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禰衡表[一] 衡字正平,有異才,不合于時,惟善公及楊脩。常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碌碌,不足數也。」公亦深愛其才。上表薦之。並稱於曹操,操欲見衡,衡素相輕疾,自稱狂病,不肯往。[二] 臣聞洪水橫流,帝思俾乂,[三]旁求四方,以招賢俊。[四]昔世宗繼統,將弘祖業,[五]疇咨熙載,羣士響臻。[六]陛下叡聖,纂承基緒,[七]遭遇厄擼瑒謚t日仄。[八]維嶽降神,異人並出。[九] 竊見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英才卓躒。[十]初涉藝文,升堂覩奧,[十一]目所一見,輒誦於口,[十二]耳所暫聞,[十三]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十四]弘羊潛計,安世默識,以衡準之,詹蛔愎幀十五]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疾惡若讐。[十六]任座抗行,史魚厲節,殆無以過也。[十七] 鷙鳥累百,不如一鶚。[十八]使衡立朝,必有可觀。[十九]飛辯騁辭,溢氣坌涌,[二十]解疑釋結,臨敵有餘。[二十一]昔賈誼求試屬國,詭繫單于;[二十二]終軍欲以長纓,牽致勁越。[二十三]弱冠慷慨,前代美之。[二十四]近日路粹、嚴象,亦用異才擢拜臺郎,衡宜與為比。[二十五]如得龍躍天衢,振翼雲漢,[二十六]揚聲紫微,垂光虹蜺,[二十七]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二十八]鈞天廣樂,必有奇麗之觀;[二十九]帝室皇居,必畜非常之寶。[三十]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激楚》、《陽阿》,至妙之容,(賞)[掌]伎者之所貪;[三十一]飛兔騕褭,絕足奔放,良、樂之所急也。[三十二]臣等區區,敢不以聞。[三十三] 陛下篤慎取士,必須效試,乞令衡以褐衣召見。[三十四]無可觀采,臣等受面欺之罪。[三十五](《後漢書·禰衡傳》,《文選》三十七,《類聚》五十三) [一]此從《文選》、《類聚》,《全後漢文》從《禰衡傳》,作《薦禰衡疏》。《文選》卷三十七李善注:「表,上表者,明也,標也,如物之標表。言標著事序,使之明白,以曉主上,得盡其忠,曰表。三王已前,謂之敷奏。故《尚書》云『敷奏以言』,是也。至秦并天下,改為表。總有四品:一曰章,謝恩曰章;二曰表,陳事曰表;三曰奏,劾驗政事曰奏;四曰駮,推覆平論,有異事進之曰駮。六國及秦、漢兼謂之上書,行此五事。至漢、魏已來,都曰表。進之天子稱表,進諸侯稱上疏。魏已前天子亦得上疏。」 [二]《後漢書·禰衡傳》:「禰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少有才辯,而尚氣剛傲,好矯時慢物。興平中,避難荊州。建安初,來遊許下。始達潁川,乃陰懷一刺,既而無所之適,至於刺字漫滅。是時許都新建,賢士大夫四方來集。或問衡曰:『盍從陳長文、司馬伯達乎?』對曰:『吾焉能從屠沽兒耶!』又問:『荀文若、趙稚長云何?』衡曰:『文若可借面弔喪,稚長可使監廚請客。』唯善魯國孔融及弘農楊脩。常稱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碌碌,莫足數也。』融亦深愛其才。衡始弱冠,而融年四十,遂與為交友。上疏薦之云云。融既愛衡才,數稱述於曹操。操欲見之,而衡素相輕疾,自稱狂病,不肯往,而數有恣言。