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再借600年 ——茯茶“金花”傳奇之二 二兩 2014-5-15 安化黑茶自唐、宋以來就是西北游牧地區的生活必需品,在漫長的歷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自身也發展出很多風味品種,長滿金花的茯茶就是其中之一。那么,茯茶中的金花是怎么來的,民間有一個美麗傳說。 一次從安化運茶的馬幫路途遭遇暴風雨,茶被淋濕后再經太陽一曬,開始長出一些金黃色的小霉菌。茶商心痛萬分,又不甘心隨手丟棄,他們途徑一個村子時發現那里痢疾橫行,很多患者無藥可醫只能等死;茶商覺得自己的茶已經不值錢,就送給了這些可憐的家庭,期盼能幫點忙解解毒。結果第二年馬幫再次路過該村時,奇跡發生了,去年村里得痢疾的人們全都趕來千恩萬謝,說長了“金花”的茶救了他們的命。這件事讓茶商非常吃驚,意識到到安化茶里蘊含著不為人知的神奇力量,于是開始嘗試各種“發花”工藝,終于形成了與茯茶相匹配的、獨特的加工方法。 不管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它至少說明了幾件事:一,茯茶是由黑毛茶后續加工得來的;二,要有潮濕環境,即有水分;三是,要有溫度;四是,有低氧環境,不太透氣。實際上后三條我們并不陌生,潮濕、高溫、缺氧,這不就是發酵嗎?是的,發酵,就這么簡單,和我們做酒、做醋是一樣的。 茯茶于明朝開國元年(公元1368年)問世,卻并不誕生在湖南安化,而是誕生在陜西涇陽,西安的西北角上。古絲綢之路往西域送的有三大件,絲綢、茶葉、瓷器。安化黑茶走的路線是這樣的,茶樹鮮葉從山里送到江南鎮做黑毛茶,成品裝船后順資江而下,入八百里洞庭湖,從洞庭至漢口登岸,運至陜西涇陽登記入倉;再從涇陽調撥至甘肅蘭州,進行茶馬互市。黑毛茶長出“金花”很可能就發生在涇陽的官倉里。 有人將長出金花的黑毛茶拿去市場試銷,很受民眾歡迎,這就顯現了商機,將黑毛茶進行再加工的巨大商機。聰明人很快就利用發酵的原理做試驗,獲得階段性成果,再不斷完善加工工藝,形成了今天大家熟悉的茯磚。茯磚剛開始叫伏磚,即在三伏天做茶,三伏天氣溫最高,解決了高溫環境。把黑毛茶放上蒸籠用水氣蒸軟,解決了潮濕環境。低氧環境如何形成呢?把蒸軟的茶葉擠壓進模具中,叫手筑,再裹上皮紙,形成不太透氣的低氧環境。這樣放置一段時間后,磚中就長出了天然金花。 此茶因磚形緊實,便于運輸、存放,投放西北后大受歡迎,史稱“涇陽磚”。從此,涇陽的伏茶作坊如雨后春筍般興起,工藝不斷完善,一舉壟斷了伏茶的加工技術近600年,也就是從明代開國歷經清朝、民國一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1953年!
難道安化茶人在這么長的時間里就沒想過自己做伏茶嗎?做夢都想。 剛開始只管送毛茶,不知伏茶一事;后來知道了,想拜師學藝,涇陽人不傳;想偷,人家防火防盜防湘人,沒偷成。一咬牙,自己試,霸蠻。金花是發出來了,不成形;等稍微成型了,又不穩定;好不容易貌似穩定了,又難以成批量,總之累得焦頭爛額。再看人家涇陽磚,一撬開,片片金花燦爛,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都說湖南人倔,這回真沒脾氣,放棄了。好在毛茶也挺賺錢。 所謂茶運即國運。1939年,日本人占領武漢,裝民國范兒的達官貴人們抱頭鼠竄,安化黑茶運輸的水路斷了,毛茶積壓成堆。而涇陽那邊沒了原材料,茯茶廠家從八十余家破產至幾家茍延殘喘,西北茶市告急,造反的聲音此起彼伏。民國政府一邊急忙開辟新茶路從安化繞重慶入西北,一邊組織人馬在安化研制茯磚,但從1941年至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始終沒搞定。當時陜人有“三不能制”的迷信說法,一是離了涇河水不能制;二是離了關中氣候不能制;三是沒有陜西人的技術不能制。可見環境、氣候確實是影響菌群生長的關鍵因素。
新中國成立后,在武漢大學生物系教授的指導下,安化茶工與技術人員重新調整了茯磚的溫度、濕度、磚體密度及發花時間,經過三年的反復摸索和試驗,于1953年終獲成功,實現了茯磚茶“移地筑制”的夢想。 1958年,全國供銷合作總社茶葉局考慮到安化原材料運輸不便、成本高等原因,取消咸陽、涇陽等地茯磚廠,將其加工任務全部交湖南安化茶廠承擔,“涇陽磚”遂成歷史。 有人嚷嚷說計劃經濟消滅了“涇陽磚”,非市場行為,讓安化撿了便宜。不能這么講,涇陽因一項壟斷技術過了近600年舒坦日子,而且還是以安化的黑毛茶為基礎,真不算虧。那么,安化為什么不早早的斷了原料供應來要挾涇陽的廠家,就像現在俄羅斯威脅要斷了烏克蘭的天然氣供應那樣呢?因為在明代,黑茶是國家戰略物資,屬于“統購統銷”的計劃商品,拿到蘭州換胡馬,即換裝備保持戰略平衡,一點兒都馬虎不得;也就是說,從大局考慮,安化黑毛茶必須供應涇陽。您瞧,原來涇陽倒是先沾了計劃經濟的光呢。 前一篇文章談過,金花被人們稱為“再生靈芝”。其實,正如靈芝是自然界偶得的佳品一樣,金花的菌體早就存在于茶葉之中,只是天時、地利與人和,才在600多年前顯露了真容,并被人們呵護至今;并且還將被人們更深入的了解,這就是金花與華夏民族的緣分吧。 記得新千年的時候電視劇《康熙王朝》有主題曲叫“向天再借五百年”,歌手韓磊唱得豪情萬丈,仿佛在替康熙吶喊,替當局展望。然而,大清帝國早過去了,金花卻還風采依然,在這里茶運又并非國運。如果讓我觀測茯茶金花的未來,我斗膽說一句,向天再借600年! 為什么這樣說呢?我以為,金花存世的關鍵在于 “控制”,即對生長環境的控制。控制得好,金花璀璨;控制得不好,敗絮其中。從道理上講,一個國家對生存環境、發展環境、人文環境的控制,也是一樣的。這就不得不談到一個大家熟視無睹的話題,發酵。 下回,我再跟您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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