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品評恰到好處,無懈可擊。這樣一點化,很多到網站學習寫詩的人,找到了一條迷蒙的路,有著不可低估的價值。好文共賞,推薦提讀。感謝靜月聽風老師。
詩歌源于生活卻高于生活。讀劍江之魚《黔南行吟》(組詩)有一種不可言喻的親切感,其貼近自然、貼近生活的底蘊,透射出無與倫比的美麗,讓我不得不一行行一字字地用心來撫摸、掂量和品味,試圖從藝術的角度,來學習其精美絕倫的語言,引人入勝的意境,以營養我個人為詩的技藝。 找準詩歌的切入點,在尋常事物中給予不同尋常的立意,用心、用真誠去感受這個世界,去發現這個世界和諧或不和諧的音符,并動之以情,發之以聲,行之于筆,以獨特的方式表現出來,才能“化腐朽為神奇”。如《黔南行吟》(組詩)其一《都勻·斗篷山》,“斗篷山”景區位于貴州省巖下鄉鐵索巖村,雄踞于苗嶺山脈中段,是國內距離城市最近的原始林區,其間有峰巒、峽谷、溶洞、溪流及瀑布等景觀,隨處可見樹抱石、石抱樹、樹搭橋的奇異景觀。詩人容藝術技巧于不動聲色之中,把“斗篷山”的形、神、韻融入詩的語言,讓我們在欣賞時,不知不覺被詩人牽引,身心沉浸在詩人為我們營造的優美意境中,那形似“斗篷”的山峰,“隱藏著唐朝的月光”,承載著明朝的古道,其深厚的歷史底韻增加了我們對“斗篷山”的敬仰,也想跟隨著詩人的腳步,去感受“好花紅”節日熱烈的氣氛,欣賞“布依族”姑娘美麗的舞姿。僅僅十行,詩人就把都勻“斗篷山”的來歷、歷史的淵源、民族的特色,以及當地的文化特色表現得深刻而透徹。“大風吹過,所有故事蕩然無存/留給我的/是一頂青翠的斗篷”,這個結尾巧妙地與詩的第一句相呼應,使詩歌首尾相連,達到了藝術和景色的完美契合,也突出表現了詩的主旨,都勻踩過歷史的滄桑,正以一種蓬勃的生機,以一種頑強的生活力,朝著欣欣向榮的方向發展,我們看到的是詩人的智慧和對都勻這片熱土的熱愛。詩歌就在我們身邊,但我們不能過于瑣碎,我們應該像劍江之魚一樣,從普遍意義上去挖掘,去查找和彌補人性的缺失,去張揚和彰顯事物的美好,去記錄和剖析社會的真實。 情節性凸顯的詩要用意象說話,要通過一系列細致的刻畫,利用虛實相間的筆法,深刻營造詩的意境,使詩中所蘊含的情凝重而又細膩,既有濃濃的個人感嘆,又有開闊的時代情懷。如(組詩)其二《荔波·聯山灣》,我感覺這首詩就像一篇微型小說,其意象紛呈,情節性很強,有聲(吟頌、蟬鳴、歌喉)、有色(太陽的紅、秋的黃、月的新舊)、有人(韋家滿妹、莫家的永奇、有我、有一群采風的筆桿子),虛虛實實,若即若離,引人入勝,扣人心弦。聯山灣是依山傍水式的布依族群居區,它以山秀水美的鄉村田園風光和布依族農耕文化為特色,“大日子”和“小日子”正是聞名天下的“大七孔”和“小七孔”。“太陽/從東到西,烤熟一輪輪的秋”正是這種文化特色的真實體現,它形象地描繪了聯山灣的山水特征和純樸的布依族文化風情,表達了聯山灣布依族人民的勤勞智慧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詩的第二節寫聯山灣的美麗傳說,這種虛實結合的寫法,拓寬了讀者的視野,增加了詩的張力,給了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據說詩人筆下的風景區是由《聯山灣》這首民瑤給唱紅的,這首帶有濃郁的布依民族風情和山水農耕文化色彩的鄉村民謠成為這個旅游圣地的亮點,所以作為游者的“我”自然也被那種韻味所打動,也“用不太純正的黔南口音吟頌這些秋色”就連“樹上的蟬鳴”也“在洞穿我的喉嚨”形成了一種人與自然的和諧,讓人不知不覺中,就記住了那個田園牧歌式的美麗的地方。有人說詩性純粹的詩才美,但似乎從事物中尋找出詩意的詩更美,詩人以敘事作骨架,而這個事(場景)就是容易讓人銘記的,何況在這個事中找出了盎然的詩意。 中國漢語自身的特點和東方素來的審美習慣,注定了詩的品性是含蓄,不外露、不張揚。含蓄的詩會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別樣的美,需要有一顆睿智的眼睛去發掘、去探索。(組詩)其三《荔波·樟江》中,“樟江”只是一個幌子,但表面看上去兩節詩確實都在寫樟江,主要是起映照與鋪襯的作用,增厚和增長詩的向度,使詩開闊和生動起來。如果你細細揣摩,你不難發現這首詩實際是在寫人,寫一種離別的痛楚和觸情生情的悲憤。詩人在文本的行走中,用擬人、象征和暗示等修辭手法,賦予“榕樹”、“樟樹”以生命,讓他們成為詩中的兩個主人翁,并使整首詩都圍繞著“他們”的故事起落和“榕樹”的心理描寫而展開,達到物我合一的完美境界。