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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上有朋友問我，知道一百年前宜昌火車站在什么位置嗎？
1925年，英國人拍攝的被用作學校的歐式宜昌火車站。
解讀百年前的宜昌火車站 □
日前，我們點開電腦，一張老照片讓我們眼前一亮：1925年英國人拍攝的歐式宜昌火車站，赫然跳出。照片的英文資料表明：“宜昌火車站已用作學校，學生們正在火車站的廣場上玩耍。照片存放于英國西部的布里斯托爾大學，編號：pa01-38.”當然，如果文字說明還詳細一些更好，不過已經知足了。 我們忍不住把照片網傳到三峽晚報副刊郵箱，欲同晚報讀者一起欣賞、解讀百年前的宜昌火車站。 老照片傳遞了豐富的地理信息 一、百年前的宜昌火車站外觀不錯。其建筑遠非我輩想象中的“干打壘”或者“工棚”之類，從1911年川漢鐵路下馬到1925年英國人拍攝此照已經14年，一座歐式兩層洋樓，仍然那么挺拔、俊秀，窗戶、門廳、壁爐煙囪、裝飾和護欄一應俱全。這棟建筑與同時代的本地大多數土木民居相比，優勢明顯：外墻隔熱，壁爐御寒，采光良好，堅固美觀。火車站的建筑檔次表明主事人責任心很強，干一件事成一件事，絕不花集資款錢搞“豆腐渣工程”，哪怕成型的川漢鐵路還不到10公里！可惜，宜昌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不知這幢洋樓毀于何時何人之手，不過，首先我們想到的是侵華日軍對宜昌的轟炸，沒查到具體的記載。 二、下馬后的宜昌火車站處置適當。川漢鐵路夭折之后，正像如今的下馬工程一樣，地面建筑是搬不走的，只能就地處置。從宜昌火車站的照片看來，其外觀、其質量不僅好于本土民居，而且也勝于本土官邸。在當時的宜昌，這幢相當不錯的房產，我相信覬覦它的權力機構或達官貴人不會太少，哪有貓子不吃魚！可是，它最終拿來作了學校，也就是說，它既沒有掛機關招牌，也沒有做豪門住宅，而是用于教育。說明民國宜昌地方當局對于川漢鐵路遺留財產的處置是慎重的、得當的。 據我們閱讀的史料看來，當時民國地方政府對公辦學校仍然沿襲老例，諸如墨池書院、芹香舘之類的公立辦學機構，大都是劃撥一定田產，用其地租來彌補經費的缺口。宜昌教育經費歷來緊張怕是慣例，不妨設想，宜昌地方教育當局幾乎不可能依據商品交換的法則，將這座火車站買過來辦學校。只有一種可能，處置川漢鐵路所遺財產的公權部門，將這一火車站無償劃撥或者低價讓渡給了宜昌教育。 三、宜昌火車站所辦學校理念前衛。那時，我國雖然經過了“五四”運動，一度也曾提出過“打倒孔家店”之類的口號，但是，教育從觀念上改變不大，在內陸，在宜昌，占主導地位的教育理念，仍然是引導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可是照片呈現給讀者的，是十五六個八九上十歲的小學生，在四個成人的指導下或觀摩中做“摸瞎”的游戲，這個游戲直到我輩讀小學的時候，仍然樂此不疲，只不過常常被先生或家長斥之為“貪玩”。照片表明，該校不同世俗，竟然安排了教師主導體育課或許是“游戲課”。從照片反映的人影看，此時應該是上午前半晌，按傳統認知，正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讀書背誦的最佳時機，然而，照片中的學生竟然在“摸瞎”，游戲正歡。 