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06-12
[摘要] 《花兒與少年》的成功,有一部分必須歸結于節目文案。內行人一眼就看得出,如果沒有文案賦予節目探討人生的“靈魂”,“花少”可能只不過是一檔亂哄哄的明星旅行記。 ![]() 吳夢知,芒果牌雞湯熬制者。 本報記者 黃佟佟 發自湖南長沙 《花兒與少年》的成功,有一部分必須歸結于節目文案。內行人一眼就看得出,如果沒有文案賦予節目探討人生的“靈魂”,“花少”可能只不過是一檔亂哄哄的明星旅行記。成功的真人秀背后,總有電視撰稿人的影子,他們擅長用簡短的電視文字挑逗觀眾的情緒,塑造出別樣的人生情懷。這個熬雞湯的女人,叫吳夢知。 除了電視圈內的,很少人知道吳夢知,她連名片都沒有,又從來不肯接受采訪。其實在芒果臺,吳夢知的名頭很響,一提起她,連向來不服輸的湖南廣電人也要眼光放亮略帶點崇敬地說,她呀,才女!吳夢知的牛逼事跡包括:參與自2005年起芒果臺幾乎所有選秀節目的幕后撰稿;給包括李宇春、俞灝明在內的選秀明星寫歌詞;是去年唱到街知巷聞的《爸爸去哪兒》主題曲的詞作者—當然,她也是當下最紅真人秀《花兒與少年》的總撰稿。在七位明星的混亂旅程里,難為她每一集都能總結出令人蕩氣回腸的人生哲理,深情款款地拋出溫暖而勵志的人生感悟,一下子熨平了都市人燥亂的心靈。 對于自己是在“熬雞湯”的說法,吳夢知沒有太大反感:“如果觀眾們覺得太煽情,那一定是我沒寫好。勵志的人自然會給自己勵志,頹靡的人也絕不會因為幾句話改變自己的世界觀。這些句子,更多的都只是消遣,偶爾給觀眾打個氣唄。”她說著,順勢將自己的文風加進一個“雜”字:“一開始,我就給‘花少’節目中的文案風格設計為‘雞雜湯’。一方面,它滿足了節目講述故事所需要完成的功能,另一方面,我希望這溫暖里面有辛辣。” “熬湯”有準則 時代周報:任何一臺真人秀,你的臺本都非常青春勵志,這是臺里的要求,還是你本身就喜歡這種感覺? 吳夢知:臺里對于節目不會有這么細節的要求,但湖南衛視從“快樂中國”開始,就已經有非常清晰的受眾和品牌定位,它的每一個產品,必然是在這個定位之下的。我沒有去想過這是不是叫“青春勵志”,只會在每一個個案操作的時候,在大的定位之下,從執行細節上找到自己喜歡的平衡點。這既符合臺里的整體方向,其中也一定有我喜歡的東西。 即使是一個可能個人不喜歡的項目,但也總有辦法在其中變出自己喜歡的樣子。我覺得我們臺里還是很寬松的,在一些節目中,有好幾次,文案給臺領導審核,他們覺得很怪異,琢磨了半天,最后說,這寫了些什么呀,怪怪的,但好像也不知道怎么改,那就按你的吧—在我們臺里,創作者和管理者之間的關系還是很有趣的。 時代周報:你喜歡熱血沸騰的感覺么?你會不會有時候寫到熱血沸騰? 吳夢知:寫到熱血沸騰的時候一定有啊!經常地!電視創作最頭疼的一點,永遠是時間太少。經常是剛剛才出片就有人催你,半個小時之后要文案配音。7天以后的內容,給你的時間其實只有半小時,因此更需要瞬間爆發力。電視從來不會讓你從從容容,想得明明白白。更談不上讓你細細打磨,反復修改。所以我們大都是比較容易熱血沸騰的人,哈哈哈。 時代周報:國外的真人秀選秀有時會著意挖人的陰暗面,但好像中國真人秀完全不能走這樣一條路。芒果臺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覺得青春勵志是最安全的一條路? 吳夢知:從進電視臺的第一天開始,我們就有這個意識:“導向金不換”。中國的電視屏幕有它自己的規則。一個節目,從創意開始到制作過程,再到最后各個部門審片,導向都是鐵鐵的、貫穿其中的、雷打不動的要求。 但這對于我個人而言,不是一種障礙。中國的真人秀,取向真善美,我個人是完全能接受和認同的。現在這個時代,尤其是私媒體興起之后,整個社會太多暴力了,網絡上就更不用說,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不共戴天的事情。