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戰場上慘烈的抗日戰役,無數愛國將士捐軀成仁。蘇州的名人義士捐款籌地,安葬1000多英烈,蘇州百姓萬人送葬。于是,蘇州大地上矗立起兩座抗日豐碑——
小時候就知道這有抗日英雄墓
□蘇報記者 夏禾
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1937年“八·一三”淞滬會戰,在這兩場抗日血戰中,有無數的愛國將士浴血奮戰,捐軀成仁。他們中的約1300人,在李根源等愛國志士的奔走下,經蘇州民眾披麻祭送,被安葬在吳中區木瀆鎮馬崗山。兩處墓地分別稱作“英雄冢”和“無名英雄墓”。 “英雄冢”無名英雄墓”“ 馬崗山上的兩座抗日豐碑 7月30日,驕陽似火。馬崗山支脈,一個名叫小山頭的地方,約十米高的低矮小山坡上,蒼松參天,滿目青翠,百余平方米的范圍內,兩座大墓坐南面北,一東一西,赫然聳立。 東面的一座就是“英雄冢”,墓前的一方石碑上寫著“第十九路軍 第五軍 一·二八抗日陣亡將士墓”。西面的一座是“無名英雄墓”,墓上條形石碑矗立,劍般直指藍天,而碑上所刻的“無名英雄紀念碑”七個火紅的大字,在蒼松翠柏的映襯下,更顯莊嚴奪目。 在“英雄冢”北面的兩側,立有兩塊高約2米的石碑,上面都有很簡短的碑文。它們就是有名的《英雄冢》和《氣作山河》。《英雄冢》由國民黨元老李根源撰述,寫下《氣作山河》的是國民黨上將張治中,兩則碑文簡短地記述了83年前的“一·二八”淞滬抗戰及“英雄冢”的來歷。 歷經80多年風雨,碑文依然清晰如昨。李根源在《英雄冢》中寫道:“中華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日本陷我遼東三省。明年一月二十八日,復犯我上海,我十九路軍、第五軍與之浴血鏖戰,至三月一日援兵不至,日寇潛渡瀏河,我軍腹背受敵,二日全軍退昆山。是役也,戰死者萬余人。舁葬于蘇州善人橋馬崗山者七十八人,著姓氏于碑。題曰:英雄冢。”轉到碑后,記者看到了抗日陣亡戰士的名錄,“王得勝、梁林、秦云卿、張云生……丁家聲”,有姓有名者共74人,另有“失名者四人,凡七十八人”。張治中的《氣作山河》碑文只有80字,可字字真情,令人動容。曾任第五軍軍長的他“自維當時制敵無術,書此不覺愧悲交集,淚下如綆矣。”碑上他書寫的徑尺大字“氣作山河”,真氣磅礴,有一種橫掃千軍的氣勢。碑后也有題記,只是字跡漫漶,很難辨識清楚。 碑文將人帶回了上世紀三十年代的烽火歲月。 根據歷史記載,“九·一八”事變后,為掩護炮制偽滿洲國傀儡政府的陰謀,日本侵略者蓄謀在上海制造事端,同時向上海調兵譴將,加緊備戰。1932年1月28日,日方又以保護僑民為由,要求中國軍隊撤出閘北,然后不等答復,在當晚就突襲閘北。“一·二八”淞滬抗戰由此爆發。國民黨十九路軍、第五軍奮起反擊,浴血奮戰,打退了日寇的連續進攻,迫使侵略者三易主將,多次增兵,死傷超過萬人,但最終寡不敵眾,被迫撤退。5月5日,中日簽署《淞滬停戰協定》。 五年后,即1937年的8月13日,抗日戰爭時期規模最大、戰斗最慘烈的戰役——“八·一三”淞滬會戰又在上海打響。戰役前后持續了3個月,11月12日結束。國民黨官兵同仇敵愾,奮勇作戰,擊斃日軍4萬多人,粉碎了日寇“三天占領上海,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言。然而,國軍也傷亡巨大,數十萬將士血灑疆場,壯烈殉國。原吳縣政協副主席彭隆望的父親彭戢光是黃浦軍校的首屆畢業生,曾擔任36師108旅少將旅長,當時36師是此役的主力部隊。彭隆望清楚地記得,父親談起“八·一三”時說“打得太慘烈了,后來不要說士兵不認識了,就是軍官也大多不認識了,犧牲太多,不斷有新的將士補充到前線,因而建制雖然仍是36師108旅,到后來,原班人馬大多數都不在了。” 愛國將士打擊侵略者得到了全國人民的支持,當時在蘇州隱居的李根源等愛國士紳紛紛組織紅十字會趕赴前線,救治傷員。在1932年的4月、1937年的11月,李根源等人兩次為陣亡英烈捐款籌地,前后安葬了約1300人。從此,蘇州有了兩座抗日豐碑“英雄冢”和“無名英雄墓”。 