詩人不點破,只用暗示,讓讀者自己展開想象的翅膀,通過“樟江”的鋪墊,寫了一個沒有結局的愛情故事,襯托出“樟江”兩岸的失落,這個失落是詩人暗示給我們的答案。詩人的高明之處就在這里,它遠比直接寫人要富有張力,一切讓讀者悟,從而使詩顯得典雅蘊藉。朦朧的意境給不同讀者以不同的共鳴,從而獲得不同的審美過程,這就是一首詩能夠產生多重美的效果。 人們常說的“詩意”,就在于讀者與作者一起構造詩中的意境——即畫面的形象,作者要讓讀者產生共鳴,首先要通過聯想,在自己的詩作中寫出動感十足的畫面。(組詩)其四《大七孔·妖風洞》,首先抓住讀者眼球的是“妖風洞”其名,因為好奇心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特性。詩人非常聰明,從名字上尋找詩的突破口,并展開豐富的想象力,利用極具夸張的表現手法,把“幾萬年才掏出一個”的妖風洞寫得神秘莫測,并用“不是人,就是妖精”這樣反詰的方式,形成物象觀我的境界。在詩的語言處理上,詞語的暴力也有些駭人聽聞,如讀到“最先醒來的山雀啄走最后的人影”,你會一下子被它攫住,心情沉甸甸的,思維也似乎凝固了一樣,確實讓人受驚不小。該詩還有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采用對白的形式,增加了詩的情趣。 利用細節來構造意象,且通過生動的句子、豐富的想象來完成行文,更能夠使整首詩達到物我合一、珠聯璧合的效果。(組詩)其五《都勻·奉合》,“大片大片的綠”、“枙子花/翻動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高一腳,低一腳,踏著云朵奔跑”顯然,經過兩場雨水的洗禮,奉合的山川和大地都長滿了新綠,潔白的枙子花吮吸著清晨的露珠,迎著太陽競相開放,一群水族人嘴里哼著牧歌,追趕云朵般潔白的羊群,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山坡的路上。這是詩的第一節中的細膩,如電影的特寫。象中之意,美而意味深長,表現出奉合的美麗,水族人民生活的艱辛,和其勤勞而質樸的精神面貌。“田魚翻飛,牯牛昂揚/吊腳樓水族人家的日子/三三兩兩,擠在鄉間泥巴路上”是第二節中的細描,象意突出鄉村的特色,“鄉間泥巴路”與第一節的“高一腳,低一腳”相吻合,進一步深化了主題。“他們甜,我就甜/他們咸,我就咸”,這是第三節中的特寫,彰顯了詩人的情感。這樣的詩,我們一看就知道是詩歌藝術。我們姑且不論以事物作比終歸要落實到人物身上,這樣才不至于虛泛和空洞。只從事物和人物的映襯方面講,最后推出人物,達到了四兩撥千斤的巧妙作用,雖然推出人物時使用的文字很少,但大家很清楚前面就是后面的鋪墊,都是為推出人物而服務的。這一切,是何等的予人以啟發啊!而實際說白了,這就是敘事藝術在詩歌中的活用。詩人以整首詩促成詩意,雖然在詩中也有迂回,但表達的題旨卻很獨到,且鮮明而集中。 怎樣欲蓋彌彰,怎樣出奇制勝,怎樣反轉,怎樣充分運用故事的意蘊取勝,或者讓故事中的對照、情節、架構這些東西的本身說話,形成張力,形成對峙關系。看(組詩)其六《都勻·陽和》,該詩無與倫比的地方在于隱喻技巧的使用,任誰一讀,馬上知道詩人的真實動機是什么。雖然這種手法是以節日的視角隱喻敘事,但奇就奇在,這種隱喻的手法,并沒有和讀者產生隔閡。所有的敘事都是為水族的“端節”作鋪墊,“端節”是水族傳統歷法中新年的開始,相當于漢族的春節。在黔南州的都勻市、三都縣一帶,“端節”一般要過49天左右,從農歷八月持續到十月。追隨詩人的筆觸,我們仿佛也聽到銅鼓聲聲、蘆笙陣陣,看到歡歌笑語在秋雨中環繞,水族“第一端”在眼前“鳴鼓”啟幕,身心也似乎沉浸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聲說話”的歡樂氛圍中,然而單憑這樣濃烈氣氛的描述,詩歌未免顯得單獨而泛味,詩的最后一句“我突然聽見苞谷疼痛的聲音”,情緒落差太大了,讓人一下子就從高峰跌落低谷,前后強烈的對比形成思維的逆轉,讓我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這首詩也是現實、生活、意愿和希望的真實表達。 詩歌是一定時代生活的反映,理解詩歌的感情不能忽略時代的特征,同一題材的作品,由于詩人的理想志趣、生活經歷,或所處的時代不同,會表現出不同的思想感情。