操懷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殺之。聞衡善擊鼓,乃召為鼓史,因大會賓客,閱試音節,諸史過者,皆令脫其故衣,更著岑牟單絞之服。次至衡,衡方為漁陽參撾,蹀[足習]而前,容態有異,聲節悲壯,聽者莫不慷慨。衡進至操前而止,吏訶之曰:『鼓史何不改裝,而輕敢進乎?』衡曰:『諾。』於是先解衵衣,次釋餘服,裸身而立,徐取岑牟、單絞而著之,畢,復參撾而去,顏色不怍。操笑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孔融退而數之曰:『正平大雅,固當爾邪?』因宣操區區之意。衡許往。融復見操,說衡狂疾,今求得自謝。操喜,勑門者有客便通,待之極晏。衡乃著布單衣、疏巾,手持三尺梲杖,坐大營門,以杖捶地大罵。吏白:外有狂生,坐於營門,言語悖逆,請收案罪。操怒,謂融曰:『禰衡豎子,孤殺之猶雀鼠耳。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今送與劉表,視當何如。』於是遣人騎送之。臨發,腥藶櫓嫻潰裙┰O於城南,乃更相戒曰:『禰衡勃虐無禮,今因其後到,咸當以不起折之也。』及衡至,腥四嚇d,衡坐而大號。袉柶涔剩庠唬骸鶴邽櫞#P者為屍,屍冢之閒,能不悲乎!』劉表及荊州士大夫先服其才名,甚賓禮之,文章言議,非衡不定。表嘗與諸文人共草章奏,並極其才思。時衡出,還見之,開省未周,因毀以抵地。表憮然為駭。衡乃從求筆札,須臾立成,辭義可觀。表大悅,益重之。後復侮慢於表,表恥不能容,以江夏太守黃祖性急,故送衡與之,祖亦善待焉。衡為作書記,輕重疏密,各得體宜。祖持其手曰:『處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祖長子射[一]為章陵太守,尤善於衡。嘗與衡俱遊,共讀蔡邕所作碑文,射愛其辭,還恨不繕寫。衡曰:『吾雖一覽,猶能識之,唯其中石缺二字為不明耳。』因書出之,射馳使寫碑還校,如衡所書,莫不歎伏。射時大會賓客,人有獻鸚鵡者,射舉巵於衡曰:『願先生賦之,以娛嘉賓。』衡攬筆而作,文無加點,辭采甚麗。後黃祖在蒙衝船上,大會賓客,而衡言不遜順,祖慙,乃訶之,衡更熟視曰:『死公!云等道?』祖大怒,令五百將出,欲加箠,衡方大罵,祖恚,遂令殺之。祖主簿素疾衡,即時殺焉。射徒跣來救,不及。祖亦悔之,乃厚加棺斂。衡時年二十六,其文章多亡云。」《隋書·經籍》四:「梁有後漢處士《禰衡集》二卷,《錄》一卷,亡。」新舊《唐書·經籍志》皆著錄《禰衡集》二卷。《文心雕龍·章表》篇:「至於文舉之薦禰衡,氣揚采飛;孔明之辭後主,志盡文暢:雖華實異旨,並表之英也。」 《魏志·荀彧傳》注引《傅子》曰:「衡辯于言而剋于論,見荊州牧劉表日,所以自結于表者甚至,表悅之以為上賓。衡稱表之美盈口,而論表左右不廢繩墨。於是左右因形而譖之,曰:『衡稱將軍之仁,西伯不過也,唯以為不能斷;終不濟者,必由此也。』是言實指表智短,而非衡所言也。表不詳察,遂疏衡而逐之。衡以交絕于劉表,智窮于黃祖,身死名滅,為天下笑者,譖之者有形也。」《抱樸子外篇·彈禰》:「抱樸子曰:漢末有禰衡者,年二十有三,孔文舉齒過知命,身居九列,文學冠群,少長稱譽,名位殊絶,而友衡於布衣,又表薦之於漢朝,以為宜起家作臺郎。云『惟岳降神,異人並出。目所一見,輙誦於口;耳所瞥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其歎之如此。衡游許下,自公卿國士以下,衡初不稱其官,皆名之云,阿某或以姓呼之為某兒,呼孔融為大兒,呼楊脩為小兒,荀彧猶強可與語。過此以往,皆木梗泥偶,似人而無人氣,皆酒甕飯囊耳。百官大會,衡時在坐,忽顰顣悽愴,哀歎忼慨。或譏之曰:『英豪樂集,非所歎也。』