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很小的時候，外婆就告訴我，長大以后要好好的孝順我的母親。因為母親為了我，吃了很多的苦。 

   聽外婆說，母親懷上我的那年，正好趕上計劃生育。本來，父親是要把我打掉的，但母親死活不肯。無奈，計劃生育政策逼得母親只好大著肚子?xùn)|躲西藏的。那時候，每天天剛蒙蒙亮，母親就馱著我躲到屋后的山上去了。要到晚上天黑后才敢下山回家。印象中，母親特別怕黑。每次我聽到這里的時候心里都充滿著感動?？删褪沁@樣的小心，有一天晚上還是差點(diǎn)被抓個正著。聽說，那天晚上七點(diǎn)多的時候，母親剛從山上下來打算吃飯。突然對面有十幾束電筒光正朝著家里走來。覺得不對勁的母親嚇得趕緊丟下碗筷躲到后山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捉弄。人家都說十月懷胎，可我硬是在母親的肚子里折騰了十一個月有余。才終于在那年五月的一個晚上在母親的期盼中姍姍來遲！聽說，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別大。當(dāng)時母親還在想，不知我會不會很愛哭呢？事實(shí)證明，小時候的我，的確很愛哭。 

    因為母親的堅持，計劃生育的把我們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就連奶奶養(yǎng)的一條豬也被牽走了。為此，父親跟奶奶都在怪母親。我們那里有個風(fēng)俗:坐月子的人都要一個月后才能走出房間的。而母親坐月子的時候，沒人幫她端飯，母親只能自己起來吃。沒人幫她洗衣服。三天后，母親只能拖著還很虛弱的身子自己起來洗。更談不上有什么好吃的來補(bǔ)身子了?，F(xiàn)在，母親動不動就頭痛。我知道，這多半都是因為生我的時候沒有好好的休養(yǎng)而落下的病根。 

    自我懂事起，我就知道，父親跟母親的感情并不和諧。因為晚上我常常被他們的吵架聲嚇醒。每次嚇醒后，我就躲在一旁偷偷的哭。父親是個脾氣很暴烈的人，對我們兄妹動不動就揮鞭子揮拳頭。父親打人，從來都是不講理由的。不管你有沒有做錯事，只要他心里不高興了，那我們就遭殃了。而母親每次為了護(hù)著我們，也經(jīng)常挨鞭子挨拳頭。每次看到母親為了我們而遭殃時，我都難過得要命，但我卻無能為力。記得有一次，我不知從哪里看到還是聽到這么一句話：“天大地大，夫妻平大”。當(dāng)時我大概懂得這意思是說夫妻是平等的。

后來，在一次我挨打時的時候，母親又為了護(hù)我而遭殃了?？粗赣H暴怒的眼神，我不知從哪里鼓起的勇氣對父親說：“你跟母親是平等的，你沒有權(quán)利打她?！备赣H聽后，黑著臉拽我的手問是誰教我說的。母親緊緊的把我抱在懷里。那次，父親的五個手指印深深的烙在母親的臉上。后來，每次挨打的時候，我不再求饒。所以，我的身上經(jīng)常都是帶著深深淺淺的鞭痕。也不敢再亂說什么。因為我怕會波及母親。而母親在這個家里，不管她再怎么累死累活的為大家。就好像古代的童養(yǎng)媳似的，一點(diǎn)沒地位都沒有。每次父親生氣罵母親的時候，奶奶會在一邊跟著罵。而奶奶每次罵母親的時候，父親也會在一邊黑著臉幫著奶奶。我們一家五口人，就像是兩國對立似的，奶奶跟父親一國。哥哥、我還有母親是一國。但我跟哥哥的力量卻是這么的軟弱無力。 

    縱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我也從來都不是個能讓母親省心的孩子。小時候的我，野得就像是個男孩子。雖然每次我都知道，現(xiàn)在在這里玩得這么開心，回去后可能會省不了一頓好打。但我總是樂此不疲，只是每次我都會趕在母親回家前回到家。這樣，就不會累及母親了。拿奶奶的話說：打多了，皮厚了，感覺不到疼痛了。 

    這樣的生活，一直維持到我十四歲那年。這兩年，家里兩國鼎立的現(xiàn)象也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變化。奶奶老了，當(dāng)父親罵我們時，她不會再幫著父親說我們的不是。奶奶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說母親這里不對，那里又不好。一天，因為學(xué)校里大搞衛(wèi)生我遲了回家。還沒到家門，父親的一巴掌就扇了過來。鼻血不停的往下冒。本來對這些家常便飯的事，我應(yīng)該早就習(xí)慣了。但那次，我特別的委屈。躲到房間里大哭了一場。完了我一天沒跟父親說話。自那次以后，每次我叫他父親，他都不理我。自然也就不會再對我動粗。我以為，這下我有好日子過了。但哪里知道，這才是我人生最黑暗的開始。 

    日子在一天一天慢慢的過去。一轉(zhuǎn)眼，六年級第二學(xué)期馬上要開學(xué)了。同校的學(xué)生個個都繳了學(xué)費(fèi)在等開學(xué)了。但父親什么也沒說，我也不敢問。一天晚上，在朦朧的睡意中，我聽到父親大聲的對母親說：要供你自己供，我就當(dāng)沒這個女兒。對于父親的話，母親當(dāng)然大大的反對。我突然明白了，父親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懲罰我。母親含著淚安慰我，不管怎樣，她也會供我把書讀完。雖然我成績一向不好，但我最起碼也想把初中念完?？墒强粗赣H兩鬢斑白的頭發(fā)。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流淚。

我知道，在農(nóng)村，單靠母親一個人的力量，要供我念完中學(xué)，那是件很辛苦的事。我對母親說，我不讀了。母親摟著我沒有說話。令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母親跑去醫(yī)院賣血，換得了一百塊?？墒菂s在回來的路上，連人帶自行車滾到路下邊。把手給摔斷了?；貋砟赣H只是找了個赤腳醫(yī)生隨便的包扎了一下。就讓我把這一百塊錢拿去交學(xué)費(fèi)?？粗赣H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我知道，交了學(xué)費(fèi)就意味著沒有了母親的醫(yī)藥費(fèi)?？墒俏以趺茨茏屇赣H為了我連自己的健康都不顧呢？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上學(xué)的機(jī)會，母親一定會比我還要難過。第一次，我向自己的父親低頭認(rèn)錯。請求他的原諒，對此，父親還是那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依舊還是那樣的冷漠。 

    就在那年，我背著行李離開了家。開始了我的半工半讀的生涯。對此，母親阻攔過。但我心意己決。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聽話的好女兒，但我卻有一個天下最偉大的母親。直到現(xiàn)在，母親依然還在為了那個并不溫暖的家而勞碌著。我讓母親出來跟我一起住，但母親說她不放心把八十幾歲的奶奶丟在家里。母親從來不穿短袖上衣，因為母親的手腕當(dāng)年沒有接好，骨頭向外突出了好多。而我？一年也難得回去一趟。每次回家看到母親臉上的笑容，我都在深深的內(nèi)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