢亦對信奸通。及聞述誅,皆盥洗更視曰:“世適平,目即清。”淫者自殺。光武聞而征之,并會病卒。 劉茂字子衛(wèi),太原晉陽人也。少孤,獨侍母居。家貧,以筋力致養(yǎng),孝行著于鄉(xiāng)里。及長,能習《禮經(jīng)》,教授常數(shù)百人。哀帝時,察孝廉,再遷五原屬國候,遭母憂去官。服竟后為沮陽令。會王莽篡位,茂棄官,避世弘農(nóng)山中教授。 建武二年歸,為郡門下掾。時,赤眉二十余萬眾攻郡縣,殺長吏及府掾史。茂負太守孫福逾墻藏空穴中,得免。其暮,俱奔盂縣。晝則逃隱,夜求糧食。積百余日,賊去,乃得歸府。明年,詔書求天下義士。福言茂曰:“臣前為赤眉所攻,吏民壞死,奔走趣山。臣為賊所圍,命如絲發(fā),賴茂負臣逾城,出保盂縣。茂與弟觸冒兵刃,緣山負食,臣及妻子得度死命,節(jié)義尤高。宜蒙表擢,以厲義士。”詔書即征茂,拜議郎,遷宗正丞。后拜侍中,卒官。 延平中,鮮卑數(shù)百余騎寇漁陽,太守張顯率吏士追出塞,遙望虜營煙火,急趣之。兵馬掾嚴授慮有伏兵,苦諫止,不聽。顯蹙令進,授不獲已,前戰(zhàn),伏兵發(fā),授身被十創(chuàng),歿于陣。顯拔刃追散兵,不能制,虜射中顯,主簿衛(wèi)福、功曹徐咸遽赴之,顯遂墮馬,福以身擁蔽,虜并殺之。朝廷愍授等節(jié),詔書褒嘆,厚加賞賜,各除子一人為郎中。 永初二年,劇賊畢豪等入平原界,縣令劉雄將吏士乘船追之。至厭次河,與賊合戰(zhàn)。雄敗,執(zhí)雄,以矛刺之。時小吏所輔前叩頭求哀,愿以身代雄。豪等縱雄而刺輔,貫心洞背即死。東郡太守捕得豪等,具以狀上。詔書追傷之,賜錢二十萬,除父奉為郎中。 溫序字次房,太原祁人也。仕州從事。建武二年,騎都尉弓里戍將兵平定北州,到太原,歷訪英俊大人,問以策謀。戍見序奇之,上疏薦焉。于是征為侍御史,遷武陵都尉,病免官。 六年,拜謁者,遷護羌校尉。序行部至襄武,為隗囂別將茍宇所拘劫。宇謂序曰:“子若與我并威同力,天下可圖也。”序曰:“受國重任,分當效死,義不貪生、茍背恩德。”宇等復(fù)曉譬之。序素有氣力,大怒,叱宇等曰:“虜何敢迫脅漢將!”因以節(jié)楇殺數(shù)人。賊眾爭欲殺之。宇止之曰:“此義士死節(jié),可賜以劍。”序受劍,銜須于口,顧左右曰:“既為賊所迫殺,無令須污土。”遂伏劍而死。 序主簿韓遵、從事王忠持尸歸斂。光武聞而憐之,命忠送喪到洛陽,賜城傍為冢地,賻谷千斛、縑五百匹,除三子為郎中。長子壽,服竟為鄒平侯相。夢序告之曰:“久客思鄉(xiāng)里。”壽即棄官,上書乞骸骨歸葬。帝許之,乃反舊塋焉。 彭脩字子陽,會稽毘陵人也。年十五時,父為郡吏,得休,與脩俱歸,道為盜所劫。脩困迫,乃拔佩刀前持盜帥曰:“父辱子死,卿不顧死邪?”盜相謂曰:“此童子義士也,不宜逼之。”遂辭謝而去。鄉(xiāng)黨稱其名。 后仕郡為功曹。時,西部都尉宰祐行太守事,以微過收吳縣獄吏,將殺之。主簿鐘離意爭諫甚切,祐怒,使收縛意,欲案之,掾史莫敢諫。脩排閣直入,拜于庭,曰:“明府發(fā)雷霆于主薄,請聞其過。”祐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廢命不忠,豈非過邪?”脩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云攀毀欄檻,自非賢君,焉得忠臣?今慶明府為賢君,主簿為忠臣。”祐遂原意罰,貰獄吏罪。 后州辟從事。時,賊張子林等數(shù)百人作亂,郡言州,請脩守吳令。脩與太守俱出討賊,賊望見車馬,競交射之,飛矢雨集。脩障捍太守,而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賊素聞其恩信,即殺弩中脩者,余悉降散。言曰:“自為彭君故降,不為太守服也。” 索盧放字君陽,東郡人也。以《尚書》教授千余人。初署郡門下掾。更始時,使者督行郡國,太守有事,當就斬刑,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歸心皇漢者,實以圣政寬仁故也。而傳車所過,未聞恩澤。太守受誅,誠不敢言,但恐天下惶懼,各生疑變。夫使功者不如使過,愿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斬。使者義而赦之,由是顯名。 建武六年,征為洛陽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諫議大夫,數(shù)納忠言,后以疾去。 建武末,復(fù)征不起,光武使人輿之,見于南宮云臺,賜谷二千斛,遣歸,除子為太子中庶子。卒于家。 周嘉字惠文,汝南安城人也。高祖父燕,宣帝時為郡決曹掾。太守欲枉殺人,燕諫不聽,遂殺囚而黜燕。囚家守闕稱冤,詔遣復(fù)考。燕見太守曰:“愿謹定文書,皆著燕名,府君但言時病而已。”出謂掾史曰:“諸君被問,悉當以罪推燕。如有一言及于府君,燕手劍相刃。”使者乃收燕系獄。屢被掠楚,辭無屈橈。當下蠶室,乃嘆曰:“我平王之后,正公玄孫,豈可以刀鋸之余下見先君?”遂不食而死。燕有五子,皆至刺史、太守。 嘉仕郡為主簿。王莽末,郡賊入汝陽城,嘉從太守何敞討賊,敞為流矢所中,郡兵奔北,賊圍繞數(shù)十重,白刃交集,嘉乃擁敞,以身捍之。因呵賊曰:“卿曹皆人隸也。為賊既逆,豈有還害其君者邪?嘉請以死贖君命。”因仰天號泣。群賊于是兩兩相視,曰:“此義士也!”給其車馬,遣送之。 后太守寇恂舉為孝廉,拜尚書侍郎。光武引見,問以遭難之事。嘉對曰:“太守被傷,命懸寇手。臣實弩怯,不能死難。”帝曰:“此長者也。”詔嘉尚公主,嘉稱病篤,不肯當。 稍遷零陵太守,視事七年,卒。零陵頌其遺愛,吏民為立祠焉。 嘉從弟暢,字伯持,性仁慈,為河南尹。永初二年夏,旱,久禱無應(yīng),暢因收葬洛城傍客死骸骨,凡萬余人。應(yīng)時澎雨,歲乃豐稔。位至光祿勛。 范式字巨卿,山陽金鄉(xiāng)人也,一名汜。少游太學,為諸生,與汝南張劭為友。劭字元伯。二人并告歸鄉(xiāng)里。式謂元伯曰:“后二年當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請設(shè)饌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別,千里結(jié)言,爾何相信之審邪?”對曰:“巨卿信士,必不乖違。”母曰:“若然,當為爾B372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飲,盡歡而別。 式仕為郡功曹。后元伯寢疾篤,同郡郅君章、殷子徵晨夜省視之。元伯臨盡,嘆曰:“恨不見吾死友!”子徵曰:“吾與君章盡心于子,是非死友,復(fù)欲誰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陽范巨卿,所謂死友也。”尋而卒。式忽夢見元伯玄冕垂纓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當以爾時葬,永歸黃泉。子未我忘,豈能相及?”式B837然覺寤,悲嘆泣下,具告太守,請往奔喪。太守雖心不信而重違其情,許之。式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馳往赴之。式未及到,而喪已發(fā)引,既至壙,將窆,而柩不肯進。其母撫之曰:“元伯,豈有望邪?”遂停柩移時,乃見有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喪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異,永從此辭。”會葬者千人,咸為揮涕。式因執(zhí)紼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為修墳樹,然后乃去。 后到京師,受業(yè)太學。時諸生長沙陳平子亦同在學,與式未相見,而平子被病將亡,謂其妻曰:“吾聞山陽范巨卿,烈士也,可以托死。吾歿后,但以尸埋巨卿戶前。”乃裂素為書,以遺巨卿。既終,妻從其言。時式出行適還,省書見瘞,愴然感之,向墳揖哭,以為死友。乃營護平子妻兒,身自送喪于臨湘。未至四五里,乃委素書于柩上,哭別而去。其兄弟聞之,尋求不復(fù)見。長沙上計掾史到京師,上書表式行狀,三府并辟,不應(yīng)。 舉州茂才,四遷荊州刺史。友人南陽孔嵩,家貧親老,乃變名姓,傭為新野縣阿里街卒。式行部到新野,而縣選嵩為導(dǎo)騎迎式。式見而識之,呼嵩,把臂謂曰:“子非孔仲山邪?”對之嘆息,語及平生。