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的事件 催眠被利用在犯罪性行為的,就是有名的海德堡事件。這個事件于犯罪上,長期使用著催眠術,于偵緝上,仍然使用著催眠術。由這一點看,這是其它事件所看不到的特色,但在表示催眠術與犯罪的關系上,卻是最有代表性的事件。 一九三四年夏天,德國海德堡住民,H.E向警察局訴稱:“有人在他的妻子身上,制造種種毛病,以勒索她的金錢。”警察立即把這個案件,委托海德堡的內科醫師‘警醫’路德威.邁爾調查,他經過長期利用各種催眠技術,苦心調查結果,才把犯人檢舉出來。 犯人是叫做佛蘭茲.瓦爾達的一個男性,當開始調查的時候,這個太太竟連他的名字、容貌、場所,都想不出來,幾乎無從下手。 邁爾醫師斷定,這一定是在催眠中,給與強烈的暗示,叫她把以前所發生的事情全部忘記。因而,決定做多次的催眠面敘,以追尋一點一滴的記憶。 這樣,他遂發見了原來H.E夫人,在婚前就已經接受了那個男人的催眠治療而完全著了迷,到了婚后,仍然隨心所欲地繼續和他往來。 這個男人不斷地利用暗示,制造著各種病痛。而且,馬上用催眠術給她療治,每次都敲詐她一筆很大的治療費用。以前日本的新興宗教,也有用這樣的手法向信任者詐取金錢的。 犯人是一個相當高明的催眠能手,他對于這個女人,暗示著‘黑話’和‘關鍵數字’,使她一聽到這種話,或這種數字,便立即陷入高度的催眠狀態。而且,用催眠暗示,把她訓練成于覺醒后,完全忘卻催眠中所發生的全部事情。就因為他玩弄著這種復雜的技巧,所以,在調查上發生了很大的困難;經過十九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地才確定了犯人。 催眠術一到這種人的手里,可以說就已經變為一種妖術了。 不知道的犯罪 暗示和催眠,可以利用于犯罪上,也可以利用于偵察上。 前章末段所列舉的海德堡事件,可以說是已盡了利用催眠術之能事。而且,在使用各種高度技術方面,也可以說是一樁極有興趣的案件。 這個案件的記錄,己經由實際從事調查本案的邁爾醫師親手作成,一九三七年由Munhen(慕尼黑)的Lehmanns出版社,以《Das Verbrechen in Hypnose》(利用催眠狀態的犯罪)的標題出版了,為了正確與詳細地明了這個案件的內容,以及幫助了解暗示與催眠的原理和技術,我想把這本書的要點,在下面約略地介紹一下。 一九三四年,根據H.E的上訴,指定由邁爾醫師從事偵查;經由他診察的結果,發覺了E夫人完全沒有精神病的癥狀,也沒有器質上的疾病,即身體器官自體的故障。而且,她對犯人的住址和其它一切有關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可是,無關犯人的一切事情。她卻一點兒也沒有記憶障礙的形跡。因此,他就斷定這一定是受了催眠暗示。 事實上,這個女人也這樣說:“那個人一把手按在我的額上,我便失了神,以后的一切,就完全不知道了。” 于是,邁爾醫師便用同樣的方法.把手按在她的額上。施行著催眠誘導,結果,她立即就陷于催眠狀態了。這樣他反復地施行了好幾次,等她陷入深度催眠狀態之后,邁爾醫師居然能夠把她初次會見的那個男人的情形,讓她想了起來。 “這是我還沒結婚以前的事情,我因為害了胃病,為了請醫師診察,曾經到了海德堡去。在車子里面,那個人坐在我的前座,我一說起有病,那個人便說,我已經看出來了。他并且毛遂自薦地說,我叫做白爾根,我是醫師,你這種病我是專門的。” 