愛國志士捐款籌地安葬英烈 蘇州百姓萬人披麻送葬 站在抗日將士長眠的這片土地上,蘇州革命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金麗嫻向記者介紹了抗日豐碑的有關情況。 “一·二八”淞滬抗戰打響后,李根源等不僅奔赴前線慰問,還將一部分傷員接到蘇州治療,不幸的是,這批傷員中的78人因傷勢過重,陸續離開了人世。那年的4月,李根源就捐出馬崗山的一塊墓地,和一批愛國人士一起將78人安葬在了馬崗山麓。出殯那天,李根源手里拿著拉棺材的繩子,神情悲憤,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而根據李根源《英雄冢》中的表述“舁葬于蘇州善人橋……”,可以猜想,安葬時,那78具裝著烈士的棺槨是被民眾一一抬起的,78具,每具長約兩米,前后相隨,送葬的隊伍應該是排成了長龍。 金麗嫻介紹說,根據有限的一些史料,1937年11月,安葬“八·一三”淞滬會戰的烈士時,很多尸骨難分彼此,不少遺體也不完整,有的甚至只是斷臂殘腿,最后只能多人合放一棺,1200多名將士忠骸最終合棺82具。送葬那天,李根源寫了一首五絕《奉安東戰場陣亡將士忠骸》:“霜冷靈巖路,披麻送國殤。萬人爭負土,烈骨滿山香。”當年的場景,李根源的悲憤、民眾對抗日英烈的崇敬、贊美之情呼之欲出。 李根源本想把“無名英雄墓”也建在“英雄冢”的旁邊,但因人數較多,超過1200多人,無法全部落葬,只好重尋墓地。李根源的義舉感動了世居蘇州的明代國子監祭酒陳仁錫的后代,他們捐出了靈巖山下的石碼頭硯山祖塋地,大約40畝,用于安葬烈士。因此“無名英雄墓”最初是在硯山的,今天看到的這個墓是 2004年,由吳中區政府遷葬過來的。 金麗嫻告訴記者:“現在我們看到的'英雄冢’,也是后來建造的,具體情況,當地的護林員馬炳根應該清楚。” 當天,馬炳根恰好請假不在崗。得知我們為“英雄冢”尋找馬炳根,藏書派出所的多位警官非常熱情,幫我們打電話聯系。怕記者迷路,熱心的湯警官還開著警車,把我們一直帶到了馬炳根的家。 老馬今年64歲,正忙著做飯,聽說記者為“英雄冢”而來,趕忙關了煤氣,向記者講起了他了解的“英雄冢”。老馬說,他小時候就知道馬崗山有個“英雄冢”,里面葬的都是打日本人的烈士,最早的“英雄冢”也不是建在馬崗山的小山頭上,而是造在山腳下的,是個長方形的墳,78具棺材分排成兩列,每列39具,一具緊挨一具,有幾十米長,墳的兩側有一塊塊的小墓碑,兩兩相背而立,大約是78塊,墳的兩頭立了兩塊大碑,一塊就是李根源的“英雄冢”,另一塊就是張治中的“氣作山河”。最早墳是在地面上的,四周種滿了桑樹,后來風侵雨蝕,堆土越來越少,基本上就平了。現在的“英雄冢”是1981年當時的吳縣人民政府重建的,這次重建就把烈士的遺骸從山腳下遷葬到了現在的小山頭上。遷葬時,清除了山上的雜樹,種了上百棵松樹。 當地村民主動提前遷墳騰地尋訪瞻仰英雄墓的市民越來越多 對于兩座英雄墓,木瀆鎮文體教育服務中心的金曉東有所研究。據他介紹,1986年3月,蘇州市政府將“英雄冢”定為蘇州市文物保護單位。2004年1月,吳中區政府將“無名英雄墓”從硯山遷至“英雄冢”的旁邊。當時“英雄冢”旁有多座當地村民的先輩墓,為了盡快給“無名英雄墓”騰出地方,當地的村民非常配合,甚至不顧冬至、清明才能遷墳的風俗,提前遷走了自己的先輩墓,把地方讓給了“無名英雄墓”。同年2月,吳中區政府又整修了“英雄冢”,在冢前立下了“第十九路軍 第五軍 一·二八抗日陣亡將士墓”墓碑,同時從山腳下修建了一條1米多寬的墓道,直通“英雄冢”。 采訪當天,記者看到“英雄冢”、“無名英雄墓”前都有人們敬獻的花圈。在兩座英雄墓的旁邊,還有藏書中學1996年立下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碑、藏書中心輔導區立的德育基地碑。 馬炳根告訴記者,進入新世紀以來,特別是近十年來,每年,都有學校的師生來到這里追懷先烈,開展德育綜合實踐活動;每年專門來此尋訪、瞻仰“英雄冢”、“無名英雄墓”的市民也越來越多,很多人還是扛著花圈、抱著鮮花來的。這兩年,上山拍攝墓地的媒體也不少,他已接受了好幾名記者的采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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