曰:“昔與子俱曳長裾,游息帝學。吾蒙國恩,致位牧伯,而子懷道隱身,處于卒伍,不亦惜乎!”嵩曰:“侯嬴長守于賤業(yè),晨門肆志于抱關(guān)。子欲居九夷,不患其陋。貧者士之宜,豈為鄙哉!”式敕縣代嵩,嵩以為先傭未竟,不肯去。 嵩在阿里,正身厲行,街中子弟,皆服其訓化。遂辟公府。之京師,道宿下亭,盜共竊其馬,尋問知其嵩也,乃相責讓曰:“孔仲山善士,豈宜侵盜乎!”于是送馬謝之。嵩官至南海太守。 式后遷廬江太守,有威名,卒于官。 李善字次孫,南陽BF73陽人也,本同縣李元蒼頭也。建武中疫疾,元家相繼死沒,唯孤兒續(xù)始生數(shù)旬,而貲財千萬,諸奴婢私共計議,欲謀殺續(xù),分其財產(chǎn)。善深傷李氏而力不能制,乃潛負續(xù)逃去,隱山陽瑕丘界中,親自哺養(yǎng),乳為生B14F。推燥居濕,備嘗艱勤。續(xù)雖在孩抱,奉之不異長君,有事輒長跪請白,然后行之。閭里感其行,皆相率修義。續(xù)年十歲,善與歸本縣,修理舊業(yè)。告奴婢于長吏,悉收殺之。時鐘離意為瑕丘令,上書薦善行狀。光武詔拜善及續(xù)并為太子舍人。 善顯宗時辟公府,以能理劇,再遷日南太守。從京師之官,道經(jīng)BF73陽,過李元冢。未至一里,乃脫朝服,持鋤去草。及拜墓,哭泣甚悲,身自炊爨,執(zhí)鼎俎以修祭祀。垂泣曰:“君夫人,善在此。”盡哀,數(shù)日乃去。到官,以愛惠為政,懷來異俗。遷九江太守,未至,道病卒。 續(xù)至河間相。 王B62A字少林,廣漢新都人也。B62A嘗詣京師,于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愍而視之。書生謂B62A曰:“我當?shù)铰尻枺徊。陧汈АQ掠薪鹗铮敢韵噘洠篮笃虿睾」恰!蔽醇皢栃彰^。B62A即鬻金一斤,營其殯葬,余金悉置棺下,人無知者。后歸數(shù)年,縣署B(yǎng)62A大度亭長。初到之日,有馬馳入亭中而止。其日,大風飄一繡被,復(fù)墮B62A前,即言之于縣,縣以歸B62A。B62A后乘馬到雒縣,馬遂奔走,牽B62A入它舍。主人見之喜曰:“今禽盜矣。”問B62A所由得馬,B62A具說其狀,并及繡被。主人悵然良久,乃曰:“被隨旋風,與馬俱亡,卿何陰德而致此二物?”B62A自念有葬書生之事,因說之,并道書生形貌及埋金處。主人大驚,號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彥。前往京師,不知所在,何意卿乃葬之。大恩久不報,天以此章卿德耳。”B62A悉以被、馬還之,彥父不取,又厚遺B62A。B62A辭讓而去。時,彥父為州從事,因告新都令,假B62A休,自與俱迎彥喪,余金俱存。B62A由是顯名。 仕郡功曹,州治中從事。舉茂才,除CD37令。到官,至EA69亭。亭長曰:“亭有鬼,數(shù)殺過客,不可宿也。”B62A曰:“仁勝兇邪,德除不祥,何鬼之避!”即入亭止宿。夜中聞有女子稱冤之聲。B62A咒曰:“有何枉狀,可前求理乎?”女子曰:“無衣,不敢進。”B62A便投衣與之。女子乃前訴曰:“妾夫為涪令,之官過宿此亭,亭長無狀,賊殺妾家十余口,埋在樓下,悉取財貨。”B62A問亭長姓名。女子曰:“即今門下游徼者也。”B62A曰:“汝何故數(shù)殺過客?”對曰:“妾不得白日自訴,每夜陳冤,客輒眠不見應(yīng),不勝感恚,故殺之。”B62A曰:“當為汝理此冤,勿復(fù)殺良善也。”因解衣于地,忽然不見,明旦召游徼詰問,具服罪,即收系,及同謀十余人悉伏辜。遣吏送其喪歸鄉(xiāng)里,于是亭遂清安。 張武者,吳郡由拳人也。父業(yè),郡門下掾,送太守妻、子還鄉(xiāng)里,至河內(nèi)亭,盜夜劫之,業(yè)與賊戰(zhàn)死,遂亡失尸骸。武時年幼,不及識父。后之太學受業(yè),每節(jié),常持父遺劍,至亡處祭DD3C,泣而還。太守第五倫嘉其行,舉孝廉。遭母喪過毀,傷父魂靈不返,因哀慟絕命。 陸續(xù)字智初,會稽吳人也。世為族姓。祖父閎,字子春,建武中為尚書令。美姿貌,喜著越布單衣,光武見而好之,自是常敕會稽郡獻越布。 續(xù)幼孤,仕郡戶曹史。時歲荒民饑,太守尹興使續(xù)于都亭賦民饘粥。續(xù)悉簡閱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幾何?續(xù)因口說六百余人,皆分別姓字,無有差謬。興異之。刺史行部,見續(xù),辟為別駕從事。以病去,還為郡門下掾。 是時,楚王英謀反,陰疏天下善士。及楚事覺,顯宗得其錄,有尹興名,乃征興詣廷尉獄。續(xù)與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勛及掾史五百余人詣洛陽詔獄就考,諸吏不堪痛楚,死者大半。唯續(xù)、宏、勛掠考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xù)母遠至京師,覘候消息,獄事特急,無緣與續(xù)相聞,母但作饋食,付門卒以進之,續(xù)雖見考苦毒,而辭色慷慨,未嘗易容,唯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怪而問其故。續(xù)曰:“母來,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門卒通傳意氣,召將案之。續(xù)曰:“因食餉羹,識母所自調(diào)和,故知來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乎?”續(xù)曰:“母嘗截肉,未嘗不方,斷蔥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問諸謁舍,續(xù)母果來,于是陰嘉之,上書說續(xù)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鄉(xiāng)里,禁錮終身。續(xù)以老病卒。 長子稠,廣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樂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學,不慕榮名,連征不就。褒子康,已見前傳。 戴封字平仲,濟北剛?cè)艘病D晔澹勌珜W,師事鄮令東海申君。申君卒,送喪到東海,道當經(jīng)其家。父母以封當還,豫為娶妻。封暫過拜親,不宿而去。還京師卒業(yè)。時同學石敬平溫病卒,封養(yǎng)視殯斂,以所赍糧市小棺,送喪到家。家更斂,見敬平行時書物皆在棺中,乃大異之。封后遇賊,財物悉被略奪,唯余縑七匹,賊不知處,封乃追以與之,曰:“知諸君乏,故送相遺。”賊驚曰:“此賢人也。”盡還其器物。 后舉孝廉,光祿主事,遭伯父喪去官。詔書求賢良方正直言之士、有至行能消災(zāi)伏異者,公卿郡守各舉一人。郡及大司農(nóng)俱舉封。公車征,陛見,對策第一,擢拜議郎。遷西華令。時汝、潁有蝗災(zāi),獨不入西華界。時督郵行縣,蝗忽大至。督郵其日即去,蝗亦頓除,一境奇之。其年大旱,封禱請無獲,乃積薪坐其上以自焚。火起而大雨暴至,于是遠近嘆服。 遷中山相。時諸縣囚四百余人,辭狀已定,當行刑。封哀之,皆遣歸家,與克期日,皆無違者。詔書策美焉。 永元十二年,征拜太常,卒官。 李充字大遜,陳留人也。家貧,兄弟六人同食遞衣。妻竊謂充曰:“今貧居如此,難以久安。妾有私財,愿思分異。”充偽酬之曰:“如欲別居,當醖酒具會,請呼鄉(xiāng)里內(nèi)外,共議其事。”婦從充置酒晏客。充于坐中前跪曰母曰:“此婦無狀,而教充離間母兄,罪合遣斥。”便呵叱其婦,逐令出門,婦銜涕而去。坐中驚肅,因遂罷散。充后遭母喪,行服墓次,人有盜其墓樹者,充手自殺之。服闋,立精舍講授。 太守魯平請署功曹,不就。平怒,乃援充以捐溝中,因謫署縣都亭長。不得已,起親職役。后和帝公車征,不行。延平中,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隱士大儒,務(wù)取高行,以勸后進,特征充為博士。時魯平亦為博士,每與集會,常嘆服焉。 充遷侍中。大將軍鄧騭貴戚傾時,無所下借,以充高節(jié),每卑敬之。嘗置酒請充,賓客滿堂,酒酣,騭跪曰:“幸托椒房,位列上將。幕府初開,欲辟天下奇?zhèn)ィ钥锊淮┲T君博求其器。”充乃為陳海內(nèi)隱居懷道之士,頗有不合,騭欲絕其說,以肉啖之。充抵肉于地,曰:“說士猶甘于肉!”遂出,徑去。騭甚望之。同坐汝南張孟舉往讓充曰:“一日聞足下與鄧將軍說士未究,激刺面折,不由中和,出言之責,非所以光祚子孫者也。”