很多人的內心已經不再相信,充滿仇恨和迷失,挺可怕的。所以能堅持表達和輸出真善美,我覺得很好。真正的勇氣、善良和力量,不一定是喊打喊殺,不一定是控訴,我更傾向于你明明知道它壞了,但還愿意去相信它會好,還愿意去治愈它。 是雞湯,更是“雞雜湯” 時代周報:《花兒與少年》的臺本里有很多勵志名言,有人評價說“很雞湯”,你本人喜歡看雞湯么? 吳夢知:別人寫的雞湯我很少看,可能是我對目前的生活還挺滿意的,不太需要額外的安慰和溫暖。《花兒與少年》這個節目,我自己還是很喜歡的,它還是很美好的。做了十幾年真人秀,這是我第一次做到一個“沒有任務”的真人秀。不設定人物你必須怎樣,也包括不設定必須發生什么事情……這是冒了很大風險的,但我恰恰喜歡這其中的“善意”。因為這代表了信任。 時代周報:節目播出后有很多不同的聲音,比如議論許晴的公主病,議論許晴和劉濤關系不好什么的。 吳夢知:這太正常了,也很真實。和好朋友還經常吵架呢,何況一群陌生人出遠門?一切未知,怎么可能每天都是一團和氣?一團和氣本身就是一種虛偽。這就是真實,怎么反而會被稱為負能量?我在這些沖突中,看到的是每個人物的個性特點,而這些缺點,恰恰因為真實而顯得非常可愛。對節目導演來說,“真實”和如何“表達真實”,是非常重要的功課。 時代周報:《花兒與少年》里你個人比較欣賞誰?為什么? 吳夢知:很欽佩佩佩姐。她身上有關于女人一生的百科全書。她很平靜地接納了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害怕的事,包括變老,不像年輕時那樣好看,不像年輕時那么被寵,包括人生潮起潮落,離異獨身。可在精神層面上,她還活得這么從容、簡樸和慈善;在生活層面上,她活得這么健康。她非常自律、能很好地駕馭人生。女人容易受際遇影響,人生也很容易分階段,你現在是這個樣子,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很可能是顛覆性的。所以,自律和獨立的人格很重要,這在佩佩姐姐的身上都體現出來了。佩佩姐68歲了,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就是很確定的樣子,特別勇敢和高貴。我們要如何生活?又如何變老?佩佩姐給了我們很溫暖又很強大的答案。 時代周報:如果群眾評價你的臺本很雞湯,你會怎么看? 吳夢知:我挺無所謂的。一開始我就定下了文案風格,我稱之為“雞雜湯”。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好,我不想騙人,但我始終相信,它可以更好一點。從“花少”第一集“幻想是用來破滅的”開始,之后的每一集文案,都會揭示真實,誠懇地表達面對眼前破滅時應有的態度和主張。如果觀眾把“雞湯”等同于煽情或者矯情,那一定是我的功力不夠。作為女性寫字者,的確很難擺脫天性里的一些東西,因為自身的世界和格局,會對撰寫和表達有很多制約。我希望我的文案可以更中性一些,去除性別的局限。 偏愛具有“破壞性”特質的角色 時代周報:真人秀節目是現在電視業最吸引人的節目,為什么? 吳夢知:其實真人秀不是現在才吸引人的。十幾年前,在我們湖南,電視選秀就非常火,各種形態的都有,只是現在的信息傳播更無界,所以我們會感受到全世界都在選秀和真人秀。這個類型一直就好看,甚至可能永遠都好看。如果現在能看到古代皇帝選秀女,也一定超級吸引人吧。這就是題材本身的可看性。選秀和真人秀是天生的好故事,就好像灰姑娘變公主,英雄救美……這些題材類型可以翻做出千千萬萬個,但題材歷久彌新,永遠受歡迎。而且它和電影、電視劇、小說有很相似的地方,都在于能不能說出一個好故事,不同的只是敘事方式和敘事手段。 時代周報:參加真人秀的演員必須具備什么品質?哪種人會令節目收視爆燈? 吳夢知:客觀來看,真人秀的參演者需要具備的比較重要的特質是:非常堅定地認同和喜歡自己。但“演出自己”這件事,對于有些人來說,可能比演好一個劇本角色更難。