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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shù)觀點

一、顧護純陽，滋補“稚陰”

先生認為，小兒為“稚陰稚陽”之體，如“旭日初生，草木方萌”，故須小兒呵護，溫陽滋陰并重。

先生早年跟隨徐小圃先生，深得徐先生溫陽抑陰心法之秘奧，臨床上常用辛溫解表、溫中祛寒、補腎壯火及潛陽育陰等法，以善用附桂而著名。如先生在50年代初與王玉潤師兄共同主持萬壽堂國藥號門診時，曾遇一位15歲男孩，患腸傷寒半月。王師以清暑化濕方加氯霉素治療半月，熱退，患兒父親大喜，遂予兒子肉饅頭食，不料身熱復升，體溫高于39.5℃。其父遭王師訓責后無顏再去求治，故轉(zhuǎn)求他醫(yī)，然服藥一周，熱勢不退，反見神昏，循衣摸床，汗出淋漓，小便出血。其父大驚，遂懇求先生一試。先生投以附子9克，肉桂3克（后入），藿香、佩蘭各10克，淡豆豉10克，米仁30克，澤瀉10克，太子參10克。服藥一劑熱退；二劑則神清汗止。這是先生早年用附桂救沉疴，化險惡之典型案例，令人擊節(jié)驚嘆，但近年來使用甚少。先生回憶當年求診患兒多屬于久病失治或輾轉(zhuǎn)求治的重危病證，其中又以陽氣受損、正不敵邪的脫閉證候者居多，故溫陽扶正法使用較多。先生用附子的指征是：神疲但欲寐，面色潮紅或晦滯，肢冷，小便清長，大便溏瀉不化, 脈細軟，舌淡而潤。但兼見一、二證，便可大膽使用，方中附子配磁石乃徐小圃潛陽育陰之意。因附桂畢竟趨陽之極，解疾苦于倒懸者可藉此峻猛之劑，但須慎用。

先生繼承了徐小圃先生溫陽學說，又有所發(fā)展。他經(jīng)過長期的臨床觀察，發(fā)現(xiàn)小兒感邪之后，邪氣易于梟張，熱病的確甚多，故主張清涼、溫陽并重，不可偏執(zhí)于一法。如小兒外感，六淫諸邪易從陽化熱。邪在肌表，臨證多以辛涼解表治之，投以桑葉、菊花、連翹、銀花、蟬衣等輕清宣揚之品，慎用辛溫發(fā)表之劑，以防劫汗傷陰助熱，汗多表虛，病反難治。一旦里熱熾盛，體內(nèi)稚陰極易為高熱所耗竭，因此熱病后期還應重視滋養(yǎng)陰分，調(diào)理脾胃。先生善用沙參、石斛保肺津，淮山藥、麥冬養(yǎng)胃陰，生地補心液，白芍、枸杞子生肝血，熟地滋腎水，臟腑兼顧、津血同生。

二、培補脾腎，益肺固表

小兒“脾常不足”，“腎主虛”，“肺常不足”。先生推崇先賢之說，一貫重視調(diào)補脾腎、益肺固表。

萬密齋云：“嬌臟易遭傷”。肺為華蓋，非輕莫達；上焦如羽，非輕不舉。先生認為，肺病治療用藥宜輕，故多選用質(zhì)軟味薄宣散升發(fā)之麻黃湯、桂枝湯、桑菊飲、藿香正氣散等祛邪疏表，并適時固表護衛(wèi)，補益肺氣，防病治病。如以自擬桂芪湯治療上呼吸道易感患兒，以固本通竅湯預防哮喘發(fā)病等。