衡顧眄歴視稠卸鷦唬骸涸詿朔e尸列柩之間,仁人安能不悲乎?』曹公甞切齒欲殺之,然復無正有入法應死之罪,又惜有殺儒生之名,乃謫作鼓吏。衡了無悔情恥色,乃縛角於柱,口就吹之,乃有異聲,並揺鼗撃鼓,聞者不知其一人也。而論更劇,無所顧忌。尋亡走投荊州牧劉表,表欲作書與孫權,討逆于時已全據江東,帶甲百萬,欲結輔車之援,共其距中國。使諸文士立草,盡思而不得表意,乃示衡。衡省之,曰:『但欲使孫左右持刀兒視之者,此可用爾;儻令張子布見此,大辱人也。』即摧壞投地。表悵然有怪色,謂衡曰:『為了不中蕓鋤乎惜之也?』索紙筆,便更書之。興饔惺N通,衡凡一歴視之,而已暗記。書之畢以還表。表以還主。或有録所作之本也,以比校之,無一字錯。乃各大驚。表乃請衡更作,衡即作成,手不停輟。表甚以為佳,而施用焉。衡驕傲轉甚,一州人士,莫不憎恚。而表亦不復堪,欲殺之,或諌以為曹公名為嚴酷,猶能容忍;衡少有虛名,若一朝殺之,則天下游士,莫復擬足於荊楚者也。表遂遣之。衡走到夏口,依將軍黃祖,祖待以上賔,祖大兒黃射與衡偕行,過人墓下,俱讀碑銘,一過而去。久之,射曰:『前所視碑文大佳,恨不寫也。』衡曰:『卿存之名耳,我一覽尚記之。』即為暗書之,末有一字石缺,乃不分明。衡與半字,曰:『疑此當作某字,恐不審也。』射省可(下脫數行)雖言行輕人,宻願榮顯,是以高游鳯林,不能幽翳蒿萊;然修己駮刺,迷而不覺。故開口見憎,舉足蹈禍。齎如此之伎倆,亦何理容於天下而得其死哉!猶裊鳴狐嚾,人皆不喜,音響不改,易處何益?許下,人物之海也,文舉為之主。任荷之足,為至到於此,不安已可知矣。猶必死之病,俞附、越人所無如何;朽木、鉛鋌,班輸、歐冶所不能匠也。而復走投荊楚閒,終陷極害,此乃衡懵蔽之効也。蓋欲之而不能得,非能得而弗用者矣。於戯,才士可勿戒哉!嵇生曰:『吾所惑者,衡之虛名也;子所論者,衡之實病也。敢不寤寐於指南,投杖於折中乎?』」可參看。 [三]李善注:「《孟子》曰:『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於天下。』《尚書》曰:『湯湯洪水方割,有能俾乂。』孔安國《傳》曰:『俾,使;乂,治也。』」見《孟子·滕文公》上、《書·堯典》。六臣注:「銑曰:洪,大也。堯遭大水,橫流天下,思使治者,而泄倥e禹,治之而定。」 [四]李善注:「《尚書》曰:『旁求天下。』孔安國曰:旁,非一方也。」《說命》上:「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太甲》上:「旁求俊彥。」孔傳:「旁,非一方。美士曰彥。」六臣注:「向曰:招,引也。言於四方,招引賢能俊異之人。」 [五]「世宗」,《後漢書》作「孝武」,《全後漢文》從之。李善注:「世宗,孝武廟號也。李奇《漢書注》曰:『統,緒也。』班固《漢書》紀述曰:『世宗曅曅,思弘祖業。』」 [六]李善注:「《尚書》云:『帝曰:疇咨若時登庸。』又曰:『有能熙帝之載。』班固《漢書》述曰:『疇咨熙載,髦俊並作,響臻如應而至也。』《孫卿子》曰:『下之和上,譬響之應聲也。」李賢注:「疇,誰也。熙,廣也。載,事也。」六臣注:「濟曰:統,理;宏,大;疇,誰;咨,嗟;熈,廣;臻,至也。言武帝繼理大業,亦咨嗟求賢,廣召能事者,故其惺浚憫琳咭病!? [七]「叡」,《文選》作「睿」,《後漢書》作「叡」,六臣注「五臣作睿」,同。李善注:「陛下,謂獻帝也。班固《高紀》述曰:『纂堯之緒。』《爾雅》曰:『纂,繼也。』」六臣注:「良曰:睿亦聖也。緒,業也。言以聖德承繼大業。」 [八]「厄」,《後漢書》作「戹」,「仄」作「昃」,均同。李善注:「《說文》曰:『遇,逢也。』《周易》曰:『勞謙君子有終吉。』《尚書》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弗遑暇食。』」