到了海德堡火車站的時候,他問我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喝咖啡。我因為有點不安,表示并沒有興趣,可是,那個人竟下手幫我搬運行李,言語、動作對我表示很親切。 忽然間,他抓住我的手說:“走吧。”于是,我便暈頭暈腦地,覺得心神無主了。 從此以后,大抵都是約定在卡爾斯魯耶或者是海德堡火車站碰頭,但治療的場所,我卻想不起來了。 邁爾醫師于是又做了好幾次的催眠接見,這一次,他便誘導她想起與那個人會面時的情況的心象Image,這個女人說:“地點記不大清楚,好像是在海德堡的一所房屋里面似的。那是一間很小的房子,里面祇放著睡椅和桌子而已。我遇見那個人的時候,他說:“這一帶都黑了。”果然,眼前一片黑暗,這樣,我就被他帶到這里來了。不過,打開房門的時候,忽然又變成明亮了,在這個房子里面,那個人做了些什么事,我完全不記得了。” 這樣,又經過幾個月之后,叫做佛蘭茲.瓦爾達的男人,以詐欺罪被捕了。 這個漢子的相貌、發形,和所穿的衣服,不但與這個女人所想起的心象,完全一致,就是冒充醫師,實行欺詐,都是一樣一樣。所以,便讓她和這個漢子見面,她說他是白爾根醫師,一點兒也不錯。 可是,瓦爾達卻頑強地否認說:“沒有這回事。” 經過不久,連這個女人也說:“完全不知道。”就這樣地,到了最后的一步,犯人的確定便告吹了。 因此,又有必要再喚醒這個女人更詳細的記憶。可是,這卻是非常費力的工作,可能是犯人給了她一種暗示,不但催眠中所發生的事情,甚至連催眠的全部經過,都完全忘記。所以,很不容易把她的記憶恢復過來,不過,人類一旦經驗過了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完全忘記的。 邁爾醫師確信著一種心理學的原則,即那種記憶,只是被保存于無意識里,沒有浮上意識的表面而已。因此,他又把這個女人,導入于高度的催眠狀態,再試探著她那種被保存于無意識里的記憶。 他首先讓她想起一些與這個案件有關的觀念,其次,便把這種觀念,當做一種端緒,用抽絲剝繭的方法,運用著聯想,逐漸完成了記憶的完全想起。 催眠術的偵察 E太太首先想起她和瓦爾達一起在游泳池的事情。 因此,他便把她保存著原催眠狀態之下,叫她說出由“游泳池”這句話,所聯想起的任何事情。 這種方法,在一般來說,是我們日常所使用的、想起已忘記的朋友的名字的方法。比如,翻閱電話薄,或者想起與他有任何關系的文字,把它當做一種端緒,以聯想出全部的名字等等。在精神分析方面,是與‘自由聯想’同為一種方法,只是是否把對方置于催眠狀態的一點,有些不同而已,這叫做‘催眠分析’,抑制過于強烈,記憶完全忘掉了的時候,除非使用這種方法,是絕對無法喚醒已忘卻了的記憶的。 E太太由于精神分析,想起了如下的事情: “白色的洗澡毛巾.浮現在我的眼前了,這是兩頭都有藍色條紋的毛巾。哦,對了,我在瓦爾達的地方,曾經看過有淺紫色條紋的毛巾。” 根據她的自白,瓦爾達的住宅立即被搜查,兩種毛巾都沒有找到。這樣,E太太又從“游泳池”這句話,憑著聯想一步一步地追尋著記憶,終于想起了與事件有關系的下面幾句話 1、 靴,靴店,5馬克 。 2 、萊希特比諾(Leichtbino) 。 3、 汽車(6071)。 4 、孔巴爾斯(Kompars)。 5 、17,信,瓦爾達,去不得,黑暗,19:3。 6 、羅基吉梯夫(Lokisitiv)。 這個女人清醒的時候,提示她這些話,叫她聯想,卻連想也想不出一句話來。可是,一把她置之催眠狀態下,便立即想起種種事情來了。 對于“1、靴,靴店,5馬克。”