充曰:“大丈夫居世,貴行其意,何能遠為子孫計哉!”由是見非于貴戚。 遷左中郎將,年八十八,為國三老。安帝常特進見,賜以幾杖。卒于家。 繆肜字豫公,汝南召陵人也。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財業(yè)。及各娶妻,諸婦遂求分異,又數(shù)有斗爭之言。肜深懷憤嘆,乃掩戶自撾曰:“繆肜,汝修身謹行,學圣人之法,將以齊整風俗,奈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諸婦聞之,悉叩頭謝罪,遂更為敦睦之行。 仕縣為主簿。時縣令被章見考,吏皆畏懼自誣,而肜獨證據(jù)其事。掠考苦毒,至乃體生蟲蛆,因復(fù)傳換五獄,逾涉四年,令卒以自免。 太守隴西梁湛召為決曹史。安帝初,湛病卒官,肜送喪還隴西。始葬,會西羌反叛,湛妻、子悉避亂它郡,肜獨留不去,為起墳冢。乃潛穿井旁以為窟室,晝則隱竄,夜則負士,及賊平而墳已立。其妻、子意肜已死,還見大驚。關(guān)西咸稱傳之,共給車馬衣資,肜不受而歸鄉(xiāng)里。 辟公府,舉尤異,遷中牟令。縣近京師,多權(quán)豪。肜到,誅諸奸吏及托名貴戚賓客者百有余人,威名遂行。卒于官。 陳重字景公,豫章宜春人也。少與同郡雷義為友,俱學《魯詩》、《顏氏春秋》。太守張云舉重孝廉,重以讓義,前后十余通記,云不聽。義明年舉孝廉,重與俱在郎署。 有同署郎負息錢數(shù)十萬,責主日至,詭求無已,重乃密以錢代還。郎后覺知而厚辭謝之。重曰:“非我之為,將有同姓名者。”終不言惠。又同舍郎有告歸寧者,誤持鄰舍郎绔以去。主疑重所取,重不自申說,而市绔以償之。后寧喪者歸,以绔還主,其事乃顯。 重后與義俱拜尚書郎,義代同時人受罪,以此黜退。重見義去,亦以病免。 后舉茂才,除細陽令。政有異化,舉尤異,當遷為會稽太守,遭姊憂去官。后為司徒所辟,拜侍御史,卒。 雷義字仲公,豫章鄱陽人也。初為郡功曹,嘗擢舉善人,不伐其功。義嘗濟人死罪,罪者后以金二斤謝之,義不受。金主伺義不在,默投金于承塵上。后葺理屋宇,乃得之。金主已死,無所復(fù)還,義乃以付縣曹。 后舉孝廉,拜尚書侍郎,有同時郎坐事,當居刑作。義默自表取其罪,以此論司寇。同臺郎覺之,委位自上,乞贖義罪。順帝詔皆除刑。 義歸,舉茂才,讓于陳重,刺史不聽,義遂陽狂被發(fā)走,不應(yīng)命。鄉(xiāng)里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三府同時俱辟二人。義遂為守灌謁者。使持節(jié)督郡國行風俗,太守令長坐者凡七十人。旋拜侍御史,除南頓令,卒官。 子授,官至蒼梧太守。 范冉字史云,陳留外黃人也。少為縣小吏,年十八,奉檄迎督郵,冉恥之,乃遁去。到南陽,受業(yè)于樊英。又游三輔,就馬融通經(jīng),歷年乃還。 冉好違時絕俗,為激詭之行。常慕梁伯鸞、閔仲叔之為人。與漢中李固、河內(nèi)王奐親善,而鄙賈偉節(jié)、郭林宗焉。奐后為考城令,境接外黃,屢遣書請冉,冉不至。及奐遷漢陽太守,將行,冉乃與弟協(xié)步赍麥酒,于道側(cè)設(shè)壇以待之。冉見奐車徒駱驛,遂不自聞,惟與弟共辯論于路。奐識其聲,即下車與相揖對。奐曰:“行路倉卒,非陳契闊之所,可共到前亭宿息,以敘分隔。”冉曰:“子前在考城,思欲相從,以賤質(zhì)自絕豪友耳。今子遠適千里,會面無期,故輕行相候,以展訣別。如其相追,將有慕貴之譏矣。”便起告違,拂衣而去。奐瞻望弗及,冉長逝不顧。 桓帝時,以冉為萊蕪長,遭母憂,不到官。后辟太尉府,以狷急不能從俗,常佩韋于朝。議者欲以為侍御史,因遁身逃命于梁沛之間,徒行敝服,賣卜于市。 遭黨人禁錮,遂推鹿車,載妻子,捃拾自資。或寓息客廬,或依宿樹廕。如此十余年,乃結(jié)草室而居焉。所止單陋,有時糧粒盡,窮居自若,言貌無改。閭里歌之曰:“甑中生塵范史云,釜中生魚范萊蕪。” 及黨禁解,為三府所辟,乃應(yīng)司空命。是時西羌反叛,黃巾作難,制諸府掾?qū)伲坏猛腥ゾ汀H绞鬃咱劳耍t書特原不理罪。又辟太尉府,以疾不行。 中平二年,年七十四,卒于家。臨命遺令敕其子曰:“吾生于昏暗之世,值乎淫侈之俗,生不得匡世濟時,死何忍自同于世!氣絕便斂,斂以時服,衣足蔽形,棺足周身,斂畢便穿,穿畢便埋。其明堂之奠,干飯寒水,飲食之物,勿有所下。墳封高下,令足自隱。知我心者,李子堅、王子炳也。今皆不在,制之在爾,勿令鄉(xiāng)人宗親有所加也。”于是三府各遣令史奔吊。大將軍何進移書陳留太守,累行論謚,僉曰宜為貞節(jié)先生。會葬者二千余人,刺史郡守各為立碑表墓焉。 戴就字景成,會稽上虞人也。仕郡倉曹掾,楊州刺史歐陽參奏太守成公浮臧罪,遣部從事薛安案倉庫簿領(lǐng),收就于錢唐縣獄。幽囚考掠,五毒參至。就慷慨直辭,色不變?nèi)荨S譄n斧,使就挾于肘腋。就語獄卒:“可熟燒斧,勿令冷。”每上彭考,因止飯食不肯下,肉焦毀墯地者,掇而食之。主者窮竭酷慘,無復(fù)余方,乃臥就覆船下,以馬通薰之。一夜二日,皆謂已死,發(fā)船視之,就方張眼大罵曰:“何不益火,而使滅絕!”又復(fù)燒地,以大針刺指爪中,使以把土,爪悉墯落。主者以狀白安,安呼見就,謂曰:“太守罪穢狼藉,受命考實,君何故以骨肉拒B473邪?”就據(jù)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當以死報國。卿雖銜命,固宜申斷冤毒,奈何誣枉忠良,強相掠理,令臣謗其君,子證其父!薛安庸騃,忸行無義,就考死之日,當白之于天,與群鬼殺汝于亭中。如蒙生全,當手刃相裂!”安深奇其壯節(jié),即解械,更與美談,表其言辭,解釋郡事。征浮還京師,免歸鄉(xiāng)里。 太守劉寵舉就孝廉,光祿主事,病卒。 趙苞字威豪,甘陵東武城人。從兄忠,為中常侍,苞深恥其門族有宦官名勢,不與忠交通。 初仕州郡,舉孝廉,再遷廣陵令。視事三年,政教清明,郡表其狀,遷遼西太守。抗厲威嚴,名振邊俗。以到官明年,遣使迎母及妻子,垂當?shù)娇ぃ澜?jīng)柳城,值鮮卑萬余人入塞寇鈔,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zhì),載以擊郡。苞率步騎二萬,與賊對陣。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祿奉養(yǎng)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恩、毀忠節(jié),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遙謂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昔王陵母對漢使伏劍,以固其志,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zhàn),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殯斂母畢,自上歸葬。靈帝遣策吊慰,封CD40侯。 苞葬訖,謂鄉(xiāng)人曰:“食祿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歐血而死。 向栩字甫興,河內(nèi)朝歌人,向長之后也。少為書生,性卓詭不倫。恒讀《老子》,狀如學道。又似狂生,好被發(fā),著絳綃頭。常于灶北坐板床上,如是積久,板乃有膝踝足指之處。不好語言而喜長嘯。賓客從就,輒伏而不視。有弟子,名為“顏淵”、“子貢”、“季路”、“冉有”之輩。或騎驢入市,乞丐于人。或悉要諸乞兒俱歸止宿,為設(shè)酒食。時人莫能測之。郡禮請辟,舉孝廉、賢良方正、有道,公府辟,皆不到。又與彭城姜肱、京兆韋著并征,栩不應(yīng)。 后特征,到,拜趙相。及之官,時人謂其必當脫素從儉,而栩更乘鮮車,御良馬,世疑其始偽。及到官,略不視文書,舍中生蒿萊。 征拜侍中,每朝廷大事,侃然正色,百官憚之。會張角作亂,栩上便宜,頗譏刺左右,不欲國家興兵,但遣將于河上北向讀《孝經(jīng)》,賊自當消滅。中常侍張讓讒栩不欲令國家命將出師,疑與角同心,欲為內(nèi)應(yīng)。收送黃門北寺獄,殺之。 諒輔字漢儒,廣漢新都人也。仕郡為五官掾。時夏大旱,太守自出祈禱山川,連日而無所降。輔乃自暴庭中,慷慨咒曰:“輔為股肱,不能進諫納忠,薦賢退惡,和調(diào)陰陽,承順天意,至令天地否隔,萬物焦枯,百姓喁喁,無所訴告,咎盡在輔。今郡太守改服責己,為民祈福,精誠懇到,未有感徹。