李賢注:「言不敢懈怠也。」六臣注:「厄,困也。董卓破洛陽,遷帝長安也。日仄,日晩也。言勤勞謙恭,日晩不食,以求賢也。」 [九]「維嶽」,《後漢書》作「維岳」,六臣本作「惟岳」,注:「善作『維嶽』。」同。「并」,六臣注:「五臣作『間』。」李賢注:「《毛詩》曰:『惟岳降神,生甫及申。』《公孫弘傳》贊曰:『異人並出。』」六臣注:「銑曰:此言山岳降靈,間生異人,謂禰衡也。」 [十]「躒」,《後漢書》作「礫」,《魏志·荀彧傳》注引《平原禰衡傳》、《類聚》作「犖」,通。李善注:「《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西都賓曰:『卓躒諸夏。』卓躒,絕異也。躒,力角反。」六臣注:「向曰:處士,不從官者也。淑,善;亮,明;英,美也。卓躒,髙絶貌。言善質正美明才,髙絶於人。」 [十一]李善注:「《論語》云:『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爾雅》曰:『西南隅謂之奧。』」六臣注:「濟曰:渉,歴也。藝文,謂道藝文章也。奧,深也。升堂覩奧,言初學則見道藝之深。」 [十二]「輒」,《文選》作「輙」,《禰衡傳》、《魏志》、《類聚》作「輒」,同。 [十三]「暫」,《後漢書》作「瞥」,《抱樸子外篇·彈禰》引文亦作「瞥」。《文選》、《魏志》注、《類聚》、均作「暫」。六臣注:「五臣作蹔。」 [十四]李善注:「《淮南子》曰:『所謂真人者,性合于道也。』」六臣注:「良曰:稟性淳和,與天道合,思稚鈽R,有若神明也。」 [十五]李善注:「《漢書》曰:桑弘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拜侍中。又曰:張安世,字少孺,為郎。上行幸河東,嘗亡書三篋,詔問莫能知,唯安世識之,具作其事。後復購得書以相校,無所遺失。上奇其能,擢為尚書令。」桑弘羊見《漢書·食貨志》下。安世,張湯子,見《漢書·張安世傳》。六臣注:「翰曰:桑弘羊能以心計事也。潛,深;黙,闇也。言此二人雖聦俊,比之於衡,彼不足怪。」 [十六]「讐」,《文選》、《後漢書》作「讎」,《類聚》作「讐」,同。李善注:「《國語》,楚藍尹亹謂子西曰:『夫闔廬聞一善言若驚,得一士若賞。』謝承《後漢書》曰:『張儉清絜中正,疾惡若讎。』」見《國語·楚語》下。六臣注:「銑曰:果敢,斷決也;霜雪,言絜白而肅物也。言執性決斷,懷其絜白,見善可慕者,驚之若不及;聞爲惡不忠者,憎之如仇讎也。」 [十七]李善注:「《呂氏春秋》曰:『魏文侯飲,問諸大夫:「寡人何如主也?」任座曰:「君不肖君也。克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是以知不肖君也。」文侯不悅。次及翟璜,曰:「君賢君也。臣聞其主賢者其臣直,是以知君之賢也。」文侯悅。』《文子》曰:『傲世賤物,士之抗行也。』《廣雅》曰:『抗,舉也。』《論語》,子曰:『直哉史魚!』《廣雅》曰:『厲,高也。』」六臣注:「向曰:任座,魏文侯臣,舉行執直。史魚,衛大夫,邦有道、邦無道不改髙直之節,殆幾也。言此二人之直,幾不過於衡也。」《呂氏春秋·自知》:「魏文侯燕飲,皆令諸大夫論己。或言君之智也。至於任座,任座曰:『君不肖君也。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是以知君之不肖也。』文侯不說,知於顏色。任座趨而出。次及翟黃,翟黃曰:『君賢君也。臣聞其主賢者,其臣之言直。今者任座之言直,是以知君之賢也。』文侯喜曰:『可反歟?』翟黃對曰:『奚為不可?臣聞忠臣畢其忠,而不敢遠其死。座殆尚在於門。』翟黃往視之,任座在於門,以君令召之。任座入,文侯下階而迎之,終座以為上客。