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介:
在這兩卷中,歐陽修解釋了四十個卦的卦義而未涉及爻義。因為照他看來,卦義是為中人以上的圣人君子而設,爻義兼以中人以下而設,也包括小人。在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為了進行政治和思想上的撥亂反正,首要的任務是要在士大夫群體中樹立圣人君子的人格理想,培養一種以天下為已任的擔待精神,所以應該先從大處著眼,去體會卦義中的修已治人之道,而不必去關注那些“盡萬物之理而為之萬事之占”的爻義。歐陽修認為,“凡欲為君子者,學圣人之言,欲為占者,學大衍之數,惟所擇之焉耳”。 在《易童子問》中,歐陽修列舉了大量的例證,說明《系辭》,《文言》等篇之文“繁衍叢脞”、“自相乘戾”,皆非圣人之作。 就其“繁衍叢脞”而言,雖于易義無甚大害,但是重復雜亂,顯然是后人雜取眾講師之言,擇之不精,拼湊編纂而成,如果認為是圣人之作,實為大謬。至于其“自相乘戾”之處,則由于“害經而惑世”,詿誤學者,為患甚大,不可以不辨。歐陽修指出,關于元亨利貞,《文言》既說是乾之四德,又說“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這就并非四德。這兩個說法是互相矛盾的。實際上,元亨利貞乃古之占辭,“自堯舜已來,用卜筮爾”。 孔子在《彖傳》中作了人文理性的解釋,“不道其初”,并未說成是四德。據《左傳》襄公九年記載,四德說出自魯穆姜,為孔子未生這前之說。由此可見,《文言》非孔子所作。并于八卦的起源,《系辭》一方面認為八卦出自河圖洛書,而圖書乃神馬負之自河而出以授于伏羲的,這就是說,八卦非人之所為,乃天之所降;另一方面又說八卦是伏羲仰觀俯察,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由自己創作出來的,這就與前說相矛盾,認為八卦乃人之所為,而與河圖無關。《說卦》又提出了另一個說法,“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贊于神明而生蓍”,認為八卦出于蓍。 這三個說法自相乘戾,無法相通,不能相容,決不可妄信為圣人之言。雖然如此,歐陽修并不否定《系辭》等篇存在的價值,只是強調把它們看作是講師解經的“大傳”,其中既有口耳相傳的圣人之言,也有由講師妄加的非圣人之言,需要進行一番理性的研究,考訂真偽,名辨是非,不能盲目輕信,牽強附會,曲為之說。 歐陽修的易學突出地表現了一種重人事而輕天道的傾向,他反復申說,《易》的主旨在于急人事之用,而與天道無關。比如他說:“圣人急于人事者也,天人之際罕言焉”。(《易童子問》)“《易》之為說,一本于天乎?其兼于人事乎?日:止于人事而已矣,天不與也”。(《易或問》)歐陽修并不否認客觀上存在著一種“天地之常理”,也不反對對天道進行高層次的哲學研究,只是強調這種研究必須落實于人事。比如他說;“物無不變,變無不通,此天理之自然也”。“陰陽反復,天地之常理也。圣人于陽盡變通之道,于陰則有所戒焉”。 (《明用》)“物極則反,數窮則變,天道之常也”。“剝盡則復,否極則泰,消必有息,盈必有虛,天道也。是以君子尚之”。“圣人者,尚消息盈虛而知進退存亡者也”。“困亨者,困極而后亨,物之常理也,所謂易窮則變,變則通也。困而不失其所亨者,在困而亨也,惟君子能之”。(《易童子問》) 歐陽修的這種易學傾向既是對植根于易學傳統中的“推天道以明人事”精神是一種合理的繼承,也是對慶歷之際緊迫的時代課題的一種積極的回應。 最新觀點: 馬王堆帛書《易》的出土證明《易傳》確為“圣人之作”。為了圓全醉翁的疑問,李學勤先生在《周易溯源》中以歐陽修“不了解古書成例”為其圓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童子問易》認為:僅僅以“不了解古書成例”是說服不了歐陽修們的。其順著清華簡《保訓》篇記舜“測陰陽之物,咸順不逆,舜即得中”這個線索,鎖定虞舜為重卦之人,并提出了包括舜帝在內的“五圣同揆說”和“易宗說”。“十翼”講“仰觀、俯察”是在介紹伏羲氏畫卦之理;提河圖洛書,是在介紹舜帝重卦之理;言“幽贊神明而生蓍”是說文王衍卦之理。 孔子在“老而好《易》”之前,“罕言天道”,好《易》后,大講“性與天道”,以至于其非傳易弟子不僅聽不懂(可聞但不可得)也想不明白,率性的大弟子子貢竟然不顧尊師大禮,當面質問孔子,這段精彩的對話就是帛書易《要》內容。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以繼善成性論為基礎,元亨利貞,既是四德,也是性情。 《童子問易》作者甘稱易童子,展示了自己在大易面前的謙卑情懷。此書不僅精彩地回答了歐陽忠公的千古疑問,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力地回擊了楊振寧先生對《易經》的炮轟。用“五圣同揆說”、“易宗說”為《易經》正本清源;用“德道說”為中華思想史正本清源;用“文明嘉匯說”反對“文明沖突論”。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原創佳作。 易童子問 卷一 童子問曰:“'乾,元、亨、利、貞’,何謂也?”曰:“眾辭淆亂,質諸圣。《彖》者,圣人之言也。”童子曰:“然則《乾》無四德,而《文言》非圣人書乎?”曰:“是魯穆姜之言也,在襄公之九年。”童子問曰:“《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何謂也?”曰:“其傳久矣,而世無疑焉,吾獨疑之也。蓋圣人取象所以明卦也,故曰'天行健,乾’,而嫌其執于象也,則又以人事言之,故曰'君子以自強不息’。六十四卦皆然也。《易》之闕文多矣。”