輔今敢自祈請,若至日中不雨,乞以身塞無狀。”于是積薪柴聚茭茅以自環(huán),B16B火其旁,將自焚焉。未及日中時,而天云晦合,須臾澍雨,一郡沾潤,世以此稱其志誠。 劉翊字子相,潁川潁陰人也。家世豐產(chǎn),常能周旋而不有其惠。曾行于汝南界中,有陳國張季禮遠赴師喪,遇寒冰車毀,頓滯道路。翊見而謂曰:“君慎終赴義,行宜速達。”即下車與之,不告姓名,自策馬而去。季禮意其子相也,后故到潁陰,還所假乘。翊閉門辭行,不與相見。 常守志臥疾,不屈聘命。河南種拂臨郡,引為功曹,翊以拂名公之子,乃為起焉。拂以其擇時而仕,甚敬任之。陽翟黃綱恃程夫人權(quán)力,求占山澤以自營植。拂召翊問曰:“程氏貴盛,在帝左右,不聽則恐見怨,與之則奪民利,為之奈何?”翊曰:“名山大澤不以封,蓋為民也。明府聽之,則被佞B062之名矣。若以此獲禍,貴子申甫,則自以不孤也。”拂從翊言,遂不與之。乃舉翊為孝廉,不就。 后黃巾賊起,郡縣饑荒,翊救給乏絕,盜其食者數(shù)百人。鄉(xiāng)族貧者,死亡則為具殯葬,嫠獨則助營妻娶。 獻帝遷都西京,翊舉上計掾。是時寇賊興起,道路隔絕,使驛稀有達者。翊夜行晝伏,乃到長安。詔書嘉其忠勤,特拜議郎,遷陳留太守。翊散所握珍玩,唯余車馬,自載東歸。出關(guān)數(shù)百里,見士大夫病亡道次,翊以馬易棺,脫衣斂之。又逢知故困餒于路,不忍委去,因殺所駕牛,以救其乏。眾人止之,翊曰:“視沒不救,非志士也。”遂俱餓死。 王烈字彥方,太原人也。少師事陳寔,以義行稱鄉(xiāng)里。有盜牛者,主得之,盜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彥方知也。”烈聞而使人謝之,遺布一端。或問其故,烈曰:“盜懼吾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既懷恥惡,必能改善,故以此激之。”后有老父遺劍于路,行道一人見而守之,至暮,老父還尋,得劍,怪而問其姓名,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盜牛者也。諸有爭訟曲直,將質(zhì)之于烈,或至涂而反,或望廬而還。其以德感人若此。 察孝廉,三府并辟,皆不就。遭黃巾、董卓之亂,乃避地遼東,夷人尊奉之。太守公孫度接以昆弟之禮,訪州政事,欲以為長史。烈乃為商賈自穢,得免。曹操聞烈高名,遣征不至。建安二十四年,終于遼東,年七十八。 贊曰:乘方不忒,臨義罔惑。惟此剛潔,果行育德。 譙玄 李業(yè) 劉茂 溫序 彭脩 索盧放 周嘉 范式 李善 王忳 張武 陸續(xù) 戴封 李充 謬彤 陳重 雷義 范丹 戴就 趙苞 向栩 諒輔 劉翊 王烈 孔子曰:「與其不得中庸,必也狂狷乎!」庸,常也。中和可常行之道,謂之中庸。言若不得中庸之人與之居,必也須得狂狷之人。又云:「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此是錄論語者,因夫子之言而釋狂狷之人也。此蓋失於周全之道,而取諸偏至之端者也。然則有所不為,亦將有所必為者矣;旣云進取,亦將有所不取者矣。如此,性尚分流,為否異適矣。人之好尚不同,或為或否,各有所適。 中世偏行一介之夫,能成名立方者,蓋亦衆(zhòng)也。或志剛金石,而剋捍於強禦。謂劉茂、衞福也。或意嚴冬霜,而甘心於小諒。戴就、陸續(xù)也。亦有結(jié)朋恊好,幽明共心;范式、張劭也。蹈義陵險,死生等節(jié)。繆肜、李善也。雖事非通圓,良其風軌有足懷者。而情跡殊雜,難為條品;片辭特趣,不足區(qū)別。措之則事或有遺,措,置也。載之則貫序無統(tǒng)。以其名體雖殊,而操行俱絕,故緫為獨行篇焉。庶備諸闕文,紀志漏脫云爾。 譙玄字君黃,巴郡閬中人也。少好學,能說易、春秋。仕於州郡。成帝永始二年,有日食之災(zāi),乃詔舉敦樸遜讓有行義者各一人。州舉玄,詣公車,對策高第,拜議郎。 帝始作期門,數(shù)為微行。前書武帝微行,常與侍中、常侍、武騎及待詔北地良家子能騎射者期諸殿門,故有期門之號,自此始也。成帝微行亦然,故言始也。立趙飛燕為皇后,后專寵懷忌,皇子多橫夭。玄上書諫曰:「臣聞王者承天,繼宗統(tǒng)極,保業(yè)延祚,莫急胤嗣,故易有幹蠱之義,詩詠衆(zhòng)多之福。易曰:「幹父之蠱。」注云:「蠱,事也。」毛詩曰:「螽斯,后妃之德也。后妃不妒忌,則子孫衆(zhòng)多也。」其詩曰「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今陛下聖嗣未立,天下屬望,而不惟社稷之計,專念微行之事,愛幸用於所惑,曲意留於非正。竊聞後宮皇子產(chǎn)而不育。前書成帝宮人曹偉能及許美人皆生子,趙昭儀皆令殺之。臣聞之怛然,痛心傷剝,竊懷憂國,不忘須臾。夫警衞不脩,則患生非常。忽有醉酒狂夫,分爭道路,旣無尊嚴之儀,豈識上下之別。此為胡狄起於轂下,而賊亂發(fā)於左右也。願陛下念天之至重,愛金玉之身,均九女之施,九女,解見崔琦傳。存無窮之福,天下幸甚。」 時數(shù)有災(zāi)異,玄輒陳其變。旣不省納,故乆稽郎官。後遷太常丞,以弟服去職。 平帝元始元年,日食,又詔公卿舉敦樸直言。大鴻臚左咸舉玄詣公車對策,復(fù)拜議郎,遷中散大夫。四年,選明達政事能班化風俗者八人。時並舉玄,為繡衣使者,前書御史大夫領(lǐng)繡衣直指,出討姦猾,理大獄。武帝所制,不常置。持節(jié),與太僕王惲等分行天下,觀覽風俗,所至專行誅賞。事未及終,而王莽居攝,玄於是縱使者車,縱,捨也。變易姓名,閒竄歸家,閒,私也。因以隱遁。 後公孫述僭號於蜀,連聘不詣。述乃遣使者備禮徵之;若玄不肯起,便賜以毒藥。太守乃自齎璽書至玄廬,曰:「君高節(jié)已著,朝廷垂意,誠不宜復(fù)辭,自招兇禍。」玄仰天歎曰:「唐堯大聖,許由恥仕;周武至德,伯夷守餓。彼獨何人,我亦何人。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藥。玄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曰:「方今國家東有嚴敵,兵師四出,國用軍資或不常充足,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為請,述聽許之。玄遂隱藏田野,終述之世。 時兵戈累年,莫能脩尚學業(yè),玄獨訓諸子勤習經(jīng)書。建武十一年卒。明年,天下平定,玄弟慶以狀詣闕自陳。光武美之,策詔本郡祠以中牢,勑所在還玄家錢。 時亦有犍為費貽,不肯仕述,乃漆身為厲,陽狂以避之,退藏山藪十餘年。述破後,仕至合浦太守。 瑛善說易,以授顯宗,為北宮衞士令。漢官儀曰:「北宮衞士令一人,秩六百石。」 李業(yè)字巨游,廣漢梓潼人也。少有志操,介特。習魯詩,師博士許晃。元始中,元始,平帝年也。舉明經(jīng),除為郎。 會王莽居攝,業(yè)以病去官,杜門不應(yīng)州郡之命。太守劉咸強召之,業(yè)乃載病詣門。咸怒,出敎曰:「賢者不避害,譬猶彀弩射市,薄命者先死。聞業(yè)名稱,故欲與之為治,而反託疾乎?」令詣獄養(yǎng)病,欲殺之。客有說咸曰:「趙殺鳴犢,孔子臨河而逝。史記曰「孔子旣不得用於衞,將西見趙簡子。至於河而聞竇鳴犢、舜華之死也,臨河而歎曰:『美哉河水,洋洋乎!丘之不濟,命也夫!』子貢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鳴犢,舜華,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須此兩人而後從政。丘聞之也,刳胎殺夭則騏驎不至,竭澤而漁則蛟龍不合陰陽,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何則?君子諱傷其類。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避之,而況乎丘哉!』乃還」也。未聞求賢而脅以牢獄者也。」咸乃出之,因舉方正。王莽以業(yè)為酒士,王莽時官酤酒,故置酒士也。病不之官,遂隱藏山谷,絕匿名跡,終莽之世。 及公孫述僭號,素聞業(yè)賢,徵之,欲以為博士,業(yè)固疾不起。數(shù)年,述羞不致之,乃使大鴻臚尹融持毒酒奉詔命以劫業(yè):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之以藥。