這一項,她想起了瓦爾達在一個靴店里,買了一雙黃皮靴,把腳上的舊皮靴給他,另付了五馬克。這一點,督察已經到了那一家靴店,找到了確證。 關于“2、萊希特比諾。”這句話,她說:“瓦爾達告訴我說,萬一受了警察偵查的時候,你自然就會想起萊希特比諾這句話來。這樣,你就不會說些對我不利的話了。” 關于“3、汽車(6071)。”,她說:“我同瓦爾達去游泳的時候,看見了6071的數字,這我記得好像是汽車號碼牌上的數字。”警察根據她的話,去核對汽車的牌號,結果,竟查出了瓦爾達曾經變名租借這部汽車的事實。 關于“4、 孔巴爾斯(Kompars)。”,這句話,喚醒了下面的記憶。 “這是我同瓦爾達在旅館里一起吃飯的時候,有一個叫做B的男人,走近來向瓦爾達說了一些話之后,瓦爾達說,我一定做到使你滿足。并從那個男人手里,接受了二○馬克。 這樣以后,便被瓦爾達帶到了M街的一所屋子里來,這里立即便有一個金發的女傭人出現,告訴他說,B先生等你好久了。于是,瓦爾達用手按在我的額上說,無論你的意見怎么樣,你一定會照著B所要求的去做。做了以后,便立即把它忘記了,你會想起孔巴爾斯這句話,一想起,你便立即陷入深度的酣睡,把你所到的地方,和在你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全部忘記了。” “瓦爾達這樣做,不只是一次。每次,我都是一聽到‘孔巴爾斯’這句話。便完全喪失了意志的能力,就是現在,我還是記不清楚,在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些什么事情……我相信,我絕對不是一個隨隨便便會扯瀾污的女人,更不是一個壞女人……但我總是覺得羞得要死。 ” 關于“5、 17,信,瓦爾達,去不得,黑暗,19:3。”,她說:“我不能去的時候,大抵都是寫信送到卡爾斯魯耶B17給瓦爾達。我每次一寫完了信之后,周遭便立即變成黑暗,跟著連寫了一些什么事情,全都不知道。” 這種場合,最后19:3的記號,便是把記憶,更加以徹底壓制的‘關鍵’。 督察讓這個女人與瓦爾達對面作證的時候。在最后她說出“完全不知道”。這到后來才曉得,便是這個19:3,成為‘關鍵數字’,把她陷入喪失記憶的深淵了。因為,瓦爾達故意在口供上面,自己的住所欄偽填上19:3的數字,讓這個女人自然而然地看到。 此外,瓦爾達還用威脅的口吻向這個女人說過:“我所設定的記憶限界,如果你膽敢無理超越.你是會死掉的。”這種暗示,強烈地把恐怖深植在她的心里,更把記憶的壓制,做得更徹底了。 根據邁爾醫師的調查,瓦爾達是真正的犯人,大抵都明了。同時,也知道了犯人催眠技術并不尋常。他為著要使她把催眠中發生的事情,及其準備階段的行為,忘記得干干凈凈,便做了一些黑話,和關鍵數字,來約束她。同時,無論是催眠的開始,或是終結,用黑話和關鍵數字都可以操縱。 比如,一聽到“6、羅基吉梯夫。”這句話,E太太便立即陷于深度的催眠狀態。因為,這樣牢牢地把她約束著,所以只要知道這句話的人,即使不是瓦爾達,無論誰都是能夠把這句話,當做關鍵用來導引她進入催眠狀態,并叫她聽從命令。 前述由于瓦爾達的拉皮條,與E太太發生了肉體關系的B某,都是使用著黑話的。 因為,他用各種手段,把記憶強烈地壓制著,所以,要使它恢復,便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這用普通程度的自由聯想,是絕對無法使她想起來的。 催眠術,不僅僅是能夠使她“想起”,甚至能夠把當時的情景,當做幻覺來看,也就是說能夠把它當做夢來‘看’。