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于我眼前的庭院;雨滴有快有慢。中央是層細紗簾幕(又如網),雨滴輕盈可終會跌落,路線不同可方向一致——大氣瞬間純潔的激情。粗重的雨一滴滴夾著風,落于左右兩邊的墻角。大如麥芽,或如蠶豆,甚至如彈子。窗的邊框和把手上,有水平的水流;水倒懸在向下的部分,好似漲起的軟包裝。如把鋅皮屋頂盡收眼底,應會看到一層薄薄水膜,四處漫開;屋頂的凸凹,再加上它內部的涌動——無數的波紋。檐槽中凝神的雨水,平穩的流著;驟然垂直落下,看似一條匆忙梳理的辮子,在地面上粉碎;又彈起,好似一根根閃光的細針。 它每個形態都特別,有獨特的聲音。整體運作如一臺精密的儀器,看似隨意,但精確,好比一部座鐘;那一團團的蒸汽便是雨沉重的鐘擺。 垂到地面的水辮在報時,檐槽中有咕嚕的聲響,無數的小鑼此起彼伏:一場精致而不做作的音樂會。 鐘擺過輕時,有些齒輪還可以靠慣性繼續旋轉,可越來越慢,儀器最終會全部停下來。陽光重現,一切都消失,閃光的儀器已經蒸發:下雨了。 ——弗朗西斯·蓬熱《雨》(于木 譯) 突然間黃昏變得明亮 因為此刻正有細雨在落下 或曾經落下。下雨 無疑是在過去發生的一件事 誰聽見雨落下 誰就回想起 那個時候 幸福的命運向他呈現了 一朵叫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 鮮紅的色彩。 這蒙住了窗玻璃的細雨 必將在被遺棄的郊外 在某個不復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濕的幕色 帶給我一個聲音 我渴望的聲音 我的父親回來了 他沒有死去。 ——博爾赫斯《雨》(陳東飆 陳子弘譯) 妹妹,下雨了:天空的 回憶提純了它的苦味。 丁香,寂寞地開在時間的氣味面前, 濕淋淋地尋找那兩個人,他們曾經相擁著 從敞開的窗口朝花園張望。 我的呼喚撥亮了風雨燈。 我的影子叢生,長得比窗格子還高, 我的靈魂是那綿綿細雨。 你,黑暗之人,是否在暴風雨中懊悔 我偷了你那枝罕見的丁香? ——保羅·策蘭《骨灰甕之沙》節選(孟明 譯) 我是根根晶亮的銀線,神把我從天穹撒向人間,于是大自然拿我去把千山萬壑裝點。 我是顆顆璀璨的珍珠,從阿施塔特女神的皇冠上散落,于是清晨的女兒把我偷去,用以鑲嵌綠色的大地。 我哭,山河卻在歡樂;我掉落下來,花草卻昂起了頭,挺起了腰,綻開了笑臉。 云彩和田野是一對情侶,我是他們之間傳情的信使:這位干渴難耐,我去解除,那位相思成病,我去醫治。 雷聲隆隆似閃電,在為我鳴鑼開道;一道彩虹掛青天,宣告我行程終了。塵世人生也是如此:開始于盛氣凌人的物質的鐵蹄之下,終結在不動聲色的死神的懷抱。 我從湖中升起,借著以太的翅膀翱翔。一旦我見到美麗的園林,便落下來,吻著花兒的芳唇,擁抱著青枝綠葉,使得草木更加清潤迷人。 在寂靜中,我用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敲擊著窗戶上的玻璃,于是敲擊聲構成一種樂曲,啟迪那些敏感的心扉。 我是大海的嘆息,是天空的淚水,是田野的微笑。這同愛情何其酷肖:它是感情大海的嘆息,是思想天空的淚水,是心靈田野的微笑。 ——紀伯倫《雨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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