文侯微翟黃,則幾失忠臣矣。上順乎主心以顯賢者,其唯翟黃乎?」《新序·雜事》一:「魏文侯與士大夫坐,問曰:『寡人何如君也?』群臣皆曰:『君仁君也。』次至翟黃曰:『君非仁君也。』曰:『子何以言之?』對曰:『君伐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長子。臣以此知君之非仁君。』文侯怒而逐翟黃,翟黃趨而出。次至任座,文侯問曰:『寡人何如君也?』任座對曰:『君仁君也。』曰:『子何以言之?』對曰:『臣聞之,其君仁,其臣直。向翟黃之言直,臣是以知君仁君也。』文侯曰:『善。』復召翟黃,拜為上卿。」所載有異。《鹽鐵論·相刺》:「朝無忠臣者政闇,大夫無直士者位危。任座正言君之過,文侯改言行,稱為賢君。」 [十八]「百」,《後漢書》作「伯」。《文選》、《類聚》作「百」。李善注:「《史記》,趙簡子曰:『鷙鳥累百,不如一鶚。』」李賢注:「鄒陽上書之言也。鶚,大鵰也。」孟康曰:「鶚,大鵰也。」《史記·趙世家》:「趙簡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諫。周舍死,簡子每聽朝,常不悅,大夫請辠。簡子曰:『大夫無罪。吾聞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諸大夫朝,徒聞唯唯,不聞周舍之鄂鄂,是以憂也。』簡子由此能附趙邑而懷晉人。」《漢書·鄒陽傳》顏注:「如淳曰:『鷙鳥比諸侯,鶚比天子。』師古曰:『鷙擊之鳥,鷹鸇之屬也。鶚自大鳥而鷙者耳,非鵰也。絫,古累字。鶚音愕。』」 [十九]李善注:「《論語》,子曰:『赤也,束帶立于朝,可使與賓客言。』又曰:『必有可觀者焉。』《漢書》,成帝詔曰:『舉博士,使卓然可觀。』」六臣注:「良曰:言立衡於朝,忠正廉能,有可觀曯。」 [二十]李善注:「坌,涌貌也。坌,步寸切。」 [二十一]李善注:「《七略》曰:解紛釋結,反之於平安。」六臣注:「翰曰:坌,塵也。涌,起。解,判結屈也。言辯論之辭,溢滿之氣,如坌氣也。至於判疑解屈,臨於所敵,必綽其餘。」 [二十二]「繫」,《文選》、《後漢書》作「係」,《類聚》作「繫」。李善注:「《漢書》,賈誼曰:『何不試以臣為屬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計,必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說文》曰:『詭,責也。』自責必係單于也。《漢書》曰:『況自詭滅佟!弧沽甲ⅲ骸搞娫唬簩賴湟牡夜佟T帲嬉病斡冢倥枴!? [二十三]李善注:「《漢書》曰:南越與漢和親,乃遣終軍使南越,說其王,欲令入朝,比內諸侯。軍自請『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說文》曰:『組綦小者為冠纓。』」六臣注:「向曰:勁,彊也。」《魏志·曹植傳》:「(上疏求自試曰)賈誼弱冠,求試屬國,請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終軍以妙年使越,欲得長纓占其王,羈致北闕。此二臣,豈好為夸主而燿世哉?志或鬱結,欲逞其才力,輸能於明君也。」可參看。 [二十四]「世」,六臣本《文選》作「代」,注:「善作『世』。」李善注:「《說文》曰:『慷慨壯士,不得志於心。』賈誼、終軍皆年十八,故曰弱冠。」六臣注:「濟曰:弱冠,二十以上也。慷慨,壯節也。美之,謂美賈誼、終軍之壯氣也。」 [二十五]李善注:「《典略》曰:路粹,字文蔚,少學於蔡邕,高才,與京兆嚴象拜尚書郎。象以兼有文武,出為揚州刺史。粹後為軍旨讕疲c陳琳、阮瑀等典記室。」六臣注:「路粹、嚴象,漢未時人,皆以髙才擢拜尚書郎。