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qū)區(qū)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yōu)乎!今數(shù)年不起,猜疑寇心,兇禍立加,非計之得者也。」業(yè)乃歎曰:「危國不入,亂國不居。論語孔子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親於其身為不善者,義所不從。君子見危授命,論語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又曰:「君子見危授命,見得思義。」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融見業(yè)辭志不屈,復(fù)曰:「宜呼室家計之。」業(yè)曰:「丈夫斷之於心乆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述聞業(yè)死,大驚,又恥有殺賢之名,乃遣使弔祠,賻贈百匹。業(yè)子翬逃辭不受。 蜀平,光武下詔表其閭,益部紀載其高節(jié),圖畫形象。 初,平帝時,蜀郡王皓為美陽令,王嘉為郎。王莽篡位,並棄官西歸。及公孫述稱帝,遣使徵皓、嘉,恐不至,遂先繫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況於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歎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劔而死。 是時犍為任永及業(yè)同郡馮信,並好學博古。公孫述連徵命,待以高位,皆託青盲以避世難。永妻淫於前,匿情無言;見子入井,忍而不救。信侍婢亦對信姦通。及聞述誅,皆盥洗更視曰:「世適平,目即清。」淫者自殺。光武聞而徵之,並會病卒。 劉茂字子衞,太原晉陽人也。少孤,獨侍母居。家貧,以筋力致養(yǎng),孝行著於鄉(xiāng)里。及長,能習禮經(jīng),敎授常數(shù)百人。哀帝時,察孝廉,再遷五原屬國候,遭母憂去官。服竟後為沮陽令。沮陽,縣,屬上谷郡,故城在今媯州東。沮音阻。會王莽篡位,茂棄官,避世弘農(nóng)山中敎授。 建武二年,歸,為郡門下掾。時赤眉二十餘萬衆(zhòng)攻郡縣,殺長吏及府掾史。茂負太守孫福踰牆藏空穴中,得免。其暮,俱奔盂縣。今并州盂縣也。晝則逃隱,夜求糧食。積百餘日,賊去,乃得歸府。明年,詔書求天下義士。福言茂曰:「臣前為赤眉所攻,吏民壞亂,奔走趣山,臣為賊所圍,命如絲髮,賴茂負臣踰城,出保盂縣。茂與弟觸冒兵刃,緣山負食,臣及妻子得度死命,節(jié)義尤高。宜蒙表擢,以厲義士。」詔書即徵茂拜議郎,遷宗正丞。續(xù)漢書宗正丞一人,比千石也。後拜侍中,卒官。 延平中,鮮卑數(shù)百餘騎寇漁陽,太守張顯率吏士追出塞,遙望虜營煙火,急趣之。兵馬掾嚴授慮有伏兵,苦諫止,不聽。顯蹙令進,授不獲已,前戰(zhàn),伏兵發(fā),授身被十創(chuàng),歿於陣。顯拔刃追散兵,不能制,虜射中顯,主簿衞福、功曹徐咸遽起之,顯遂墮馬,福以身擁蔽,虜并殺之。朝廷愍授等節(jié),詔書襃歎,厚加賞賜,各除子一人為郎中。 永初二年,劇賊畢豪等入平原界,縣令劉雄將吏士乘舩追之。至厭次河,厭次縣之河也。與賊合戰(zhàn)。雄敗,執(zhí)雄,以矛刺之。時小吏所輔所,姓也。風俗通曰:「宋大夫華所事之後也。漢有所忠,為諫大夫。」前叩頭求哀,願以身代雄。豪等縱雄而刺輔,貫心洞背即死。東郡太守捕得豪等,具以狀上。詔書追傷之,賜錢二十萬,除父奉為郎中。 溫序字次房,太原祁人也。仕州從事。建武二年,騎都尉弓里戍弓里,姓也。將兵平定北州,到太原,歷訪英俊大人,問以策謀。戍見序竒之,上疏薦焉。於是徵為侍御史。遷武陵都尉,病免官。 六年,拜謁者,遷護羌校尉。序行部至襄武,為隗嚻別將茍宇所拘劫。宇謂序曰:「子若與我并威同力,天下可圖也。」序曰:「受國重任,分當效死,義不貪生,茍背恩德。」宇等復(fù)曉譬之。序素有氣力,大怒,叱宇等曰:「虜何敢迫脅漢將!」因以節(jié)檛殺數(shù)人。賊衆(zhòng)爭欲殺之。宇止之曰:「此義士死節(jié),可賜以劔。」序受劔,銜鬚於口,顧左右曰:「旣為賊所迫殺,無令鬚汙土。」遂伏劔而死。 序主簿韓遵、從事王忠持屍歸斂。光武聞而憐之,命忠送喪到洛陽,賜城傍為冢地,賻穀千斛、縑五百匹,除三子為郎中。長子壽,服竟為鄒平侯相。夢序告之曰:「乆客思鄉(xiāng)里。」壽即棄官,上書乞骸骨歸葬。帝許之,乃反舊塋焉。序墓在今并州祁縣西北。 彭脩字子陽,會稽毗陵人也。毗陵,今常州晉陵縣也。吳地記曰:「本名延陵,吳王諸樊封季札。漢改曰毗陵。」年十五時,父為郡吏,得休,休,假也。與脩俱歸,道為盜所劫,脩困迫,乃拔佩刀前持盜帥曰:「父辱子死,卿不顧死邪?」盜相謂曰:「此童子義士也,不宜逼之。」遂辭謝而去。鄉(xiāng)黨稱其名。 後仕郡為功曹。時西部都尉宰鼂行太守事,應(yīng)劭漢官曰:「都尉,秦官也。本名郡尉。掌佐太守典其武職,秩比二千石。孝景時更名都尉。」以微過收吳縣獄吏,將殺之,主簿鍾離意爭諫甚切,鼂怒,使收縛意,欲案之,掾吏莫敢諫。脩排閤直入,拜於庭,曰:「明府發(fā)雷霆於主簿,請聞其過。」鼂曰:「受敎三日,初不奉行,廢命不忠,豈非過邪?」脩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解見文苑禰衡傳。朱雲(yún)攀毀欄檻,前書成帝時,朱雲(yún)上書,請以尚方斬馬劔斬張禹。上欲殺之,雲(yún)攀折殿檻。西京雜記云:「攀折玉檻。」自非賢君,焉得忠臣?今慶明府為賢君,主簿為忠臣。」鼂遂原意罰,貰獄吏罪。 後州辟從事。時賊張子林等數(shù)百人作亂,郡言州,請脩守吳令。脩與太守俱出討賊,賊望見車馬,競交射之,飛矢雨集。脩障捍太守,而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賊素聞其恩信,即殺弩中脩者,餘悉降散。言曰:「自為彭君故降,不為太守服也。」 索盧放字君陽,索盧,姓也。東郡人也。以尚書敎授千餘人。初署郡門下掾。更始時,使者督行郡國,太守有事,當就斬刑。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歸心皇漢者,實以聖政寬仁故也。而傳車所過,未聞恩澤。太守受誅,誠不敢言,但恐天下惶懼,各生疑變。夫使功者不如使過,若秦穆赦孟明而用之,霸西戎。願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斬。使者義而赦之,由是顯名。 建武六年,徵為洛陽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諫議大夫,數(shù)納忠言,後以疾去。 建武末,復(fù)徵不起,光武使人輿之,見於南宮雲(yún)臺,賜穀二千斛,遣歸,除子為太子中庶子。續(xù)漢書曰:「太子中庶子,秩六百石。」卒於家。 周嘉字惠文,汝南安城人也。高祖父燕,宣帝時為郡決曹掾。太守欲枉殺人,燕諫不聽,遂殺囚而黜燕。囚家守闕稱冤。詔遣覆考,燕見太守曰:「願謹定文書,皆著燕名,府君但言時病而已。」出謂掾史曰:「諸君被問,悉當以罪推燕。如有一言及於府君,燕手劔相刃。」使者乃收燕繫獄。屢被掠楚,辭無屈橈。當下蠶室,乃歎曰:「我平王之後,正公玄孫,謝承書曰「燕字少卿,其先出自周平王之後。漢興,紹嗣封為正公,食采於汝墳」也。豈可以刀鋸之餘下見先君?」遂不食而死。燕有五子,皆至刺史、太守。 嘉仕郡為主簿。王莽末,羣賊入汝陽城,嘉從太守何敞討賊,敞為流矢所中,郡兵奔北,賊圍繞數(shù)十重,白刃交集,嘉乃擁敞,以身捍之。因呵賊曰:「卿曹皆人隷也。為賊旣逆,豈有還害其君者邪?嘉請以死贖君命。」因仰天號泣。羣賊於是兩兩相視,曰:「此義士也!」給其車馬,遣送之。 後太守寇恂舉為孝廉,拜尚書侍郎。光武引見,問以遭難之事。嘉對曰:「太守被傷,命懸寇手,臣實駑怯,不能死難。」帝曰:「此長者也。」詔嘉尚公主,嘉稱病篤,不肯當。 稍遷零陵太守,視事七年,卒,零陵頌其遺愛,吏民為立祠焉。 嘉從弟暢,字伯持,性仁慈,為河南尹。永初二年,夏旱,乆禱無應(yīng),暢因收葬洛城傍客死骸骨凡萬餘人,應(yīng)時澍雨,歲乃豐稔。位至光祿勳。 范式字巨卿,山陽金鄉(xiāng)人也,一名汜。少遊太學,為諸生,與汝南張劭為友。劭字元伯。二人並告歸鄉(xiāng)里。式謂元伯曰:「後二年當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見其子也。