也許有人抬杠：當年如同當今，造假無處不在。照片呈現的不過是攝影師伙同學校一起操縱學生玩假：周周正正的衣裝，干干凈凈的操場，整整齊齊的畫面，四位站立的和至少還有兩個沒露面的成人及攝影師，陪伴著16個小學生玩耍，哪有這樣的 “游戲課”？這種質疑也許有一定道理。但還需進一步思考：在1925年的宜昌，一個外國人來學校拍攝關于學生的照片，他不抓拍正襟危坐、捧讀經書的場面，而在學生酣暢淋漓的游戲上找鏡頭，豈不偏離常識？以我們看來，照片布局即便有“假”，卻宣揚了一“真”：引導學生、特別是小學生，在游戲中學習，在學習中游戲，快樂學習，游戲生活。這不正是彰顯人性的現代教育理念？至少，它比一個小學生身背五斤重的書包匆匆前行的畫面要前衛的多。
老照片記錄了百年前的一段史實
甲午戰爭之后，清政府一改前見，不僅接受了鐵路，而且把修建鐵路提高到國家自立自強的高度。1906年1月，張之洞作為湖廣總督與四川總督錫良合奏清廷：擬定川漢鐵路干線先由宜昌達成都，其間分為三段：宜昌至萬縣、萬縣至重慶、重慶至成都。湖北境內的宜昌至武漢，亦將分段修建，但是先修宜萬段，打通“瓶頸”。“商家入股，自籌資金”，川漢鐵路率先從宜昌動工。 為中國鐵路建設嘔心瀝血的張之洞去世幾個月之后，1909年11月27日，詹天佑從剛剛竣工的京張鐵路匆匆到宜昌上任。他從粵漢、京張等鐵路線調集了6000多名筑路工人，一時數萬民工云集宜昌，宜昌成為修建川漢鐵路的指揮中心。12月10日，川漢鐵路開工典禮在宜昌隆重舉行。詹天佑任總工程師，李稷勛任總理。 次年6月，川漢鐵路從東山寺到石板溪一帶，購買了數千畝稻田、旱地，在這里修建辦公大樓、車站、車庫、住宅，熱火朝天。本土地域文化學者劉思華撰文披露：從宜昌至秭歸的涵洞、橋梁、隧道等工程進展迅速，宣統三年即1911年，關鍵的珠寶山隧道已經完工。這年的7月13日，由宜昌新碼頭至小溪塔15里的路基已經筑成，詹天佑打下了第一顆道釘，開始鋪軌，很快鋪就，火車開始運料。為此，四川總督趙爾豐專程由川至宜，從城區石板溪車站乘火車到小溪塔參觀一天。 清政府鑒于鐵路籌款在國內難度太大，并且從國外也籌到相應款項，1911年的5月9日，斷然宣布取消商辦，實行國有，并將在建的商辦川漢鐵路與粵漢鐵路收歸國有。消息傳開，川、鄂、湘各界群情激憤，當年6月在成都成立了“四川保路同志會”，高呼“商路亡，中國亡”的口號，發起了所謂“拒借洋款，破約保路”的保路運動。保路運動成為導火索，直接導致了辛亥革命的爆發，本已搖搖欲墜的清王朝因此終于垮臺。 實事求是地看，當時，無論是主張商辦還是國辦，主張借外債還是集民資，都包含著錯綜復雜的利益集團的訴求。可以說，無論滿清王朝垮臺與否，以當時的民間實力，不太可能讓川漢鐵路，從宜昌穿過連綿不盡的山嶺而到重慶、到成都。王朝的崩潰，只不過加速了川漢鐵路的終結。宜昌至秭歸段雖然進展迅速，質量堪佳，但后續資金難以跟上，各方利益難以協調，川漢鐵路的夭折是遲早的事。清王朝垮臺時，全長1800公里的川漢鐵路在兩年間僅僅修好了宜昌段的15里，宜歸之間崇山峻嶺中僅留下一尊尊堅固的橋墩、一座座陰森的涵洞。 “宜昌火車站，如今是學校”的老照片，從一個側面印證了那段川漢鐵路的歷史。
1911年所修川漢鐵路張家口火車站。