(組詩)其七《龍里·羊場》,詩人通過“羊”和“我們”角度的互換,一只只“暫時離開羊場的小山羊”給我們帶來了無限的思考。“順著陽光的方向,走進歡天喜地的羊場”、“九月的舌尖/一點點品嘗勤奮釀成的蜂蜜”,這是多少讓人感到愜意,而又倍感幸福溫馨的生活。“小山羊們攀著云霧山躬起的背”,營造出年輕一代的人們,踩著父輩的艱辛,追求美好生活的意境,然而,苦也罷,樂也罷,我們都不過是“過客”,這種淺顯而自然的人生哲理,在不知不覺中,起到了警醒和暗示的作用。詩人反復使用“確定”和“不確定”這樣的字眼,是在否定表象,肯定意旨的一種寫法。“我們”都以弱勢群體的面目出現,很自然的,作為人類良心的詩人們,極易將自己的主觀感想賦于這些更加幼小的“小羊”們,反映他們生存的艱辛,在一定意義上,甚至這是弱勢群體的一種悲劇性抗爭,而由詩人們代言出來。這首詩高度概括化和抽象、還有象征化,反映了詩人統籌事物達到了一定的高度。讀著這首詩,我們可以想到勤勞而質樸的父老鄉親們、勤奮好學的莘莘學子、艱難度日的打工一族、住守老屋的留守兒童和空巢老人等等,展開你想象的翅膀,盡情去發揮你的想象力吧,這是一個痛感而現實的主題。 語言是一門高深的藝術,它在生活中就像是尋求光的一種形式,使暗處閃亮或者使刺目的光變得柔和。語言又是詩歌的靈魂,一首好的詩歌,要用盡可能凝練、精準、含蓄、優美或者幽默的語言,來表達盡可能多的信息。(組詩)其八《平塘·者密》,詩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堅持著整組詩歌的創作風格,用“貴州南部,毛南族年輕人的新房”開頭,不僅點明了“者密”的地理位置,還暗示了這個地方不同尋常的美麗和毛南族人熱情好客的民風,走進“掩映在春天的晨霧里”,品嘗著“五彩飯”的芳香,那種浪漫而溫馨的場景躍然紙上。這就是詩歌語言的魅力之所在,能夠起到以一抵百的作用。這首詩的重點放在兩條河上,“沙漠河”和“六硐河”是者密最具特色的兩道風景,我曾有幸拜讀過劍江之魚描寫這兩條河的一篇散文,了解到“沙漠河”渾濁而雄壯,“六硐河”清澈而靜美,在這里他們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意象從“陌生”到“熟悉”,耐人尋味,詩的主體情感隨之驟然升起,這種形象而精準的表達,最能聚焦讀者的思維,富于詩歌很多的想象,也將審美推向了空靈的高度。 “詩歌對生活是一種矯正、一種修補、一種撫慰;生活對詩歌,不僅是裝著詩歌原材料的一種器物、一些媒介,也是一種引導、一種啟示。”(組詩)其九《福泉·馬場坪》,寫的是一種情致,沒有具體陳述事物,這樣的詩歌如果實述生活中的具體實情,不但浪費筆墨,而且還容易索然寡味、干巴生硬,無詩意。詩人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只用一種暗示的手法暗示,給人一種“陌生化”的感覺,其意義在于既傳達了物象的傳統含義,也突破了物象固有的內涵,意象的多義,表達的深邃,使詩歌顯得無限空靈唯美。“幾只喝醉的布谷鳥/從身體的內部掏出眼淚,和鹽粒”,布谷鳥是播種和希望的象征,但和“眼淚,和鹽粒”用在一起,就顯得有些沉重,讓人不得不去想象,這是怎樣的一種生活,一種情緒也至此殘酷蔓延開來。“沒有誰能阻擋一列火車,一群馬匹”,看得出詩人是想擺脫那種純客觀的描述,“火車”和“馬匹”是意象,也是象征。是的,“總得給生活留些希望吧”,讓我們也坐上時代的快車,乘著生活的快馬,踩著秋天的金黃,去追求更美好的明天。 整組詩歌,詩人都以樸實的文風、細膩的手法,輕捷跳躍的語言,完成了詩文本的行走。沒有華麗嫵媚的詞,也沒有艱澀難懂的語,通篇的樸實明白。當然僅有樸實明白還不是詩性語言,劍江之魚將其處理為輕捷的跳躍行走,就很詩性了。在創作過程中,劍江之魚始終堅持將詩歌與生活聯系在一起,始終以生活為根基,用生活補給詩歌,以詩歌照亮生活,使得整組詩都散發著濃郁的人間情味和迷人的生活氣息。這組詩深入人心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其中蘊涵著濃濃的憂患意識,于國于家于人性,都有著沉重的爆發力和震撼力。這就是詩歌的深度。 原文載于新月詩刊網:http://ftp94108.host200.web519.com/forum.php 附:劍江之魚詩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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