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是一部偉大著作,一部世情書。一部了解明朝社會文化習俗經濟政治人文不可多得的教科書。書中第一男主角西門慶,是一個集富商、官僚、惡霸于一身的典型人物。對西門慶這個形象,在學術界有一個得到普遍認同的定位,這就是:他是一個富商、官僚、惡霸三位一體的人物。這個定位是符合小說藝術描寫的實際的。小說的第二回,在西門慶出場時對他是這樣介紹的: 原是清河縣一個破落戶財主,就縣門前開著個生藥鋪。從小兒也是個 好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又會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無不通曉。 近來發跡有錢,專在縣里管些公事,與人把攬說事過錢,交通官吏。因此 滿縣人都怕他。 但是小說作者筆下的西門慶并非一味地痞惡霸形象,換句話說,西門慶之惡也有個漸進過程,是個不斷“學習進步”的過程,隨著越來越有錢,地位越來越高,辦的壞事也越來越大膽。在作者的筆下,西門慶并不是一個魔鬼,而是一個人,一個現實的、活生生的人。在西門慶的身上表現了人性的復雜與矛盾。西門慶可以說是一個獸性與人性相混雜,又是相統一的人物。 今天我們就來看看在西門慶成長過程中,他是怎樣一步步克服弱點變成魔鬼的,這中間哪幾個人起了作用。 1、 小說前十回大部分脫胎于《水滸傳》,但是仔細閱讀分析實際與水滸大不相同,已經完全進入《金瓶梅》特征了。按說西門慶出場時已經27歲,有了四個老婆一個女兒,即使整部書也才記述6、7年時間,都是西門慶的黃金時段,他也已經有了一定名望,生意初具規模,追個女人應該不是難事,可是我們見他在蘭陵笑笑生筆下,自是另一番風景: 一日,三月春光明媚時分,金蓮打扮光鮮,單等武大出門,就在門前簾下站立。…西門大官人自從簾子下見了那婦人一面,到家尋思道:“好一個雌兒,怎能勾得手?”猛然想起那間壁賣茶王婆子來,堪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撮合得此事成,我破費幾兩銀子謝他,也不值甚的。”于是來王婆茶館吃了回茶閑聊幾句走了,約莫未及兩個時辰,又踅將來王婆門首,簾邊坐的,朝著武大門前半歇。打聽了一遍金蓮家情況,說笑一回走了。看看天色晚了,王婆恰才點上燈來,正要關門,只見西門慶又踅將來,逕去簾子底下凳子上坐下,朝著武大門前只顧將眼脧望。買了一碗和合湯走了。次日清晨,王婆恰才開門,把眼看外時,只見西門慶又早在街前來回踅走。王婆道:“這刷子踅得緊!你看我著些甜糖抹在這廝鼻子上,交他抵不著。那廝全討縣里人便宜,且交他來老娘手里納些販鈔,嫌他幾個風流錢使。”原來這開茶坊的王婆,也不是守本分的,便是積年通殷勤,做媒婆,做賣婆,做牙婆,又會收小的,也會抱腰,又善放刁,端的看不出這婆子的本事來。 這婆子正開門,在茶局子里整理茶鍋,張見西門慶踅過幾遍,奔入茶局子水簾下,對著武大門首,不住把眼只望簾子里瞧。王婆只推不看見,只顧在茶局子內煽火,不出來問茶。西門慶叫道:“干娘,點兩杯茶來我吃。”王婆應道:“大官人來了?連日少見,且請坐。” 請注意這“連日少見”四字,王婆這麼諷刺西門慶就是聽不見。 良久,王婆在茶局里冷眼張著,他在門前踅過東,看一看,又轉西去,又復一復,一連走了七八遍。少頃,逕入茶房里來。王婆道:“大官人僥幸,好幾日不見面了。”西門慶便笑將起來,于是才開始挑明了說開去。 哈啊,西門慶這兩天在王婆門前總共溜達多少遍?