童子問曰:“《乾》曰'用九’,《坤》曰'用六’,何謂也?”曰:“釋所以不用七八也。《乾》爻七九則變,《坤》爻八六則變。《易》用變以為占,故以名其爻也。陽過乎亢則災,數至九而必變,故曰'見群龍無首,吉’。物極則反,數窮則變,天道之常也,故曰'天德不可為首也’。陰柔之動,多入于邪,圣人因其變以戒之,故曰'利永貞’。” 童子問曰:“《屯》之《彖》、《象》與卦之義反,何謂也?”曰:“吾不知也。”童子曰:“《屯》之卦辭曰'勿用有攸往’,《彖》曰'動乎險中,大亨貞’,動而大亨,其不往乎?《象》曰'君子以經綸’,不往而能經綸乎?”曰:“居《屯》之世者,勿用有攸往,眾人也,治《屯》之時者,動乎險而經綸之,大人君子也,故曰'利建侯’。”童子問曰:“《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何謂也?”曰:“蒙者,未知所適之時也,處乎蒙者,果于自信其行以育德而已。《蒙》有時而發也,患乎不果于自修,以養其德而待也。” 童子問曰:“《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何謂也?”曰:“需,須也。事有期而時將至也。云已在天,澤將施也。君子之時將及矣,少待之焉。飲食以養其體,宴安和樂以養其志,有待之道也。” 童子問曰:“'師,貞丈人’,何謂也?”曰:“師正于丈人也。其《彖》曰'能以眾正,可以王矣’。”童子曰:“敢問'可以王矣’,孰能當之?”曰:“湯、武是已。彼二王者,以臣伐主,其為毒也甚矣。然其以本于順民之欲而除其害,猶毒藥瞑眩以去疾也,故其《彖》又曰'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童子曰:“然則湯、武之師正乎?”曰:“凡師必正于丈人者,文王之志也。以此毒天下而王者,湯、武也。湯、武以應天順人為心,故孟子曰'有湯、武之心則可也’。”童子曰:“'吉,無咎’,何謂也?”曰:“為《易》之說者,謂無咎者本有咎也,又曰善補過也。嗚呼!舉師之成功,莫大于王也,然不免毒天下,而僅得補過、無咎,以此見兵非圣王之所務,而湯、武不足貴也。”童子問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何謂也?”曰:“王氏之傳曰'萬國以比建,諸侯以比親’,得之矣。蓋王者之于天下,不可以獨比也,故建為萬國,君以諸侯,使其民各比其君,而萬國之君共比于王,則視天下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矣。” 童子問曰:“《同人》之《彖》曰'唯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象》又曰'君子以類族辨物’,何謂也?”曰:“通天下之志者,同人也;類族辨物者,同物也。夫同天下者不可以一概,必使夫各得其同也。人睽其類而同其欲,則志通;物安其族而同其生,則各從其類。故君子于人則通其志,于物則類其族,使各得其同也。” 童子問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何謂也?”曰:“圣人急于人事者也,天人之際罕言焉,惟《謙》之《彖》略具其說矣。圣人,人也,知人而已。天地鬼神不可知,故推其跡;人可知者,故直言其情。以人之情而推天地鬼神之跡,無以異也。然則修吾人事而已,人事修,則與天地鬼神合矣。” 童子問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何謂也?”曰:“于此見圣人之用心矣。圣人憂以天下,樂以天下。其樂也,薦之上帝祖考而已,其身不與焉。眾人之豫,豫其身耳。圣人以天下為心者也,是故以天下之憂為己憂,以天下之樂為己樂。” 童子問曰:“《觀》之《象》曰'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何謂也?”曰:“圣人處乎人上而下觀于民,各因其方、順其俗而教之。民知各安其生而不知圣人所以順之者,此所謂神道設教也。”童子曰:“順民,先王之所難歟?”曰:“后王之不戾民者鮮矣。” 童子問曰:“'剝,不利有攸往’。《彖》曰'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者,何謂也?”曰:“《剝》,陰剝陽也,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之時也,故曰'不利有攸往’。君子于此時而止,與《屯》之'勿往’異矣。