這個時候,只要有和想起的情景有關聯的‘關鍵’,便很容易想起。以前例來說,‘游泳池’便是這樣,只要用催眠術喚醒記憶,當時的情景,以至會話的內容,便能夠完全想起來了。 下面,我想對于這個案件,再加以少許的說明。 催眠的性犯罪 E太太在深度的催眠狀態中,依照邁爾醫師的暗示,把當時的情景,像做夢似地說著。 “這是一九三○年的秋天,是一個禮拜二的傍晚七點鐘前后的事情,白爾根醫師捉著我的手說,我們一起走吧,周圍漸漸都黑暗了。一會兒,便什么都看不見了,我陪著你一起走,跟我來吧。我明明睜著眼睛,但什么都看不見。因為,我覺得總是茫茫渺渺,我只是信步走去,周圍一帶,好像是黑夜似的。” 于是,邁爾醫師誘導著說:“你現在在什么街是很清楚的,電車的開往地點,一排排的房屋,店鋪等等,都看得很清楚。說吧,你現在在什么地方?” E太太說:“不知道,我們現在正在趕路。那個人說,你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盡管跟著我走就行了,沒有什么可害怕的。我緊握著他的手。這里一帶全都黑暗。那個人不斷地喃喃自語著,什么都看不見吧!完全黑暗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呶,跟著我來吧。那個人說著。把房門打開了,又看不見了。” E太太突然停止說話,好像用手做著防御的姿態,接著說:“那個人把手擱在我的額上說,在睡椅上睡著接受治療呀!安靜地睡一睡,安靜地睡一睡。我現在正在接受治療,我完全酣睡了。你對于這里所發生的事情,什么都記不得。那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在這里,又搖搖頭,做著用兩只手拒絕什么似的姿態,隨后又發出呻吟的聲音,接著便哭泣起來。 邁爾醫師催促她繼續說下去,她說: “……后來,那個人問,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嗎?那個時候,我什么都不能答復。如果是現在,我就能夠答復了。我躺在睡椅上的時候,那個人就要跟我接吻,我把他推開了。我想大聲叫。但叫不出聲來:我把身體挺得很硬,但一點兒也沒有用,那個人撫摸著我的身體,把我彎屈的膝伸直了。他說,你睡得很甜,你不能夠出聲,你什么都不能做了。他把我的手拉到背后,把它壓著說,你已經不能動彈了,你醒來的時候,什么都記不得了。我終于把這樁事情忘記了,因為,我想不起來。但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很清晰地浮現在我的心頭,由于催眠術的功效,忽然能夠想起來了!那個人把我污辱了。” E太太哭得非常傷心,好久都無法平靜下來。 有關幻視的例子,還有更可怕的報告。 邁爾醫師把一張白紙遞給E太太,并暗示她說:“這里有瓦爾達的信,妳讀讀看吧。”這么一說,E太太便立即發生了幻覺,看著這張白紙,就這樣讀起來。 “請于本月十三日四時,來海德堡火車站剪票口。看后,這封信務必撕毀。” 這樣,在覺醒后完全想不起來的瓦爾達的信,在催眠中居然能夠當做幻視,全都看得見(這也是催眠分析的一種方法)。 制造病痛與治療 邁爾醫師此外還用種種方法,實行催眠分析進行調查,結果他發見了瓦爾達施行催眠術,把E太太收入掌握之后,便繼繽不斷地給予疾病的暗示。而且,暗示著一些伴著痛苦的癥狀。 最初,他暗示著說:“膈膜化膿了。”并說:“必須動手術。”然后,把她導入催眠狀態,清醒后,便告訴她說,在催眠中已經做了手術,叫她付出手續費用。 