孺子,稚子也。乃共剋期日。後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請設(shè)饌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別,千里結(jié)言,爾何相信之審邪?」對曰:「巨卿信士,必不乖違。」母曰:「若然,當為爾醞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飲,盡歡而別。 式仕為郡功曹。後元伯寢疾篤,同郡郅君章、殷子徵晨夜省視之。元伯臨盡,歎曰:「恨不見吾死友!」子徵曰:「吾與君章盡心於子,是非死友,復(fù)欲誰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陽范巨卿,所謂死友也。」尋而卒。式忽夢見元伯玄冕垂纓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當以爾時葬,永歸黃泉。子未我忘,豈能相及?」式怳然覺寤,悲歎泣下,具告太守,請往奔喪。太守雖心不信而重違其情,許之。式便服朋友之服,儀禮喪服記曰:「朋友在他國,袒免,歸則已。」注云:「謂無親者為之主喪服。」又曰:「朋友麻。」注云:「朋友雖無親,有同道之恩,相為服緦之絰帶。」投其葬日,馳往赴之。式未及到,而喪已發(fā)引,旣至壙,將窆,窆,下棺也。而柩不肯進。其母撫之曰:「元伯,豈有望邪?」遂停柩移時,乃見有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旣至,叩喪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異,永從此辭。」會葬者千人,咸為揮涕。式因執(zhí)紼而引,柩於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為脩墳樹,然後乃去。 後到京師,受業(yè)太學。時諸生長沙陳平子亦同在學,與式未相見,而平子被病將亡,謂其妻曰:「吾聞山陽范巨卿,烈士也,可以託死。吾歿後,但以屍埋巨卿戶前。」乃裂素為書,以遺巨卿。旣終,妻從其言。時式出行適還,省書見瘞,愴然感之,向墳揖哭,以為死友。乃營護平子妻兒,身自送喪於臨湘。未至四五里,乃委素書於柩上,哭別而去。其兄弟聞之,尋求不復(fù)見。長沙上計掾史到京師,上書表式行狀,三府並辟,不應(yīng)。 舉州茂才,四遷荊州刺史。友人南陽孔嵩,家貧親老,乃變名姓,傭為新野縣阿里街卒。阿里,里名也。式行部到新野,而縣選嵩為導(dǎo)騎迎式。導(dǎo)引之騎。式見而識之,呼嵩,把臂謂曰:「子非孔仲山邪?」對之歎息,語及平生。曰:「昔與子俱曳長裾,遊集帝學,吾蒙國恩,致位牧伯,而子懷道隱身,處於卒伍,不亦惜乎!」嵩曰:「侯嬴長守於賤業(yè),史記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卒。魏公子聞之,往請,欲厚遺之,不肯受,曰:「臣脩身潔行數(shù)十年,終不以監(jiān)門困故受公子財。」晨門肆志於抱關(guān)。解見張皓傳也。子欲居九夷,不患其陋。論語曰:「孔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貧者士之宜,豈為鄙哉!」式勑縣代嵩,嵩以為先傭未竟,不肯去。 嵩在阿里,正身厲行,街中子弟皆服其訓化。遂辟公府。之京師,道宿下亭,盜共竊其馬,尋問知其嵩也,乃相責讓曰:「孔仲山善士,豈宜侵盜乎!」於是送馬謝之。嵩官至南海太守。 式後遷廬江太守,有威名,卒於官。 李善字次孫,南陽淯陽人,本同縣李元蒼頭也。建武中疫疾,元家相繼死沒,唯孤兒續(xù)始生數(shù)旬,而貲財千萬,諸奴婢私共計議,欲謀殺續(xù),分其財產(chǎn)。善深傷李氏而力不能制,乃潛負續(xù)逃去,隱山陽瑕丘界中,親自哺養(yǎng),乳為生湩,湩,乳汁也。音竹用反。推燥居溼,備甞艱勤。續(xù)雖在孩抱,奉之不異長君,有事輒長跪請白,然後行之。閭里感其行,皆相率脩義。續(xù)年十歲,善與歸本縣,脩理舊業(yè)。告奴婢於長吏,悉收殺之。時鍾離意為瑕丘令,上書薦善行狀。光武詔拜善及續(xù)並為太子舍人。 善,顯宗時辟公府,以能理劇,再遷日南太守。從京師之官,道經(jīng)淯陽,過李元冢。未至一里,乃脫朝服,持鉏去草。及拜墓,哭泣甚悲,身自炊爨,執(zhí)鼎俎以脩祭祀。垂泣曰:「君夫人,善在此。」盡哀,數(shù)日乃去。到官,以愛惠為政,懷來異俗。遷九江太守,未至,道病卒。 續(xù)至河閒相。 王忳字少林,忳音純。廣漢新都人也。忳甞詣京師,於空舍中見一書生疾困,愍而視之。書生謂忳曰:「我當?shù)铰尻枺徊。陧汈В掠薪鹗铮娨韵噘洠泪崞虿睾」恰!刮醇皢栃彰^。忳即鬻金一斤,營其殯葬,餘金悉置棺下,人無知者。後歸數(shù)年,縣署忳大度亭長。初到之日,有馬馳入亭中而止。其日,大風飄一繡被,復(fù)墯忳前,即言之於縣,縣以歸忳。忳後乘馬到雒縣,馬遂奔走,牽忳入它舍。主人見之喜曰:「今禽盜矣。」問忳所由得馬,忳具說其狀,并及繡被。主人悵然良乆,乃曰:「被隨旋風與馬俱亡,卿何陰德而致此二物?」忳自念有葬書生事,因說之,并道書生形貌及埋金處。主人大驚號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彥。前往京師,不知所在,何意卿乃葬之。大恩乆不報,天以此章卿德耳。」忳悉以被馬還之,彥父不取,又厚遺忳,忳辭讓而去。時彥父為州從事,因告新都令,假忳休,自與俱迎彥喪,餘金俱存。忳由是顯名。 仕郡功曹,州治中從事。舉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斄音臺。亭長曰:「亭有鬼,數(shù)殺過客,不可宿也。」忳曰:「仁勝兇邪,德除不祥,何鬼之避!」即入亭止宿。夜中聞有女子稱冤之聲。忳呪曰:「有何枉狀,可前求理乎?」女子曰:「無衣,不敢進。」忳便投衣與之。女子乃前訴曰:「妾夫為涪令,之官過宿此亭,亭長無狀,賊殺妾家十餘口,埋在樓下,悉取財貨。」忳問亭長姓名。女子曰:「即今門下游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數(shù)殺過客?」對曰:「妾不得白日自訴,每夜陳冤,客輒眠不見應(yīng),不勝感恚,故殺之。」忳曰:「當為汝理此冤,勿復(fù)殺良善也。」因解衣於地,忽然不見。明旦召游徼詰問,具服罪,即收繫,及同謀十餘人悉伏辜,遣吏送其喪歸鄉(xiāng)里,於是亭遂清安。 張武者,吳郡由拳人也。由拳,縣,故城在今蘇州嘉興縣南。父業(yè),郡門下掾,送太守妻子還鄉(xiāng)里,至河內(nèi)亭,盜夜劫之,業(yè)與賊戰(zhàn)死,遂亡失屍骸。武時年幼,不及識父。後之太學受業(yè),每節(jié),常持父遺劔,至亡處祭醊,泣而還。太守第五倫嘉其行,舉孝廉。遭母喪過毀,傷父魂靈不返,因哀慟絕命。 陸續(xù)字智初,會稽吳人也。世為族姓。祖父閎,字子春,建武中為尚書令。美姿貌,喜著越布單衣,光武見而好之,自是常勑會稽郡獻越布。 續(xù)幼孤,仕郡戶曹史。時歲荒民飢,太守尹興使續(xù)於都亭賦民饘粥。續(xù)悉簡閱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幾何?續(xù)因口說六百餘人,皆分別姓字,無有差謬。興異之,刺史行部,見續(xù),辟為別駕從事。以病去,還為郡門下掾。 是時楚王英謀反,陰疏天下善士,及楚事覺,顯宗得其錄,有尹興名,乃徵興詣廷尉獄。續(xù)與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勳及掾史五百餘人詣洛陽詔獄就考,諸吏不堪痛楚,死者大半,唯續(xù)、宏、勳掠考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xù)母遠至京師,覘候消息,獄事特急,無緣與續(xù)相聞,母但作饋食,付門卒以進之。續(xù)雖見考苦毒,而辭色慷慨,未甞易容,唯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怪而問其故。續(xù)曰:「母來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門卒通傳意氣,召將案之。