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 北京喜劇院的開幕大戲《戲臺》,陳佩斯扮演的班主相當于如今的制作人和出品人,他一次次被擠進夾縫里,要考慮眾人的生計,需頂住各方的壓力。每當壓力太大,他被迫做出妥協,那種痛苦無疑有著振聾發聵的歷史穿透力,但這一切都掩蓋在歡笑當中。 北京喜劇院的開幕大戲《戲臺》承繼了陳佩斯經典作品《托兒》《陽臺》的風格,但多拐了一道彎,即故事寓意不再平鋪直敘,而是像《驢得水》《蔣公的面子》那樣,將對現實的思考沉淀在歷史感厚重的背景里了。整部戲除了開場鋪墊略微平靜,一旦人物介紹完畢、戲劇矛盾進入狀態,基本上是脫韁的節奏,讓你笑得欲罷不能,但笑的過程中不時有想哭的沖動,因為這部戲骨子里其實是個悲劇。 我一直把那些讓你又想哭又想笑的戲,視為喜劇的至高境界。 說“脫韁”自然是夸張的。《戲臺》采用的是古典喜劇的結構和套路,就是莫里哀那一派,大量的誤會和巧合,但打磨得無比精巧,甚至有一種雅致。古典派喜劇已有兩三百年傳統,珠玉在前,要超越并不容易。這種戲一是考驗基本功,二是看故事的當下性。論基本功,無論是毓鉞的劇本、陳佩斯的導演手法,還是演員的表演,均堪稱完璧無瑕。尤其是戲曲和話劇表演的融合,做不好會成兩張皮,但此劇中完全水乳交融。 故事設在民國早年軍閥混戰時的北京,陳佩斯飾演的戲班主定于某大戲院連演三場,結果半路殺出多個程咬金,如頭牌吸毒、地痞騷擾等,但最大的未知數是初來乍到的新軍閥,是一個對京劇有熱情沒常識的人。這位洪大帥的塑造頗有意思,他有非常“謙和、親民”的一面,任由包子鋪伙計(他誤以為是戲班名角)拍拍打打,你甚至可以說,他骨子里是個藝術家,不時表露出真性情。他對《霸王別姬》的修改要求,站在他自己的立場是名正言順的,因為原先的結局不能反映他的奮斗和志向,于是他理直氣壯要求把悲劇改為大團圓。 說實在的,不少電影觀眾對于不太幸福的結局都有類似抱怨,只是他們不能用槍指揮編導而已。《戲臺》的悲劇力量來源于當時的外力(尤其是政治)對于藝術的橫加干涉,當權者成為票友時,表面上是捧場,是輔佐藝術,實質上威脅著藝術家的獨立人格和尊嚴。 《戲臺》戲中戲的戲班成員可能不會給自己貼“藝術家”的標簽,但他們對于他們熱愛并賴以為生的京劇表現出本能的保護與捍衛精神,令人動容。陳佩斯扮演的班主相當于如今的制作人和出品人,他一次次被擠進夾縫里,要考慮眾人的生計,需頂住各方的壓力。每當壓力太大,他被迫做出妥協,那種痛苦無疑有著振聾發聵的歷史穿透力。但這一切都掩蓋在歡笑當中,如他自己所說,“成了后人的樂子”。 多數國人對陳佩斯的印象停留在當年的春晚小品,哪知道,他早已超越逗笑的階段,成長為不折不扣的喜劇大師。他的話劇不僅包含了小品式的段子,而且有著成熟而復雜的架構。更重要的是,《戲臺》等作品中凝聚著他對于現實、歷史和藝術的思考,還有,他作為藝術家的良知。 來源:京華時報(2015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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