E太太說:“回來的時候,覺得手術的地方有點痛。所以,相信可能是手術了。” 其次,便暗示著E太太說,她的左手的指頭,僵硬得不能動彈,關于這一點,她說: “一九三一年,左手的指頭變得僵硬,完全不能彎曲。隨后,指頭又彎曲了,可是,卻不能夠伸直。瓦爾達說這是由于指頭的肌肉的關系,這種情形,繼續維持了好幾個月。后來,經由瓦爾達的按摩。竟能夠伸開了。” 她的丈夫E先生說:“大約有八個禮拜至十個禮拜之間,內人的手感覺麻木,手指頭不能彎曲。隨后,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因為硬把拳頭握緊了,致使指甲陷入手掌肉里,手掌滲出血水來。我用力想把她的指頭拉開,但幾乎把指頭給折斷,也無法拉開。內人說,這是基于注射的原因。” 由于E太太的說明。我們便知道,瓦爾達是基于自己的方便,惡用了這種病痛的暗示的。 “現在.我才知道,這種痛苦是怎么發生的。瓦爾達每對我有所不滿的時候,便說‘這兒痛那兒痛,血污濁了,肺靡爛了’等等一些話。等到我娘家的父母和我的丈夫,都不把錢給我的時候,他便說,好啊!叫他們知道知道我的利害,等到你害了重病的時候,他們就會慌張地拿出錢來了。隨后,我便害了嚴重的胃病,要是沒有瓦爾達給我撫摸,無論如何都是好不了的。現在,我才知道,這種痛苦,完全都是那個人,為著滿足自己的欲望,所做出來的勾當。” 就這樣地,瓦爾達從E太太手里敲詐了約3000馬克。還不止此數,好像前面說過,瓦爾達不但在催眠中污辱了E太太,甚至把她的肉體,出賣給自己的朋友來賺錢。 一九三三年,她的丈夫和家里的人,覺得奇怪,想到督察那兒去告狀。E太太馬上便把這種消息告訴了瓦爾達(她被瓦爾達控制著已經不能夠對他保有秘密)。于是,瓦爾達便唆使她去殺她的丈夫。 他所用的方法,就是一方面暗示她說,她的丈夫另結新歡。視她如眼中釘,必須把她除去,因而揚沸她的憎惡的感情(殺意感情的準備)。另一方面又暗示她,使她不自覺地,采取將丈夫置于死地的行為。 殺丈夫的暗示 據E太太的口述:“一九三三年與三四年之間,我常常為著治療費用過高的事情,和我的丈夫發生爭執。瓦爾達告訴我說,丈夫要是不在,就可以省去這些麻煩。他說,到藥鋪里去買些磨擦家具的藥粉,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放在食品里面,讓他吃了,即使是死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剛聽到這種話的時候,我心裹還不免有點蕭路。可是,忽然又失了主意,以后,便什么都不能想了。等回到家里的時候,因為我太興奮了,遂被我丈夫禁止外出,因而藥也就沒有辦法弄到手。可是,非做不可的觀念,卻非常強烈地支配著我,使我非常苦惱。到了第二天,才略為平靜下來,把這種觀念克服了。” “這一次,瓦爾達便叫我把丈夫放在抽屜里的勃朗寧手鎗,偷出來放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等到丈夫睡熟了,就把保險片抽起來,瞄準丈夫的太陽穴,并扣緊扳機。以后,再把手槍讓丈夫拿著,把他裝成自殺的樣子就好了。對于他的命令,我說,我不能夠這樣做。他就一面撫摸著我的兩個眼睛,一面說,呶,好好兒地睡吧,我說的事情,妳無論怎么都是要做的。此外,他還呢呢喃喃地說了好多耳語,但是,我都已經記不得了。” “第二天,我就把勃朗寧拿出來,秘藏在床頭上的畫框后面。” “晚上,我醒了好幾次,終于把握了機會,對準丈夫的額上,扣緊了扳機。不料只卡擦一聲,子彈沒有發出,因而得以無事。隨后,我的丈夫發覺手槍不見了,找來找去遂在畫框后面找到了,以后,不知道他收到那里去了。”