言衡之才,可與此數子爲比用者也。」《後漢書·荀彧傳》李賢注引《三輔決錄》:「象字文則,京兆人。少聰博有膽智,為楊州刺史。後為孫策廬江太守李術所殺。」 [二十六]李善注:「李陵詩曰:『策名於天衢。』班固《漢書》述曰:『攀龍附鳳,並集天衢。』《毛詩》曰:『倬彼雲漢。』」六臣注:「良曰:天衢、雲漢,以喻省閣也。龍躍、振翼,喻任用得施其才也。」 [二十七]李善注:「《春秋合請D》曰:『北辰其星七,在紫微中也。』《尸子》曰:『虹蜺為析翳。』」 [二十八]李善注:「《兩都賦序》曰:『內設金馬、石渠之署。』《尚書》曰:『賓于四門,四門穆穆。』」六臣注:「翰曰:揚聲、垂光,言光儀髙也;昭明,増益也;四門,四方之門也;穆穆,美也。」 [二十九]李善注:「《史記》,趙簡子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夫鈞天,廣樂九奏萬儛,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見《趙世家》。六臣注:「銑曰:鈞天廣樂,帝樂也。奇麗之觀,謂有奇麗異聲可觀也。」 [三十]李善注:「應劭《漢官儀》曰:『帝室,猶古言王室。』尚書曰:『所寶惟賢,則邇人安。』」六臣注:「帝室,皇居。謂天省閣也。畜,養也。非常之寳,謂賢人也。言衡才有異觀,可謂國寳,不可多得,言少有也。」 [三十一]「陽」,《後漢書》作「楊」,非。《文選》作「陽」,是。又:「賞伎」,《文選》作「掌技」,《後漢書》作「臺牧」,《全後漢文》從之。《後漢書》李賢注:「諸本並作『臺牧』,未詳其義。《融集》作『掌伎』。」《文選考異》:「其實『堂牧』即『掌技』之譌耳。『伎』、『技』同字,或《選》所據《融集》作『伎』也。」按作「掌伎」是,『賞』乃『掌』之誤。李善注:「《楚辭》曰:『宮庭震驚,發《激楚》(些)。』王逸曰:『激楚,清聲也。』《淮南子》曰:『足蹀《陽阿》之舞。』」六臣注:「向曰:《激楚》、《陽阿》,皆曲名。言舞此曲,妙爲容態者,主技樂之人,所以貪愛也。」《楚辭·招魂》:「宮庭震驚,發《激楚》些。」王逸注:「震,動也。驚,駭也。激,清聲也。言吹竽擊鼓,袠犯p會,宮庭之內,莫不震動驚駭,復作《激楚》之清聲,以發其音也。」《懷南子·原道訓》:「揚鄭、衛之浩樂,結激楚之遺風。」《史記·司馬相如列傳》:「激楚結風。」集解引郭璞曰:「激楚,歌曲也。《列女傳》曰『聽激楚之遺風』也。」索隱引文穎曰:「激,衝激,急風也。結風,回風,回亦急風也。楚地風氣既自漂疾,然歌樂者猶復依激結之急風以為節,其樂促迅哀切也。」《淮南子·俶真訓》:「足蹀陽阿之舞。」《說山訓》:「欲學歌謳者,必先徵羽樂風;欲美和者,必先始於《陽阿》、《采菱》;此皆學其所不學,而欲至其所欲學者。」《人間訓》:「夫歌《采菱》,發《陽阿》,鄙人聽之,不若此延路、陽局,非歌者拙也,聽者異也。」 [三十二]李善注:「《呂氏春秋》曰:『飛兔、騕褭,古之俊馬也。』又曰:『古善相馬者,若趙之王良,秦之伯樂,尤盡其妙也。』」六臣注:「濟曰:飛兎、騕褭,皆駿馬名。良,王良;樂,伯樂;皆古善御者。急謂急於所求。」《呂氏春秋·離俗》:「飛兔、要褭,古之駿馬也。」高誘注:「飛兔、要褭,皆馬名也,日行萬里,馳若兔之飛,因以為名也。」《淮南子·齊俗訓》:「夫待騕褭飛兔而駕之,則世莫乘車;待西施、毛嬙而為配,則終身不家矣。」《魯仲連子》:田巴見徐劫曰:「先生之騎,乃飛兔腰褭也,豈特千里駒哉!」 [三十三]《後漢書》無以下數句。李善注:「李陵書曰:『區區之心。』《廣雅》曰:『區區,愛也。』」六臣注:「良曰:區區,猶勤勤也。」 [三十四]李善注:「《漢書》,劉敬曰:『臣衣褐,衣褐見。』」六臣注:「良曰:篤,厚;愼重也。褐衣,短衣也。言天子厚重取士,則必効試。