先生臨證用藥時刻顧護脾胃，認為量輕味薄，悅脾和中之藥，往往能使脾氣得益，促使痊愈。若用藥猛烈，金石重鎮(zhèn)、消導克伐之品過劑，必傷脾胃，其證更虛。若恣投寒涼，濫用溫燥，則遏抑陽氣，或化燥傷陰，傷脾敗胃為害尤烈。攻下峻猛，損傷中氣，則百藥無力。養(yǎng)陰滋膩之品易礙氣助壅。故必寒熱相宜，潤燥相合，剛?cè)嵯酀岣驶帲枷慊瘽瘢瑲怅幖骖櫋Ｏ壬Ｓ锰訁ⅰ?A title=中藥材：白術(shù) target=_blank>白術(shù)、茯苓、陳皮、淮山藥、扁豆、甘草等甘淡平和之品以健脾助運。又如治療咳嗽、黃疸、夜啼、皰疹、水腫病、驚風等雜證，先生常從脾胃入手，多獲奇效。腎藏精，主骨生髓。小兒生長、發(fā)育異常責之于腎。臨床上見矮小癥、多動癥、抽動－穢語綜合癥，以及腦癱、腦積水等先天性疾病，多從腎論治。又如遺尿、久瀉、水腫等諸多雜癥，也是從腎入手。如先生用附子、肉桂、炮姜、補骨脂等補火生土，治療久病腹瀉、五更泄瀉患者；以黃芪、補骨脂、巴戟天、仙靈脾、熟地、當歸、雞血藤、仙鶴草等補腎陽、益腎陰，治療特發(fā)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以黃芪、益智仁、石菖蒲、遠志、靈磁石、龜版等治療小兒多動癥；用附子、菟絲子、五味子、補骨脂、益智仁、覆盆子、桑螵蛸等治療小兒遺尿；以生地、丹皮、澤瀉、山茱萸肉、知母、生甘草等治療小兒性早熟；用阿膠、雞子黃、鹿角粉、龜版等治療腦炎后遺癥等。如治一14歲女童，患多動癥多年，成績逐年滑坡，注意力分散，凡所視及之物必欲觸及，夜寐欠安，時有夢語叫喊。治擬益氣充精，補腎健腦。投以炙黃芪30克、炙龜版30克（先煎）、遠志9克、石菖蒲10克、珍珠母30克（先煎）。加減治療5個月，癥狀基本控制。

三、重調(diào)氣機，因勢利導

《內(nèi)經(jīng)》云：“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化收藏”，“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孤危”。先生深諳其中之秘，治療兒科疾病大多以疏暢柔順氣機為要。

脾胃同居中州，是氣機升降之樞紐。先生承東垣之學說，強調(diào)燮理中焦，斡旋氣機。臨床喜用藿梗、荷葉、葛根、木香、半夏、陳皮等芳香醒脾，升陽降濁，藥性平和，寒熱虛實皆宜，且無東垣羌防升柴之類辛散耗氣之嫌。如用仲景旋覆代赭湯中之旋覆花、代赭石咸寒降逆；用錢氏七味白術(shù)散之藿香、木香寬中降氣，葛根升舉清陽。又如小兒食積，中土壅塞，先生常用蘆薈1克，泄熱導滯，尤宜于食積泄熱，或肝木過旺之便秘患兒。或以保和丸、肥兒丸治之，使木達土疏，中和復常。

先生疏理氣機，尤注重于宣展肺氣。益肺主氣，性喜清肅，治節(jié)一身。張三錫云：“百病唯咳嗽難醫(yī)”。先生理解，治咳重在調(diào)氣，初期宣開，中期肅降，后期收納，順勢利導，無咳不平。忌戒過早使用肅肺止咳及寒涼收澀之品，恐其痰壅氣道，邪不外達，每易滋變肺閉喘急等癥；但又不可剛燥升發(fā)太過，耗氣傷陰。如風寒咳嗽，先生每用三拗湯合止嗽散、三子養(yǎng)親湯化裁，以散寒宣肺；若風熱咳嗽，每用麻杏石甘湯加黛蛤散、天竺黃、瓜蔞仁、冬瓜子、紫菀等清肺化痰；若痰飲聚結(jié)，阻滯肺氣，用滌飲化痰瀉肺之方，僅是治標之舉，重要的是配合調(diào)理脾肺氣機。先生常在平胃散、二陳湯、四君子湯的基礎(chǔ)上加用利肺行氣之桔梗、旋覆花、枳殼等。柯韻伯云：“痰屬濕，為津液所化，蓋行則為津，聚則為痰，流則為津，止則為涎。其所以流行聚止者，皆氣為之也”。若屬肺陰虧虛。則選用沙參、玉竹、麥冬養(yǎng)陰以資宣肅，并酌加五味子、烏梅、罌粟殼、訶子等斂肺之品；咳喘日久，腎陽虧虛，則每加巴戟天、仙靈脾等溫腎納氣。調(diào)肺氣的意義不僅在治咳，還在于調(diào)節(jié)通暢其他臟腑之氣，以利一身氣機宣暢。如臨床常用的提壺揭蓋法，對小兒便秘諸方無力者，每見奇效。又如麻疹初甫透而不暢，宜宣表透達，藥用西河柳、蟬衣、薄荷、牛蒡子、葛根、防風、僵蠶等清輕宣透，使邪有出路。

