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 星期二 晴
我愛登山又怕登山。
喜的是登頂后,山高人為峰,那“君臨天下”,指點江山的豪邁氣勢,雖有些虛妄,但那片刻的滿足足以讓人記住只有在頂峰時才有的心境;極目遠眺,“一覽眾山小”的曠古視野,能夠穿透時空的束縛,心靈極度舒展的飄然,山、人、天的空間距離是那樣的小,愉悅地飽覽大自然的神秘與奇妙,靜下心來你的靈魂在天地間能聽到它們的對話。
愁的是登山的辛苦,到精疲力竭時,那一步一個腳印似的艱難攀登,有著比登天還難的勞累,登山是對人毅力的最好考驗;還怕下山時,還得面對那兩腿發軟如何跟得上同伴們的下山節奏并安全到山腳的窘境。“上山不易下山難”,登山是兩頭辛苦的體力活,可一想到那登頂極目的快感,卻是真真切切的辛苦換來的享受,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會心甘情愿地去登山。
而登泰山,對她美好的預期,遠甚于對登山勞累的擔憂。五岳獨尊的圣山,千百年來有多少文人墨客為她留下了數不清的的詩文畫卷,我雖無力窮盡,可有些名篇還是覽讀一二的,像在課文中讀過的李健吾《雨中登泰山》,楊朔《泰山極頂》,馮驥才的《挑山工》,還有后來讀到的姚鼐的《登泰山記》,學者王克煜把這四篇寫泰山的美文譽為泰山四大著名散文,登泰山的親歷將是把文字上的行旅見諸于真實的攀登,當有望揭開泰山神秘的面紗,那該是怎樣的體驗?
在名篇面前,又該如何寫出自己心中的泰山,我有些茫然了……(照這樣寫下去,怕又是一篇裹腳布)
昨晚睡覺前,我上網找出這四篇文章重新閱讀起來,思忖著:這個季節是見不到泰山雪景的,明天早晨開始登山,又得及時下山,更難得一見泰山的日出奇觀;看天氣,明天又是晴天,不要說沒有雨中登泰山的意趣,仲夏爬山又累又熱,會不會影響登山的情緒?唯一有可能的是,在登山時能見到泰山挑夫,而泰山又將以什么面貌等待著我們的探訪?
看姚鼐的《登泰山記》字數不多,卻是既雄奇瑰麗又簡潔生動,便在紙上抄寫起來,細細品味,打發余時:
泰山之陽,汶水西流;其陰,濟水東流。陽谷皆入汶,陰谷皆入濟。當其南北分者,古長城也。最高日觀峰,在長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師乘風雪,歷齊河、長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長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與知府朱孝純子穎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為磴,其級七千有余。
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繞泰安城下,酈道元所謂環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嶺,復循西谷,遂至其巔。古時登山,循東谷入,道有天門。東谷者,古謂之天門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經中嶺及山巔,崖限當道者,世皆謂之天門云。道中迷霧冰滑,磴幾不可登。及既上,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徠如畫,而半山居霧若帶然。
戊申晦,五鼓,與子穎坐日觀亭,待日出。大風揚積雪擊面。亭東自足下皆云漫。稍見云中白若摴蒱數十立者,山也。極天云一線異色,須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紅光,動搖承之。或曰,此東海也。回視日觀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絳皓駁色,而皆若僂。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宮在碧霞元君祠東。是日,觀道中石刻,自唐顯慶以來,其遠古刻盡漫失。僻不當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蒼黑色,多平方,少圜。少雜樹,多松,生石罅,皆平頂。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至日觀數里內無樹,而雪與人膝齊。
桐城姚鼐記。
真是奇特,一場沒有一點征兆的大雨在半夜里落下,我被“嘩嘩”的雨聲驚醒,是老天的有意安排,讓我們來一次“雨中登泰山”?
清晨起來,雨卻已戛然而止,看窗外卻是陽光普照,那場雨倒像是夢境中的傳奇,而雨后泰安城的天空卻是明凈了許多,也讓人感到了幾許涼爽,這是老天的美意吧,他在邀請我們趕緊上泰山。
……
(此處剪去千余字的裹腳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