續(xù)曰:「因食餉羹,識母所自調(diào)和,故知來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乎?」續(xù)曰:「母甞截肉未甞不方,斷蔥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問諸謁舍,謁舍謂所停主人之舍也。續(xù)母果來,於是陰嘉之,上書說續(xù)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鄉(xiāng)里,禁錮終身。續(xù)以老病卒。 長子稠,廣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樂安太守。少子襃,力行好學,不慕榮名,連徵不就。襃子康,已見前傳。 戴封字平仲,濟北剛?cè)艘病?span id="ddthvnjxjdt"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剛,縣,故城在今兗州龔丘縣東北。年十五,詣太學,師事鄮令東海申君。申君卒,送喪到東海,道當經(jīng)其家。父母以封當還,豫為娶妻。封暫過拜親,不宿而去。還京師卒業(yè)。時同學石敬平溫病卒,封養(yǎng)視殯斂,以所齎糧巿小棺,送喪到家。家更斂,見敬平行時書物皆在棺中,乃大異之。封後遇賊,財物悉被略奪,唯餘縑七匹,賊不知處,封乃追以與之,曰:「知諸君乏,故送相遺。」賊驚曰:「此賢人也。」盡還其器物。 後舉孝廉,光祿主事,遭伯父喪去官。詔書求賢良方正直言之士,有至行能消災(zāi)伏異者,公卿郡守各舉一人。郡及大司農(nóng)俱舉封。公車徵,陛見,對策第一,擢拜議郎。遷西華令。時汝、潁有蝗災(zāi),獨不入西華界。時督郵行縣,蝗忽大至,督郵其日即去,蝗亦頓除,一境竒之。其年大旱,封禱請無獲,乃積薪坐其上以自焚。火起而大雨暴至,於是遠近歎服。 遷中山相。時諸縣囚四百餘人,辭狀已定,當行刑。封哀之,皆遣歸家,與剋期日,皆無違者。詔書策美焉。 永元十二年,徵拜太常,卒官。 李充字大遜,陳留人也。家貧,兄弟六人同食遞衣。妻竊謂充曰:「今貧居如此,難以乆安,妾有私財,願思分異。」充偽酬之曰:「如欲別居,當醞酒具會,請呼鄉(xiāng)里內(nèi)外,共議其事。」婦從充置酒讌客。充於坐中前跪白母曰:「此婦無狀,而敎充離閒母兄,罪合遣斥。」便呵叱其婦,逐令出門,婦銜涕而去。坐中驚肅,因遂罷散。充後遭母喪,行服墓次,人有盜其墓樹者,充手自殺之。服闋,立精舍講授。 太守魯平請署功曹,不就。平怒,乃援充以捐溝中,因讁署縣都亭長。不得已,起親職役。後和帝公車徵,不行。延平中,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隱士大儒,務(wù)取高行,以勸後進,特徵充為博士。時魯平亦為博士,每與集會,常歎服焉。 充遷侍中。大將軍鄧隲貴戚傾時,無所下借,下音假。借音子夜反。以充高節(jié),每卑敬之。甞置酒請充,賔客滿堂,酒酣,隲跪曰:「幸託椒房,位列上將,幕府初開,欲辟天下竒偉,以匡不逮,惟諸君博求其器。」充乃為陳海內(nèi)隱居懷道之士,頗有不合。隲欲絕其說,以肉啖之。充抵肉於地,曰:「說士猶甘於肉!」遂出,徑去。隲甚望之。同坐汝南張孟舉往讓充曰:「一日聞足下與鄧將軍說士未究,一日猶昨日也。激刺面折,不由中和,出言之責,非所以光祚子孫者也。」充曰:「大丈夫居世,貴行其意,何能遠為子孫計哉!」由是見非於貴戚。 遷左中郎將,年八十八,為國三老。安帝常特進見,賜以幾杖。卒於家。 繆肜字豫公,汝南召陵人也。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財業(yè)。及各娶妻,諸婦遂求分異,又數(shù)有鬬爭之言。肜深懷憤歎,乃掩戶自撾曰:「繆肜,汝脩身謹行,學聖人之法,將以齊整風俗,柰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諸婦聞之,悉叩頭謝罪,遂更為敦睦之行。 仕縣為主簿。時縣令被章見考,吏皆畏懼自誣,而肜獨證據(jù)其事,掠考苦毒,至乃體生蟲蛆,因復(fù)傳換五獄,踰涉四年,令卒以自免。 太守隴西梁湛召為決曹史。安帝初,湛病卒官,肜送喪還隴西。始葬,會西羌反叛,湛妻子悉避亂它郡,肜獨留不去,為起墳冢,乃潛穿井旁以為窟室,晝則隱竄,夜則負土,及賊平而墳已立。其妻子意肜已死,還見大驚。關(guān)西咸稱傳之,共給車馬衣資,肜不受而歸鄉(xiāng)里。 辟公府,舉尤異,遷中牟令。縣近京師,多權(quán)豪,肜到,誅諸姦吏及託名貴戚賔客者百有餘人,威名遂行。卒於官。 陳重字景公,豫章宜春人也。宜春,今袁州縣。少與同郡雷義為友,俱學魯詩、顏氏春秋。太守張雲(yún)舉重孝廉,重以讓義,前後十餘通記,記,書也。雲(yún)不聽。義明年舉孝廉,重與俱在郎署。 有同署郎負息錢數(shù)十萬,責主日至,詭求無已,說文曰:「詭,責也。」重乃密以錢代還。郎後覺知而厚辭謝之。重曰:「非我之為,將有同姓名者。」終不言惠。又同舍郎有告歸寧者,誤持隣舍郎絝以去。主疑重所取,重不自申說,而巿絝以償之。後寧喪者歸,以絝還主,其事乃顯。 重後與義俱拜尚書郎,義代同時人受罪,以此黜退,重見義去,亦以病免。 後舉茂才,除細陽令。政有異化,舉尤異,當遷為會稽太守,遭姊憂去官。後為司徒所辟,拜侍御史,卒。 雷義字仲公,豫章鄱陽人也。鄱陽,縣,城在今饒州鄱陽縣東。初為郡功曹,甞擢舉善人,不伐其功。義甞濟人死罪,罪者後以金二斤謝之,義不受,金主伺義不在,默投金於承塵上。後葺理屋宇,乃得之,金主已死,無所復(fù)還,義乃以付縣曹。 後舉孝廉,拜尚書侍郎,有同時郎坐事當居刑作,義默自表取其罪,以此論司寇。同臺郎覺之,委位自上,乞贖義罪。順帝詔皆除刑。 義歸,舉茂才,讓於陳重,刺史不聽,義遂陽狂被髮走,不應(yīng)命。鄉(xiāng)里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三府同時俱辟二人。義遂為守灌謁者。漢官儀曰:「謁者三十五人,以郎中秩滿歲稱給事,未滿歲稱灌謁者。」胡廣云:「明章二帝服勤園陵,謁者灌桓,後遂稱云。」馬融以為「灌者,習所職也。」應(yīng)奉云:「如胡公之言,則吉兇異制。馬云『灌,習也』,字又非也。高祖承秦,灌嬰服事七年,號大謁者,後人掌之,以姓灌章,豈其然乎?」使持節(jié)督郡國行風俗,太守令長坐者凡七十人。旋拜侍御史,除南頓令,卒官。 子授,官至蒼梧太守。 范冉字史雲(yún),「冉」或作「丹」。陳留外黃人也。少為縣小吏,年十八,奉檄迎督郵,冉恥之,乃遁去。到南陽,受業(yè)於樊英。又遊三輔,就馬融通經(jīng),歷年乃還。 冉好違時絕俗,為激詭之行。常慕梁伯鸞、閔仲叔之為人。與漢中李固、河內(nèi)王奐親善,而鄙賈偉節(jié)、郭林宗焉。謝承書曰:「奐字子昌,河內(nèi)武德人。明五經(jīng),負笈追業(yè),常賃灌園,恥交勢利。為考城令,遷漢陽太守,徵拜議郎,卒。」奐後為考城令,境接外黃,屢遣書請冉,冉不至。及奐遷漢陽太守,將行,冉乃與弟恊步齎麥酒,於道側(cè)設(shè)壇以待之。冉見奐車徒駱驛,遂不自聞,惟與弟共辯論於路。奐識其聲,即下車與相揖對。奐曰:「行路倉卒,非陳契闊之所,可共到前亭宿息,以敘分隔。」冉曰:「子前在考城,思欲相從,以賤質(zhì)自絕豪友耳。今子遠適千里,會面無期,故輕行相候,以展訣別。如其相追,將有慕貴之譏矣。」便起告違,拂衣而去。奐瞻望弗及,冉長逝不顧。 桓帝時,以冉為萊蕪長,萊蕪,縣,屬泰山郡,故城在今淄川縣東南。遭母憂,不到官。後辟太尉府,以狷急不能從俗,常佩韋於朝。史記曰,西門豹性急,佩韋以自緩。議者欲以為侍御史,因遁身逃命於梁沛之閒,徒行敝服,賣卜於巿。 遭黨人禁錮,遂推鹿車,載妻子,捃拾自資,袁山松書曰:「冉去官,甞使兒捃麥,得五斛。鄰人尹臺遺之一斛,囑兒莫道。冉後知,即令并送六斛,言麥已雜矣,遂誓不敢受。」或寓息客廬,或依宿樹蔭。如此十餘年,乃結(jié)草室而居焉。所止單陋,有時糧粒盡,窮居自若,言貌無改,閭里歌之曰:「甑中生塵范史雲(yún),釜中生魚范萊蕪。」 及黨禁解,為三府所辟,乃應(yīng)司空命。是時西羌反叛,黃巾作難,制諸府掾?qū)俨坏猛腥ゾ汀?span id="ddthvnjxjdt"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制,制書也。冉首自劾退,詔書特原不理罪。又辟太尉府,以疾不行。 中平二年,年七十四,卒於家。臨命遺令勑其子曰:「吾生於昏闇之世,值乎淫侈之俗,生不得匡世濟時,死何忍自同於世!