上周我與李明義先生合作的《解讀百年前的宜昌火車站》在晚報《三峽風》刊登后，在本地引起一些反響。但有一個問題是，這張照片上面的火車站到底地處宜昌何處？ 我首先找到地域文化學者、市政協文史委的原主任劉思華，他說：“晚報發的宜昌火車站的老照片很珍貴，我從事文史工作幾十年，還沒見過這張照片。”我進一步向他討教洋樓的具體地點。我知道，思華在2008年9月12日的《三峽晚報》曾就川漢鐵路撰文考證：“1910年7月，宜昌新碼頭（又稱下鐵路壩，即今中心醫院到九碼頭一帶）至小溪塔長7.5公里的路段開始鋪軌，采用標準軌距，12月該段行車運料。接著，宜昌車站、小溪塔車站、張家口車站先后落成。”我贊同思華的考證。小溪塔和張家口兩車站已有本埠人士拍攝照片，上世紀末，思華還曾在夷陵區政協文史委官員的陪同下，專程至現場察看，兩車站依然清晰可辨。據說立于小溪塔鎮的小溪塔車站后來終于被拆了，而靠近分鄉的張家口車站雖然沒拆，也面目已非。 如此說來，川漢鐵路的三個已建火車站，小溪塔、張家口已可認定，那么，三個車站中的最后一個可能就是1925年英國人拍攝的宜昌火車站。 宜昌火車站的歐式建筑立于何處？首先可以肯定一點，1925年的攝影者既然標明此乃宜昌火車站，其地址就不會離車站月臺太遠。市外辦原主任鄭幸哉先生告訴我：“車站在石板溪上面一點點，原來的市鋼球廠、輪胎廠、電線廠門口，現在的沃爾瑪一帶。”痕跡呢？鄭老進一步補充說：“1967年、1968年，我在市建工局當書記時，被紅衛兵定為走資派，一次外出勞動，地點就是現今沃爾瑪一帶，勞動項目是撬老火車站的月臺而平整地基。”我又問鄭老少年時見過那座歐式火車站沒有。幸哉先生說：“沒有。不過，日本投降、宜昌收復之后，我在后來的七一酒廠、勝利路一帶川漢鐵路的堆貨場舊址上，見過兩個火車頭。”看來，在無別的事實佐證的情況下，這個火車站在石板溪附近的可能性較大。
百年前火車站應該在大公路小學
近來我正在閱讀《四川辛亥革命史料》一書，書中有一篇1908年川路公司所發的通俗宣傳品。《四川川漢鐵路公司白話廣告》（原件現藏四川大學圖書館）。其中有幾段話與宜昌百年火車站高度相關，對我啟示很大。現原文照抄如下：“論修路的規矩，一定要算機器的來路。輪船只通得到宜昌，自然非從宜昌起不可，所以上年眾人主先修宜萬的多。”“列位不要心慌，權當聽評書，聽勸世文，聽愚下慢慢的說起來。說四川人出錢，修四川的路，怎么又要修到宜昌，怎么又叫川漢？因為我們這條路，過了巫山，就歸湖北管。若單修我們管的地方，通不出去，那就不中用。當初同湖北講明白的，宜昌以上歸我們修，宜昌以下歸湖北修。我們修到宜昌，湖北的還莫有修起，有輪船接得起走。湖北的路也修起了，就可以一直通到漢口，所以叫川漢鐵路，所以要修到宜昌。” 另據民國25年 （1936年）《宜昌縣志》記載，“宣統三年（1911年），其第一段，自碼頭車站至縣北十五里的小溪塔路線，已筑竣通車。”既是通車，必然有車頭，火車頭只能用船運至宜昌從碼頭上路入軌，碼頭車站是宜萬鐵路的起點站。 碼頭車站在何處？原社科聯主席李發剛先生4月23日《解讀百年前的宜昌火車站》發表以后引起許多人的關注，我也跟許多讀者一樣被火車站的照片所吸引。可以肯定這張照片真實可靠。這張照片成為解秘百年宜昌火車站的鑰匙。碼頭——火車站——學校，成為考證這張照片的思維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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