十幾趟是有的!完全像是一個初陷情網的小后生。隨著小說推進,我們知道王婆可不簡單,潘驢鄧小閑五大條件和十條挨光絕計強似孫武調教女兵。我們是否可以大膽假設,假如沒有王婆,也許潘金蓮和西門慶的相遇只是一個美麗的邂逅。畢竟西門慶事多,不會天天走到金蓮家門前來。潘金蓮雖然閑著沒事天天在門口打望,清河縣浮浪子弟不少,也許吃一回幾個小混混的虧后有所收斂甚至再搬家也說不定。再一個重要因素,此時三月,到六月武大死亡,八月武松回來。總共五個月時間。沒有王婆是端的不行的。 再看武大捉奸這回:只見武大從外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搶入茶坊里來。那婆子見是武大,來得甚急,待要走去阻當,卻被這小猴子死力頂住,那里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來也!”那婦人正和西門慶在房里,做手腳不迭,先奔來頂住了門。這西門慶便鉆入床下躲了。武大搶到房門首,用手推那房門時,那里推得開!口里只叫“做得好事!”那婦人頂著門,慌做一團,口里便說道:“你閑常時只好鳥嘴,賣弄殺好拳棒,臨時便沒些用兒!見了紙虎兒也嚇一交!”那婦人這幾句話,分明叫西門慶來打武大,奪路走。西門慶在床底下聽了婦人這些話,提醒他這個念頭,便鉆出來說道:“不是我沒這本事,一時間沒這智量。” 有意思,門外武大闖進來了,潘金蓮“先奔來頂住了門。這西門慶便鉆入床下躲了”,直道金蓮開罵,西門慶才鉆出來說道:“不是我沒這本事,一時間沒這智量。” 及至后來,聽說武松回來,也是王婆拿主意,再往后一系列事件,西門慶給人印象都是該吃時吃該玩兒時玩兒,車到山前必有路的走一步看一步計劃性不強。武松打到酒樓來嚇得跳樓而逃。聽到被縣里拿住了,趕緊送禮走關系。 2、兩女挾持搖擺不定
第26回,雪娥背地告訴來旺兒說:“自從你去了四個月,你媳婦怎的和西門慶勾搭,玉簫怎的做牽頭,金蓮屋里怎的做窩窠。先在山子底下,落后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與他的衣服、首飾、花翠、銀錢,大包帶在身邊。使小廝在門首買東西,見一日也使二三錢銀子。” 一日,來旺兒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廝在前邊恨罵西門慶,說怎的我不在家,使玉簫丫頭拿一匹藍緞子,在房里哄我老婆。把他吊在花園奸耍,后來潘金蓮怎的做窩主:“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教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來興兒是來旺平等地位的家人伙計,嫉妒來旺是正常的,于是向金蓮告密。西門慶至晚來家,只見金蓮在房中云鬟不整,睡揾香腮,哭的眼壞壞的。問其所以,遂把來旺兒醉酒發言,要殺主之事訴說一遍:“見有來興兒親自聽見,思想起來,你背地圖他老婆,他便背地要你家小娘子。你的皮靴兒沒番正。那廝殺你便該當,與我何干?連我一例也要殺!趁早不為之計,夜頭早晚,人無后眼,只怕暗遭他毒手。”西門慶因問:“誰和那廝有首尾?”金蓮道:“你休來問我,只問小玉便知。”又說:“這奴才欺負我,不是一遭兒了。說我當初怎的用藥擺殺漢子,你娶了我來,虧他尋人情搭救我性命來。在外邊對人揭條。早是奴沒生下兒沒長下女,若是生下兒女,教賊奴才揭條著好聽?敢說:‘你家娘當初在家不得地時,也虧我尋人情救了他性命。’