願令衡以短衣引見而問之,材行庶可觀采也。」《史記·劉敬列傳》:「劉敬者,齊人也。漢五年,戍隴西,過洛陽,高帝在焉。婁敬脫輓輅,衣其羊裘,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入見,賜食。」索隱:「敬本姓婁,《漢書》作『婁敬』。高祖曰『婁即劉也』,因姓劉耳。」 [三十五]六臣本句前有「必」字,注:「善無『必』字。」李善注:「《漢書》曰:『上以張湯懷詐面欺。』」見《張湯傳》。六臣注:「翰曰:欺,誑也。面欺,謂對面誑天子也。」 論劉表疏[一] 時荊州牧劉表不供職貢,多行僭偽,遂乃郊祀天地,擬斥乘輿。詔書欲發其罪。公上書論之。[二] 竊聞領荊州牧劉表桀逆放恣,所為不軌,至乃郊祭天地,擬儀社稷。雖昏僭惡極,罪不容誅,至於國體,宜且諱之。[三]何者?萬乘至重,天王至尊,身為聖躬,國為神器,[四]陛級縣遠,祿位限絕,[五]猶天之不可階,日月之不可踰也。[六]每有一豎臣,輒(去)[云]圖之,[七]若形之四方,[八]非所以杜塞邪萌。愚謂雖有重戾,必宜隱忍。賈誼所謂「擲鼠忌器」,蓋謂此也。[九]是以齊兵次楚,唯責包茅;[十]王師敗績,不書晉人。[十一] 前以露袁術之罪,[十二]今復下劉表之事,是使跛牂欲闚高岸,天險可得而登也。[十三]案表跋扈,擅誅列侯,遏絕詔命,斷盜貢篚,[一四]招呼元惡,以自營衛,專為羣逆,主萃淵藪。[一五]「郜鼎在廟,章孰甚焉!」[一六]桑落瓦解,其埶可見。[十七]臣愚以為宜隱郊祀之事,以崇國防。(《後漢書·孔融傳》) [一]《全後漢文》作《崇國防疏》。 [二]《後漢書·孔融傳》:「是時荊州牧劉表不供職貢,多行僭偽,遂乃郊祀天地,擬斥乘輿。詔書班下其事。融上疏云云。」《劉焉傳》:「(益州牧)焉欲立威刑以自尊大,乃託以佗事,殺州中豪彊十餘人,士民皆怨。初平二年,犍為太守任岐及賈龍並反,攻焉。焉擊破,皆殺之。自此意氣漸盛,遂造作乘輿車重千餘乘。……荊州牧劉表表焉僭擬乘輿器服。」《方技傳》:「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以知音為雅樂郎,中平五年,疾去官。州郡司徒禮辟,以世亂奔荊州。荊州牧劉表令與孟曜為漢主合雅樂,樂備,表欲庭觀之,夔諫曰:『今將軍號為天子合樂,而庭作之,無乃不可乎!』表納其言而止。」《百官志》五劉昭注:「故(劉)焉牧益土,造帝服於岷、峨;袁紹取冀,下制書於燕、朔;劉表荊南,郊天祀地;魏祖據兗,遂構皇業:漢之殄滅,禍源乎此。」《魏志·劉表傳》評:「袁紹、劉表,咸有威容、器觀,知名當世。表跨蹈漢南,紹鷹揚河朔,然皆外寬內忌,好譄o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廢嫡立庶,舍禮崇愛,至于後嗣顛蹙,社稷傾覆,非不幸也。」 [三]李賢注:「體,謂國家之大體也。」 [四]李賢注:「《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 [五]李賢注:「賈誼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惺緄亍9時菽司偶壣希h地則堂高也。」見《漢書·賈誼傳》。 [六]李賢注:「《論語》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又曰:仲尼如日月,無得而踰焉。」見《子張》。 [七]「去」,《孔融傳》作「云」。《全後漢文》作「去」,非是。據融本傳改。 [八]李賢注:「形,見也。」 [九]李賢注:「《前書》賈誼曰:里諺云『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乎貴臣之近主乎?」見《賈誼傳》。 [十]李賢注:「《左傳》,齊桓伐楚,責以『苞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杜預注曰:『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茅而灌之以酒,為縮酒也。』」見僖公四年。《史記·封禪書》:「江、淮之間,一茅三脊。」 [十一]李賢注:「《公羊傳》:成公元年秋,王師敗績于貿戎。孰敗之?蓋晉敗之。曷為不言晉敗之?王者無敵,莫敢當也。」 [十二]《後漢書·孝獻帝紀》:「(建安)二年春,袁術自稱天子。《袁術傳》:「初,術在南陽,戶口尚數十百萬,而不修法度,以鈔掠為資,奢恣無猒,百姓患之。又少見識書,言『代漢者當塗高』,自云名字應之。又以袁氏出陳為舜後,以黃代赤,德咧危煊匈閱嬤。又聞孫堅得傳國璽,遂拘堅妻奪之。興平二年冬,天子播越,敗於曹陽。術大會群下……將欲僭號。……建安二年,因河內張炯符命,遂果僭號,自稱『仲家』。以九江太守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乃遣使以竊號告呂布,并為子娉布女。布執術使送許。」 [十三]李賢注:「《史記》李斯曰:『故城高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太山之高百仞,而跛牂牧其上。夫樓季而難五丈之限,豈跛牂而易百仞之高哉?峭漸之埶異也。』《爾雅》曰:『羊牝曰牂。』《易》曰:『天險不可昇,地險山川丘陵也。』」見《李斯列傳》。《韓非子·五蠹》:「故十仞之城,樓季弗能踰者,峭也;千仞之山,跛牂易牧者,夷也。」 [一四]李賢注:「鄭玄注《儀禮》曰:『篚,竹器如筐也。』《書》曰:『厥篚玄纁璣組。』」《后漢書·劉表傳》:「建安元年,驃騎將軍張濟自關中走南陽,因攻穰城,中飛矢而死。荊州官屬皆賀。表曰:『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於交鋒,此非牧意,牧受弔不受賀也。』使人納其校聞之喜,遂皆服從。三年,長沙太守張羨率零陵、桂陽三郡畔表,表遣兵攻圍,破羨,平之。於是開土遂廣,南接五領,北據漢川,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李賢注引《獻帝春秋》:「濟引腥肭G州,賈詡隨之歸劉表。襄陽城守不受,濟因攻之,為流矢所中。濟從子繡收卸恕⒈磣載煟詾榧簾o賓主禮,遣使招繡,繡遂屯襄陽,為表北藩。」 [一五]李賢注:「《尚書》曰:『今商王受亡道,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孔注曰:『天下罪人逃亡者,而紂為魁主,窟聚泉府藪澤也。』」見《武成》。《劉表傳》:「初,荊州人情好擾,加四方駭震,寇儐嗌齲幪庽綬小1碚姓T有方,威懷兼洽,其姦猾宿俑鼮樾в茫f里肅清,大小咸悅而服之。關西、兗﹑豫學士歸者蓋有千數,表安慰賑贍,皆得資全。遂起立學校,博求儒術,綦母闓、宋忠等撰立《五經》章句,謂之後定。愛民養士,從容自保。」 [一六]李賢注:「《左傳》:『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郜鼎在廟,彰孰甚焉!』郜鼎,郜國所作也。」見桓公二年。 [十七]李賢注:「《詩》曰: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見《衛風·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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