氣絕便斂,斂以時服,衣足蔽形,棺足周身,斂畢便穿,穿畢便埋。其明堂之奠,禮送死者衣曰明衣,器曰明器。鄭玄注云:「明者,神明之也。」此言明堂,亦神明之堂,謂壙中也。干飯寒水,飲食之物,勿有所下。墳封高下,令足自隱。前書劉向曰:「延陵季子葬子,其高可隱。」音義云:「謂人立可隱肘也。」隱音於靳反。知我心者李子堅、王子炳也。李子堅,李固也。今皆不在,制之在爾,勿令鄉(xiāng)人宗親有所加也。」於是三府各遣令史奔弔。大將軍何進移書陳留太守,累行論謚,僉曰宜為貞節(jié)先生。謚法「清白守節(jié)曰貞,好廉自剋曰節(jié)」也。會葬者二千餘人,刺史郡守各為立碑表墓焉。 戴就字景成,會稽上虞人也。仕郡倉曹掾,楊州刺史歐陽參奏太守成公浮臧罪,遣部從事薛安案倉庫簿領(lǐng),收就於錢唐縣獄。幽囚考掠,五毒參至。就慷慨直辭,色不變?nèi)荨S譄n斧,使就挾於肘腋。鋘從「吳」。毛詩云:「不吳不敖。」何承天纂文曰:「臿,今之鋘也。」張揖字詁云:「臿,刃也。」鋘音華。案說文、字林、三蒼並無「鋘」字。就語獄卒:「可熟燒斧,勿令冷。」每上彭考,彭即篣也。因止飯食不肯下,肉焦毀墯地者,掇而食之。掇,拾也,丁活反。主者窮竭酷慘,無復(fù)餘方,乃臥就覆舩下,以馬通薰之。本草經(jīng)曰:「馬通,馬矢也。」一夜二日,皆謂已死,發(fā)舩視之,就方張眼大罵曰:「何不益火,而使滅絕!」又復(fù)燒地,以大鍼刺指爪中,使以把土,爪悉墯落。主者以狀白安,安呼見就,謂曰:「太守罪穢狼藉,受命考實,君何故以骨肉拒捍邪?」就據(jù)地荅言:「太守剖符大臣,當以死報國。卿雖銜命,固宜申斷冤毒,柰何誣枉忠良,強相掠理,令臣謗其君,子證其父!薛安庸騃,忸行無義,忸,忲也,猶言慣習。騃音吾楷反。就考死之日,當白之於天,與羣鬼殺汝於亭中。如蒙生全,當手刃相裂!」安深竒其壯節(jié),即解械,更與美談,表其言辭,解釋郡事。徵浮還京師,免歸鄉(xiāng)里。 太守劉寵舉就孝廉,光祿主事,病卒。風俗通曰:「光祿奉肹上就為主事。」 趙苞字威豪,甘陵東武城人。今貝州武城縣。從兄忠,為中常侍,苞深恥其門族有宦官名埶,不與忠交通。 初仕州郡,舉孝廉,再遷廣陵令。視事三年,政敎清明,郡表其狀,遷遼西太守。抗厲威嚴,名振邊俗。以到官明年,遣使迎母及妻子,垂當?shù)娇ぃ澜?jīng)柳城,柳城,縣,屬遼西郡,故城在今營州南。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寇鈔,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zhì),載以擊郡。苞率步騎二萬,與賊對陣。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祿奉養(yǎng)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恩,毀忠節(jié),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遙謂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昔王陵母對漢使伏劔,以固其志,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zhàn),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殯斂母畢,自上歸葬。靈帝遣策弔慰,封鄃侯。鄃,今貝州縣也,音式榆反。 苞葬訖,謂鄉(xiāng)人曰:「食祿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於天下!」遂歐血而死。 向栩字甫興,河內(nèi)朝歌人,向長之後也。高士傳向長,「向」字作「尚」也。少為書生,性卓詭不倫。恒讀老子,狀如學道。又似狂生,好被髮,著絳綃頭。說文:「綃,生絲也,從系肖聲。」音消。案:此字當作「幧」,音此消反,其字從「巾」。古詩云:「少年見羅敷,脫巾著幧頭。」鄭玄注儀禮云:「如今著幓頭,自項中而前,交額上,卻繞髻也。」常於竈北坐板牀上,如是積乆,板乃有膝踝足指之處。不好語言而喜長嘯。賔客從就,輒伏而不視。有弟子,名為「顏淵」、「子貢」、「季路」、「冉有」之輩。或騎驢入市,乞匄於人。或悉要諸乞兒俱歸止宿,為設(shè)酒食。時人莫能測之。郡禮請辟,舉孝廉、賢良方正、有道,公府辟,皆不到。又與彭城姜肱、京兆韋著並徵,栩不應(yīng)。 後特徵,到,拜趙相。及之官,時人謂其必當脫素從儉,脫易簡素。而栩更乘鮮車,御良馬,世疑其始偽。及到官,略不視文書,舍中生蒿萊。 徵拜侍中,每朝廷大事,侃然正色,百官憚之。會張角作亂,栩上便宜,頗譏刺左右,不欲國家興兵,但遣將於河上北向讀孝經(jīng),賊自當消滅。中常侍張讓讒栩不欲令國家命將出師,疑與角同心,欲為內(nèi)應(yīng)。收送黃門北寺獄,殺之。 諒輔字漢儒,廣漢新都人也。仕郡為五官掾。百官志曰:「每州皆置諸曹掾史。有功曹史,主選署功勞。有五官掾,署功曹及諸曹事。」時夏大旱,太守自出祈禱山川,連日而無所降。輔乃自暴庭中,慷慨呪曰:「輔為股肱,不能進諫納忠,薦賢退惡,和調(diào)陰陽,承順天意,至令天地否隔,萬物焦枯,百姓喁喁,無所訴告,咎盡在輔。今郡太守改服責己,為民祈福,精誠懇到,未有感徹。輔今敢自祈請,若至日中不雨,乞以身塞無狀。」於是積薪柴聚茭茅以自環(huán),茭,乾草也。搆火其傍,將自焚焉。未及日中時,而天雲(yún)晦合,須臾澍雨,一郡沾潤。世以此稱其至誠。 劉翊字子相,潁川潁陰人也。家世豐產(chǎn),常能周施而不有其惠。曾行於汝南界中,有陳國張季禮遠赴師喪,遇寒冰車毀,頓滯道路。翊見而謂曰:「君慎終赴義,行宜速達。」即下車與之,不告姓名,自策馬而去。季禮意其子相也,後故到潁陰,還所假乘。翊閉門辭行,不與相見。 常守志臥疾,不屈聘命。河南種拂臨郡,引為功曹,翊以拂名公之子,拂,暠之子也。乃為起焉。拂以其擇時而仕,甚敬任之。陽翟黃綱恃程夫人權(quán)力,求占山澤以自營植。拂召翊問曰:「程氏貴盛,在帝左右,不聽則恐見怨,與之則奪民利,為之柰何?」翊曰:「名山大澤不以封,蓋為民也。禮記曰:「名山大澤不以封。」明府聽之,則被佞倖之名矣。若以此獲禍,貴子申甫,則自以不孤也。」申甫,拂之子。拂從翊言,遂不與之。乃舉翊為孝廉,不就。 後黃巾賊起,郡縣飢荒,翊救給乏絕,資其食者數(shù)百人。鄉(xiāng)族貧者,死亡則為具殯葬,嫠獨則助營妻娶。寡婦為嫠,無夫曰獨。 獻帝遷都西京,翊舉上計掾。是時寇賊興起,道路隔絕,使驛稀有達者。翊夜行晝伏,乃到長安。詔書嘉其忠勤,特拜議郎,遷陳留太守。翊散所握珍玩,唯餘車馬,自載東歸。出關(guān)數(shù)百里,見士大夫病亡道次,翊以馬易棺,脫衣斂之。又逢知故困餒於路,不忍委去,因殺所駕牛,以救其乏。衆(zhòng)人止之,翊曰:「視沒不救,非志士也。」遂俱餓死。 王烈字彥方,魏志烈字彥考。太原人也。少師事陳寔,以義行稱。鄉(xiāng)里有盜牛者,主得之,盜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彥方知也。」烈聞而使人謝之,遺布一端。或問其故,烈曰:「盜懼吾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旣懷恥惡,必能改善,故以此激之。」後有老父遺劔於路,行道一人見而守之,至暮,老父還,尋得劔,怪而問其姓名,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盜牛者也。諸有爭訟曲直,將質(zhì)之於烈,或至塗而反,或望廬而還。其以德感人若此。 察孝廉,三府並辟,皆不就。遭黃巾、董卓之亂,乃避地遼東,夷人尊奉之。太守公孫度接以昆弟之禮,魏志曰:「公孫度字升濟,本遼東襄平人。度父延,避吏居玄菟,任為郡吏。時玄菟太守公孫琙子豹,年十八,早死,度少時名豹,又與琙子同年,琙見親哀之,遺就師學,為娶妻。後舉有道,除尚書郎,遼東太守。」訪酬政事。欲以為長史,烈乃為商賈自穢,得免。曹操聞烈高名,遣徵不至。建安二十四年,終於遼東,年七十八。 贊曰:乘方不忒,臨義罔惑。忒,差也。言獨行之人,乘履方正,不差二也。惟此剛絜,果行育德。易蒙卦象曰「君子以果行育德」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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