恁說在你臉上也無光了!你便沒羞恥,我卻成不的,要這命做甚么?” 西門慶聽了,首先把雪娥打一頓。本書中有兩個人物是出力不得好的,一個雪娥,一個秋菊,苦活累活都是她們的,挨打受罵更是家常。秋菊動不動就被金蓮罰的頭頂石頭院里跪著。 其次就是找慧蓮落實,西門慶在后邊,因使玉簫叫了宋蕙蓮,背地親自問他。這婆娘便道:“啊呀,爹,你老人家沒的說,他是沒有這個話。我就替他賭了大誓。他酒便吃兩鍾,敢恁七個頭八個膽,背地里罵爹?又吃紂王水土,又說紂王無道!他靠那里過日子?爹,你不要聽人言語。我且問爹,聽見誰說這個話來?”那西門慶被婆娘一席話兒,閉口無言。問的急了,說:“是來興兒告訴我說的。”蕙蓮道:“來興兒因爹叫俺這一個買辦,說俺每奪了他的,不得賺些錢使,結下這仇恨兒,平空拿這血口噴他,爹就信了。他有這個欺心的事,我也不饒他。爹你依我,不要教他在家里,與他幾兩銀子本錢,教他信信脫脫,遠離他鄉,做買賣去。他出去了,早晚爹和我說句話兒也方便些。”西門慶聽了滿心歡喜,說道:“我的兒,說的是。我有心要叫他上東京,與鹽商王四峰央蔡太師人情,回來,還要押送生辰擔去,只因他才從杭州來家,不好又使他的,打帳叫來保去。既你這樣說,我明日打發他去便了。回來,我教他領一千兩銀子,同主管往杭州販買綢絹絲線做買賣。你意下如何?”老婆心中大喜,說道:“爹若這等才好。” 這是金蓮和蕙蓮的第一回合。雙方平手。 第二回合,金蓮這婦人道:“隨你心下,我說的話兒你不依,到聽那奴才淫婦一面兒言語。他隨問怎的,只護他的漢子。那奴才有話在先,不是一日兒了。左右破著老婆丟與你,坑了你這銀子,拐的往那頭里停停脫脫去了,看哥哥兩眼兒空哩。你的白丟了罷了,難為人家一千兩銀子,不怕你不賠他。我說在你心里,也隨你。老婆無故只是為他。不爭你貪他這老婆,你留他在家里也不好,你就打發他出去做買賣也不好。你留他在家里,早晚沒這些眼防范他。你打發他外邊去,他使了你本錢,頭一件你先說不得他。你若要他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發他離門離戶。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就是你也不耽心,老婆他也死心塌地。”一席話兒,說得西門慶如醉方醒。 來旺兒聽見西門慶改變主意,不要他上京辦事兒,回到房中,心中大怒,吃酒醉倒房中,口內胡說,怒起宋蕙蓮來,要殺西門慶。被宋蕙蓮罵了他幾句:“你咬人的狗兒不露齒,是言不是語,墻有縫,壁有耳。噇了那黃湯,挺那兩覺。”打發他上床睡了。到次日,走到后邊,串玉簫房里請出西門慶。兩個在廚房后墻底下僻靜處說話,玉簫在后門首替他觀風。婆娘甚是埋怨,說道:“你是個人?你原說教他去,怎么轉了靶子,又教別人去?你干凈是個毬子心腸--滾上滾下,燈草拐棒兒--原拄不定把。你到明日蓋個廟兒,立起個旗桿來,就是個謊神爺!我再不信你說話了。我那等和你說了一場,就沒些情分兒!”西門慶笑道:“到不是此說。我不是也叫他去,恐怕他東京蔡太師府中不熟,所以教來保去了。留下他,家門首尋個買賣與他做罷!”婦人道:“你對我說,尋個甚么買賣與他做?”西門慶道:“我教他搭個主管,在家門首開酒店。”婦人聽言滿心歡喜,走到屋里一五一十對來旺兒說了,單等西門慶示下。后來真給了來旺300兩一包銀子。 這回合表面看蕙蓮贏了,其實輸了,因為來旺不知300兩銀子摻了假。當晚以抓賊的名義把來旺送官了。 第三回合,來旺在監獄被打的皮開肉綻,家里對蕙蓮隱瞞的一絲風不透,蕙蓮討好西門慶,喜的心中要不的,恨不的與他誓共死生,向袖中即掏出一二兩銀子,與他買果子吃。