“我把這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瓦爾達,并說我的丈夫非常擔心,他要把這樁事情報告警察。瓦爾達就又把我的眼睛撫摸了一下說,妳知道這是什么?這就是毒蕈,妳把這個毒蕈和普通的蕈各別煎炒一下,把有毒的給你丈夫吃。” “我依照他的話做了。不料,我的丈夫只吃一點點,就說不好吃。把它擱下不吃。兩小時之后,我的丈夫說肚子痛得非常厲害,并發生上吐下瀉的現象。可是,我在那個時候。竟想不出他的病是由什么原因得來的。不過,就是現在,我只聽到一個蕈字,便不知其所以然地覺得毛骨悚然。” “有一次,瓦爾達把一包白粉給我,叫我把它放在咖啡里面,讓我的丈夫吃。可是,我回到家裹一看,竟大部份都散在口袋里了,所以,只把剩下來的攙進咖啡里面。這一次,我的丈夫也因為肚子痛,請來了醫師。” 這一次的調查,她的丈夫E先生也在場,他聽了她的太太的話,非常吃驚,他承認吃蕈和咖啡之后,肚子發痛是事實。 有一次,瓦爾達叫她把丈夫的機器腳踏車的手煞車,弄成失靈。并且,告訴她說,手煞車有危險,所以,要把它弄壞,讓他使用腳煞車才好。這樣,給了她一種口實,使她不自覺得有殺人的企圖之后。然后,又用強烈的暗示,叫她把腳煞車的螺絲放松,叫她一定要依照指示去做。 E先生聽了太太的話之后,發出苦笑說:“我走近了某一個平交道,柵欄剛剛放下來,我趕緊使勁踏著腳煞車,腳煞車失靈了,又趕緊拉手煞車,手煞車的鋼絲也斷了,因此,我便撞在柵欄上,受了不大不小的傷。第二次也是由于同一樣的事故,把手和膝都弄傷了……” 這樣,E太太曾經連續六次,謀殺親夫,而每次都遇到偶然的幸運,得以無事。 我們看見犯人的手法,于使用毒蕈和手鎗的時候,是先給予暗示,使她發生憎恨與嫉妒,以達成感情的準備,以便利用她實行犯罪。其余的四種方法,是有計劃地置她于不自覺后果的狀態之下,叫她實行的。 瓦爾達不但用這種手段,來謀殺E先生,最后,甚至想迫令E太太實行自殺,以圖湮滅證據。對于這一點,E太太這樣說:“這是一九三三年的事情,我為了生病和金錢的事情,非常憂悶,而且非常興奮。瓦爾達說,請附近的醫師開個Pantpon的藥方,在晚上八點鐘吃五片,裝置鬧鐘,等到半夜起來再吃五片,剩下五片,等到上午二時再吃。可是,醫師不肯開這藥方,因而又得以無事。” E太太對于Pantpon的作用,是完全沒有知識的,假使Pantpon買到了(按照當時對于瓦爾達百依百順的狀況來說),她的命運是可想而知的。 這一次失敗之后,瓦爾達更覺得身邊有危險,也許E先生對于態度不明的醫師,發生懷疑,去和警察連絡也說不一定。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憑暗示的記憶壓制,到底能夠生多少實效?瓦爾達無論如何。非使她下決心實行自殺不可。 因此,他便極力設法用暗示,把E太太傾陷于不安和絕望的深淵,從感情上來強化她的自殺的念頭,E太太對于這中間的情形。做了極其可怕的自白說:“我告訴了他Pantpon片,無法買到,瓦爾連說,也許不久,你就會在極端痛苦的情形下死去。到了那個時候,你全身都會腐爛,化成膿,所以,最好還是趁這個時候,自己想辦法把生命早點斷送掉算了。他說,從火車跳下來,免得痛苦,還可以升天。我前途的希望,完全沒有了,我決心實行跳車自殺。