一方面,你未必那么清楚了解自己。如果現在就在辦公室放一臺攝像機,連拍三天,你去看素材里的自己,大多數人可能都會很吃驚。一方面,當你自己成為一個“角色”出現時,一定會同時遭到觀眾的喜愛和不喜愛,沒有角色是全覆蓋的。你只有足夠自我認同,才不會被外界所左右,你的“角色”才會繼續統一地演出下去,而最終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物。如果一旦有什么輿論,你就開始質疑自己,開始為了輿論而改變,個人光澤就會消失。 還有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演出自己”需要比較強的盲目性。小孩在鏡頭里是最可愛的,因為他們“盲目”,而作為成年人,會從“自己”里跑出來,想這個節目需要什么,觀眾需要什么,隊員們和我是怎樣的呈現關系……這時候,你已經跳戲了。 時代周報:你個人喜歡哪種特質的真人秀參演者? 吳夢知:就我個人而言,比較喜歡具有“破壞性”特質的角色。不是指故意搞破壞的那種,而是他(她)自身具備特質,是一種反常規的、美好的存在。李宇春、曾軼可、華晨宇,就是具有“破壞性”的。他們總會引起你的驚訝:怎么會是這樣呢?怎么可能是這樣呢?同時,這種“意想不到”又會讓你覺得很可愛。 為什么這種“破壞性”在他們身上會得以保留?第一,在成長過程中,不論是環境還是什么原因,總之,他們的天真沒有被世俗破壞掉;第二,他們往往是智慧的,具有跟常人不一樣的思維,面對同樣的事物,他們的眼光不一樣,會有不一樣的理解,規則很難制約他們,更難打倒他們。他們不太會因為外界而變形,最終就變成了自己獨有的樣子;第三,這種人其實一般為人溫和,不是攻擊型的,從來不會為了故意破壞什么而破壞,反而是他們找到了自己和世界相處的平衡方式。第四,他們有自己的獨立體系,往往有非常獨立的人格,內心有更強大的力量。 雞湯之外的產業思考 時代周報:當初你進入電視行業時看到的電視節目的狀態和現在有什么變化? 吳夢知:最初是平臺效應,現在是產品效應。十多年前,一個臺好,所有節目水漲船高,然后聚攏起更多人才資源,創造更好的內容,容易進入良性循環。反之,平臺不好,容易陷入惡性循環。整個競爭環境很溫和。 現在進入多屏時代,觀眾的收看習慣已經完全改變,世界是平的。以前做一個節目,像造一艘小船放進一個湖里;現在做一個節目,就像把一滴水放入汪洋大海。現在的競爭,不單單是溫和或激烈的問題,而是極其多元并且復雜的。這種環境的改變,也讓節目呈現很強烈的獨立性。 比如打造一個現象級的產品,已經不會受制于平臺,把它放到任何一塊屏幕上,都會很剽悍。就像《爸爸去哪兒》,不管是放在電視上、網絡上還是手機屏幕上、電影屏幕上,它都完全成立。但它也很難被復制,即使做一個同質同類的東西,不見得有效。而從另一方面來看,這樣的生態環境又提供了更平等的機會,任何產品都有可能成為現象級的。 時代周報:在全民娛樂化的狀態下,電視娛樂業又發生了什么巨大的改變? 吳夢知:“電視娛樂業”的概念和范疇早就產生劇變了。以前比較單一,主要指電視娛樂節目的生產、播出和銷售;現在的電視娛樂業,已經是多環節的產業鏈,各環節都有自己的系統,甚至包括很多衍生品。從節目制作來看,最大的變化是不斷趨向專業化、大片化、系統化。以前的電視節目都比較隨性,什么好玩都可以隨手拿來玩。但現在是系統化的思維方式,一個節目在創意之初,不只是想幾個好玩的點子,而必須首先考慮節目的模式:是日播、周播還是季播形態?是否具有延續性?預估生命力有多長?可否品牌化?衍生空間有多大?商業嫁接的空間是什么?多屏互動的方式有哪些……它們自身就是一個系統。這樣的系統,必須用越來越專業的手段來打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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