四、注重喂養(yǎng)，倡導食療

小兒五臟發(fā)育雖未臻完善，但由于其生機趨于成熟和壯盛，所以宜順其自然，因勢利導，疏其土氣，適其營養(yǎng)，輕風細雨以助成長。

先生認為，當今父母過多寵愛子女已成其害。如惟恐孺子營養(yǎng)不足，乳哺無時，飲食無節(jié)，貪吃零食，飲食偏嗜，以致中州壅阻。更有甚者，濫服人參、桂圓等品，無虛施補，附贅懸疣，反致脾胃受損，輕者食積厭食；重者營養(yǎng)不良、性早熟等。如父母惟恐其子形寒衣薄，厚衣重被，令兒汗出津爍，衛(wèi)虛肌腠不密肺臟愈加嬌弱，偶遇風寒，則受戕殘。如小兒終日閉戶塞牖，深居簡出，少見風日，不沐清風，結(jié)果嬌嫩脆弱，萎軟難長。又如父母恣意縱兒，飯來張口，衣來著身，四體不勤，嬌生慣養(yǎng)，不但使兒體質(zhì)孱弱，性情懦怯，且可出現(xiàn)行為障礙。因此，先生臨證每每反復陳詞，叮囑患兒衣勿過暖，食勿過飽，多過風日，勞動其身，“愛子之意不可無，縱兒之心不可有”。遇厭食患兒，必詳問飲食習慣，再囑其定時定量喂養(yǎng)，糾正偏食習慣，鼓勵多食蔬菜、水果，限制蛋白質(zhì)、糖和脂肪的超量攝入。

利用食物性味之偏，以矯正臟腑機能之偏，達到治療的目的，此即食療。先生積極倡導小兒食療保健，因為小兒不耐湯藥之苦，多拒服哭鬧，而食療口味香甜，易于接受。而且藥物有四氣四味之偏，甚至峻猛剛烈，而食療中所選藥物多性味平淡，且得食物相監(jiān)，平和療疾。

先生著有《小兒食療》一書，系統(tǒng)地介紹了40多種小兒常見病、多發(fā)病的食療方法，并介紹了233種食物的性味、成份和功效，以便臨床選用。如治感冒有蔥乳飲、芫荽黃豆湯、咸橄欖蘆根茶等；治哮喘有蛙椒粉、白果蜂蜜湯、蟾蜍烤雞蛋等；還有用復合淮山粉治腹瀉等等, 不勝枚舉。

有些食物能直接治療疾病，甚至可以代替藥物。如烏魚有溫陽利水之功，能消退水腫，用于治療腎炎或腎病水腫；藕汁有清熱涼血止血之功，可以治療鼻衄；山楂片（糕）功能健脾消食，可防治小兒食滯；石榴皮蜜膏（石榴皮煎煮取汁，入蜂蜜調(diào)味）治療久瀉、虛瀉者有效；粟米糊（去殼搗爛，加水煮成糊狀，白糖調(diào)味）可治療內(nèi)寒腹瀉，等等。

由于食物能補充藥物治療的不足，且可引起矯形、矯味，解除或緩解藥物的毒副作用，而且能較久服用，故對許多慢性疾病、體質(zhì)虛弱兒尤為適用。如對小兒營養(yǎng)不良癥、營養(yǎng)性缺鐵性貧血、佝僂病等，均有顯效。古人有“三分吃藥七分養(yǎng)”，“藥補不如食補”，說的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