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成也后宮 敗也后宮

      有明一代，比較賢德的皇后有幾位，如國初的馬皇后、徐皇后，繼之仁宗朱高熾的張皇后等，她們輔佐皇帝，管理后宮，母儀天下，獲得了積極的評價。像徐皇后，《明史》贊曰：「仁孝寬和，化行宮壺(后宮、后妃)，后世承其遺范，內(nèi)治肅雍。論者稱有明家法，遠(yuǎn)過漢、唐，信不誣矣」。

      萬歷時期有兩位皇太后，雖然比不上馬、徐等皇后，但也值得一提。一個是穆宗的孝安皇后陳氏，另一個是貴妃李氏。陳皇后無子，李貴妃是萬歷皇帝的生母，所以萬歷一上臺同時尊稱她們?yōu)榛侍螅謩e為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促成「兩后并尊」的有兩個人：太監(jiān)馮保和首輔張居正。兩人的「共同目的」是乘皇帝年幼，通過籠絡(luò)后宮，攫取對朝廷的控制權(quán)。張居正正是因為有兩宮太后的支持，才逐漸成為帝國的實際領(lǐng)導(dǎo)人，并在此基礎(chǔ)上推行新政，使萬歷初期成為明代經(jīng)濟(jì)比較繁榮的時期。

      在兩位皇太后中，皇帝的生母李氏對張居正支持的力度比較大：「萬歷初政，委任張居正，綜核名實，幾于富強(qiáng)，后之力居多。」起先，因為皇帝年幼，張居正建議皇太后也住在干清宮里，以便對皇帝進(jìn)行管教。李氏教子很嚴(yán)，每當(dāng)小皇帝犯錯誤，李氏總是切責(zé)，并聲稱「如果讓張先生知道了，可怎么了得!」久而久之，小皇帝心中對張居正便生成了一種敬畏，言聽計從。宮里有幾個小太監(jiān)，常常引誘小皇帝玩耍，皇帝也十分喜歡他們，李氏知道后命人把小太監(jiān)抓起來，先杖后逐，張居正則火上澆油，并乘機(jī)勸帝(實際上是下禁令)「戒游宴以重起居，專精神以廣圣嗣，節(jié)賞賚以省浮費，卻珍玩以端好尚，親萬幾以明庶政，勤講學(xué)以資治理」。迫于太后的壓力，皇帝只得表示同意。因為有太后撐腰，張居正對小皇帝的管教極其嚴(yán)厲。在一次經(jīng)筵上，皇帝把《論語》中一句「色勃如也」中的「勃」誤讀成了「背」，張居正在一旁厲聲訓(xùn)斥：「當(dāng)作『勃』」，嚇得皇帝「悚然而驚，同列皆失色，上由此憚之」。

      萬歷六年，皇帝要大婚了，李氏要返回自己的慈寧宮居住，搬走前她交待張居正說：「我不能早晚看著皇帝了，你每天要對皇帝進(jìn)行教誨，不能辜負(fù)先帝的囑托」。萬歷八年三月，因種種原因，張居正反覆上書請求去職，小皇帝不同意，李氏也下了旨意：「你(指張居正)受先帝托付，應(yīng)該輔助皇帝至少到三十歲才行，到那時再把首輔的位置讓給別人也不晚。」張居正只好打消退休的念頭繼續(xù)干。

      可見，張居正之所以能長期把持朝政，與皇太后李氏的寵信、支持是分不開的。當(dāng)然，這也有負(fù)面效果，隨著年齡的增長，皇帝表面上對張居正畢恭畢敬，但內(nèi)心的厭惡也在增長。敬畏、忌憚、厭惡，并最終演變成仇恨，待張居正死后，親政的皇帝便開始了瘋狂的復(fù)仇。

      張居正死后不到一年，皇帝先是查辦太監(jiān)馮保，從其家抄出巨額財產(chǎn)。因為張居正與馮保之間有著特殊的關(guān)系，又掌控帝國長達(dá)十年之久，所以皇帝懷疑張居正家有比馮保更多的錢財，但此時皇帝還沒有想到抄家，只是藉著一些言官(曾受張居正打擊過的，他們已刺探到皇帝欲清算張居正)報復(fù)性的彈劾之機(jī)，詔奪張居正「上柱國、太師」稱號，接著又奪謚。張居正所推薦、選用的官員也全部被削職，而遭他打擊、處理過的官員則重新受到任用。

      萬歷十一年二月，皇帝的胞弟潞王朱翊骵要成婚，婚禮所需的錢財還不夠，李氏大概不愿掏腰包，就在皇帝面前訴苦。皇帝說：「這個好辦，過去那些無恥的朝臣，把錢都送給了張、馮兩家」。這時候，馮保的家已經(jīng)被抄過了，皇帝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把張居正的家也給抄了，定能獲取大量金錢。

      此時，如果皇帝真有籍沒張居正家之舉，能阻止他的也只有李氏。但這時我們看看李氏的態(tài)度，她接過皇帝的話：「已抄沒矣，必可得。」對此《紀(jì)事本末》的作者說：「籍沒之舉，亦胎于此」。有了母后的支持，皇帝還顧忌什么?

      查抄張家的結(jié)果并未如他們所料，僅「得黃金萬兩，白金十余萬兩」，「不及嚴(yán)嵩二十分之一」。

      張居正靠后宮掌權(quán)，但他「有相才無相量」，不能容人，其身后的遭遇自然有咎由自取的成分，但僅從抄家一事上講，那位曾經(jīng)全力支持過他的女人不也在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嗎?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其生前和死后的巨大反差怎能不令世人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