于是,便坐上火車,可是,不料在火車里面,竟認識了一位老太太,得到了她苦口婆心的慰勉,我才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后來,我告訴瓦爾達說,我的丈夫因為我頻頻與身份不明的漢子見面,大吃其醋。瓦爾達說,那是有其它理由的,因而他又勸告我自殺說,妳的丈夫把妳出賣了,也許他會以種種借口,和妳離婚,或者把妳殺掉。” “我絕望已經到了極點,我決心投身于萊茵河自殺。可是,這一次,竟因為女傭人,跟著不肯放松,遂又逃過了自殺的慘劇(關于這一點,已經找到女傭人來對證,結果,也沒有錯)。我的丈夫不但了解我的苦惱,甚至說我的所作所為,完全亂七八糟,對我加以責難。而另一方面白爾根醫師又說,如果,我出賣他,我的身軀便會毀滅,而對我加以種種威脅……” 一九三六年六月,經法院宣判,瓦爾達被處十年的徒刑。 整個事件的教訓 海德堡的事件,無論是在犯罪史上,或者催眠史上,都是很少有的特殊案件。要以這種案件來考慮催眠與犯罪的一般關系,是需要保持相當慎重的態度的。 假使,E太太有了精神病和神經癥的征兆,或者缺乏道德性。或者有被暗示性的異常惡化的傾向,那么,這種事件對于心理學來說,是完全沒有價值的。關于這一點,已經有好幾個一流的專科醫師,給他施以精密的檢查,結果都證明她是一個完全的正常人。 這個案件,所以會引起我們的注意,就是因為E太太近于異常的高度被暗示性,與犯人催眠技術的異常巧妙。另外一方面,她的丈夫和娘家的人,為什么會把她放任那么多年,而不聞不問,使我們也覺得非常奇怪。不過,只有這么多的條件,來互相配合,才有海德堡事件那種異常犯罪發生吧。 好像這個例子似的,要暗示他人去實行犯罪(即使是以未遂而終),除非是相當熟練催眠技術,要不然,是很難得到成功的。尤其是那種極端違反著她(他)本身的道德觀念的行為,即使已在催眠狀態,也非反復地一再加強暗示,是不容易實現的。如果,勉強叫他非做不可,那么大都是會覺醒過來的。何況,像E太太那樣,要在她覺醒后去實行催眠中的暗示,便非把她導入于極深度的催眠狀態,并很機巧地施以暗示不可,否則,便一定會歸于失敗。 假使對方很輕易地立即便響應這邊的暗示,那么,這就可以把他認定為原來已經有犯罪性格了。 有關催眠與犯罪的關系,目前已經有各種實驗在進行。 根據某一種實驗報告:用橡皮做的一把假刀,交給被驗者并暗示他去刺人的時候,他便立即去實行暗示。可是,給他真刀的時候,他便猶豫遲疑著不肯實行。從這種實驗來判斷,我們便可以說,人類無論是在怎樣深度的催眠狀態,他的道德上的人格,是不容輕易侵犯的。從這種學說來看,除非那個人,本來就有犯罪傾向,要用暗示來使他實行犯罪,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從海德堡的事件,我們卻可以看出這樣的事實:就是說,即使那個人沒有犯罪性格,只要用暗示,或者訴諸感情,預為制造接受犯罪暗示的準備,這樣,便能夠叫他實行犯罪了。冷不防地叫他拿著手槍或小刀子去刺殺旁邊的人,這固然未免有點困難。可是,像E太太那樣,先在她的心里培植著憎恨與復仇的種子,即先制造犯罪行動的理由,讓她去實行的時候,情形就會有點不同了。 也有為了天生的傾向,或者環境的影響,某一種欲望特別強烈的人。這種人,平常雖然有意識地拼命把這種欲望壓制著,可是,一旦為了某種動機,這種壓制一松弛,他便很容易地做出沖動的行為,那是不難想象的。 對于這種人施行催眠暗示,把意識的藩籬撤除,便可幫助他實現他平素保持在無意識里的愿望危險。結果,便變成促進他去實行有意識的時候,絕對不肯做的行為。 比如說,利用對方催眠狀態的性犯罪,比較容易實行,因為對方多數還是在心里,希望這樣做的緣故。