《屯》之世,眾人宜勿往,而君子動以經綸之時也。剝者,君子止而不往之時也。剝盡則復,否極則泰,消必有息,盈必有虛,天道也,是以君子尚之,故順其時而止,亦有時而進也。” 童子問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者,何謂也?”曰:“天地之心見乎動,《復》也,一陽初動于下矣。天地所以生育萬物者本于此,故曰'天地之心’也。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其《彖》曰'剛反動而以順行’是矣。”童子曰:“然則《象》曰'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豈非靜乎?”曰:“至日者,陰陽初復之際也,其來甚微。圣人安靜以順其微,至其盛然后有所為也,不亦宜哉?” 童子問曰:“《大過》之卦辭曰'利有攸往,亨’,其《象》曰'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者,其往乎?其遯乎?”曰:“《易》非一體之書,而卦不為一人設也。《大過》者,撓敗之世可以大有為矣。當物極則反易為之力之時,是以往而必亨也,然有不以為利而不為者矣,故居是時也,往者利而亨,遁者獨立而無悶。” 童子問曰:“《坎》之卦曰'習坎’,其《彖》曰'習坎,重險也’者,何謂也?”曰:“《坎》因重險之象,以戒人之慎習也。習高山者可以追猿猱,習深淵者至能泅泳出沒以為樂。夫險可習,則天下之事無不可為也。是以圣人于此戒人之習惡而不自知,誘人于習善而不倦,故其《象》曰'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也。” 童子問曰:“'咸,取女吉’,何謂也?”曰:“咸,感也。其卦以剛下柔,故其《彖》曰'男下女’,是以'取女吉’也。”童子又曰:“然則男女同類歟?”曰:“男女睽而其志通,謂各睽其類也。凡柔與柔為類,剛與剛為類。謂感必同類,則以柔應柔,以剛應剛,可以為咸乎?故必二氣交感,然后為咸也。夫物類同者自同也,何所感哉?惟異類而合,然后見其感也。鐵石,無情之物也,而以磁石引針,則雖隔物而應。《彖》曰'觀其所感,而萬物之情可見’者,謂此類也。”童子又曰:“然則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果異類乎?”曰:“天下之廣,蠻夷戎狄、四海九州之類,不勝其異也。而能一以感之,此王者所以為大,圣人所以為能。” 童子問曰:“'恒,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何謂也?”曰:“恒之為言久也,所謂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也。'久于其道者’,知變之謂也。天地升降而不息,故曰'天地之道久而不已也’。日月往來,與天偕行而不息,故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代謝,循環而不息,故曰'四時變化而久成’。圣人者,尚消息盈虛,而知進退存亡者也,故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化成’。” 童子問曰:“'遁,亨,小利貞’,何謂也?”曰:“《遁》,陰進而陽遁也。遁者,見之先也。陰進至于否,則不正利矣。《遁》者陰浸而未盛,陽能先見而遁,猶得小利其正焉。” 童子問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蒞眾,用晦而明’,何謂也?”曰:“日,君象也,而下入于地,君道晦而天下暗矣。大哉!萬物各得其隨,則君子向晦而入宴息。天下暗而思明,則君子出而臨眾。商紂之晦,周道之明也,因其晦發其明,故曰'用晦而明’。”童子曰:“然則圣人貴之乎?”曰:“不貴也。圣人非武王而貴文王矣。” 童子問曰:“'家人,利女貞’,何謂也?其不利君子之正乎?”曰:“是何言歟!《彖》不云乎:'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也。’”曰:“然則何為獨言利女正?”曰:“家道主于內,故女正乎內,則一家正矣。凡家人之禍,未有不始于女子者也,此所以戒也。嗚呼!事無不利于正,未有不正而利者。圣人于卦,隨事以為言,故于《坤》則利牝馬之正,于《同人》則利君子正,于《明夷》則利艱正,于《家人》則利女正。”童子問曰:“《睽》之《彖》與卦辭之義反,何謂也?”曰:“吾不知也。”童子曰:“《睽》之卦曰'小事吉’,《彖》曰'睽之時用大矣哉’。”曰:“小事睽則吉,大事睽則兇也。凡睽于此者,必有合于彼。地睽其下而升,天睽其上而降,則上下交而為泰,是謂小睽而大合。使天地睽而上下不交,則否矣。圣人因其小睽而通其大利,故曰'天地睽而其事同,男女睽而其志通,萬物睽而其事類’,其《象》又曰'君子以同而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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