否則,除非是在極深度的催眠狀態之下,總應該是會翻動身體,或者覺醒的。 海德堡事件里頭,E太太與瓦爾達的性方面的關系,即使勉強可以說是與E太太的無意識里的欲望一致的情形下實行的。可是E太太其它的行為,只憑這一點點的理由,無法說明的部份,還是很多。 我們先把E太太的行為里頭,因為不知道后果,即被騙而實行的犯罪行為部份,除開來想,究竟像E太太這樣精神健全的人,于自己默認之下,卻好像人品忽然變了樣似的,會被利用去犯罪,到底是什么緣故呢?關于這一點,E太太自己這樣說明: “我那個時候,覺得好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支配著我。我明明不想做,而卻偏偏被迫得不得不做,又相反地,有時候,無論怎樣想要做,但卻不能做。到了最后,我遂變成一種自暴自棄的態度,管它呢,瓦爾達要我做什么便做什么。用這樣的態度,去實行的時候,便覺得很舒服了。我的心沒有自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壓制著我似的。因為,我沒有辦法抵抗這種壓力的緣故。” 由于這一點,我們便知道,暗示是有強迫性的。屢次重復著暗示的時候,人格是可能會逐漸瓦解的。暗示有深入受暗示者內心定住的傾向,這種力量強烈的時候,便不容易被驅除。 自我暗示,這種傾向特別強,尤其是觀念與感情互相交結著存在的時候,便變成精神分析上所稱的情意結Complex,其強迫性特別強。 人格的瓦解,是在極度的催眠狀態之下發生的。這就是由于暗示,把自己看做他人,或者覺得好像恢復童年似的,所謂‘人格變換’的現象。 人格變換,也有像E太太那樣,一面自覺著自我的存在,一面又覺得好像心里頭有另外的心似的場合。神靈附體就是這種人格變換,由于自我暗示所發生的現象。 E太太的場合,被暗示性會高昂到發生人格的瓦解,雖然,與瓦爾達的催眠技術大有關系,但我們卻不得不相信E太太深信著瓦爾達的事實。根本的問題,就在這一點,暗示的成功與否,會被術者的信用所左右,前面是已經說過了。 因為E太太盲目地信任著瓦爾達,所以,就在這種基礎上面,成立了一種神交Raport的關系。因為,瓦爾達非常巧妙地使用著忘卻暗示,所以,E太太被瓦爾達所操縱而不自知。這樣,神交的關系越深,瓦爾達便越緊抓著E太太的心理,使E太太的人格完全消滅,完全變成瓦爾達的工具。 關于E太太對于犯罪暗示的抵抗力,逐漸消滅,逐漸喪失批判力的過程,邁而醫師有如下的報告:“瓦爾達首次叫E太太連腳煞車的螺絲,也要一并放松的時候,E太太非常強烈地表示反對。因為,E太太自己也是做機器腳踏車的,所以,她很清楚煞車的構造,自己也很能夠判斷。可是,瓦爾達從額上到眼睛撫摸著E太太,把她導入更深的催眠狀態之后,又再強調說,呶,這一次,非依照我的話去做不可…..的時候,她已經無法抵抗,最后,遂依從他,去做放松腳煞車螺絲的暗示了。” 由此可知,主張在催眠中,個人人格的一部分,仍然繼續存在著,和道德觀念不會消滅的學說是錯誤的。 在深度的催眠狀態之下,意識廣泛的消滅一發生,批判力便會完全喪失。就是理性和意志的自由,都是不能夠成為暗示的障礙,連非催眠暗示的普通暗示,只要反復地把它加強的時候,便會貽誤著理性的判斷。這是在宣傳、廣告,和信仰方面,可以看出他的實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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