再三安撫他:“不消憂慮,只怕憂慮壞了你。我明日寫帖子對夏大人說,就放他出來。”說了一回,西門慶恐有人來,連忙出去了。 這婦人得了西門慶此話,到后邊對眾丫鬟媳婦詞色之間未免輕露,孟玉樓早已知道,轉來告潘金蓮說,他爹怎的早晚要放來旺兒出來,另替他娶一個;怎的要買對門喬家房子,把媳婦子吊到那里去,與他三間房住,又買個丫頭伏侍他;與他編銀絲(髟狄)髻,打頭面。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就和你我輩一般,甚么張致!大姐姐也就不管管兒!”潘金蓮不聽便罷,聽了時: 忿氣滿懷無處著,雙腮紅上更添紅。 說道:“真個由他,我就不信了!今日與你說的話,我若教賊奴才淫婦,與西門慶放了第七個老婆,我不喇嘴說,就把潘字倒過來!” 到晚,西門慶在花園中翡翠軒書房里坐的,正要教陳敬濟來寫帖子,往夏提刑處說,要放來旺兒出來。被金蓮驀地走到跟前,搭伏著書桌兒,問:“你教陳姐夫寫甚么帖子?”西門慶不能隱諱,因說道:“我想把來旺兒責打與他幾下,放他出來罷。”婦人止住小廝:“且不要叫陳姐夫來。”坐在旁邊,因說道:“你空耽著漢子的名兒,原來是個隨風倒舵、順水推船的行貨子!我那等對你說的話兒你不依,倒聽那賊奴才淫婦話兒。隨你怎的逐日沙糖拌蜜與他吃,他還只疼他的漢子。依你如今把那奴才放出來,你也不好要他這老婆了,教他奴才好藉口,你放在家里不葷不素,當做甚么人兒看成?待要把他做你小老婆,奴才又見在;待要說道奴才老婆,你見把他逞的恁沒張致的,在人跟前上頭上臉有些樣兒!就算另替那奴才娶一個,著你要了他這老婆,往后倘忽你兩個坐在一答里,那奴才或走來跟前回話,或做甚么,見了有個不氣的?老婆見了他,站起來是,不站起來是?先不先,只這個就不雅相。傳出去,休說六鄰親戚笑話,只家中大小,把你也不著在意里。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既要干這營生,不如一狠二狠,把奴才結果了,你就摟著他老婆也放心。”幾句又把西門慶念翻轉了。 等到來旺解遞回原籍徐州,蕙蓮知道真相,氣的上吊尋死,至此應該是蕙蓮大敗于金蓮了,但是笑笑生并未到此為止,高潮還在高潮后。蕙蓮把頭搖著說道:“爹,你好人兒,你瞞著我干的好勾當兒!還說甚么孩子不孩子!你原來就是個弄人的劊子手,把人活埋慣了,害死人還看出殯的!你成日間只哄著我,今日也說放出來,明日也說放出來。只當端的好出來。你如遞解他,也和我說聲兒,暗暗不通風,就解發遠遠的去了。你也要合憑個天理!你就信著人干下這等絕戶計,把圈套兒做的成成的,你還瞞著我。你就打發,兩個人都打發了,如何留下我做甚么?”西門慶笑道:“孩兒,不關你事。那廝壞了事,所以打發他。你安心,我自有處。”西門慶隨后派人慢慢勸解,希望蕙蓮忘掉來旺,當個下人媳婦,以后有機會還可以勾勾搭搭,不就玩兒一回一二兩銀子的事嗎? 家人媳婦們勸著蕙蓮其實也沒當真,“看不出他旺官娘子,原來也是個辣菜根子,和他大爹白搽白折的平上。誰家媳婦兒有這個道理!”“這個媳婦兒比別的媳婦兒不同,從公公身上拉下來的媳婦兒,這一家大小誰如他?”“宋大姐,你是個聰明的,趁恁妙齡之時,一朵花初開,主子愛你,也是緣法相投。你如今將上不足,比下有余,守著主子,強如守著奴才。他已是去了,你恁煩惱不打緊,一時哭的有好歹,卻不虧負了你的性命?常言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往后貞節輪不到你身上了。”那蕙蓮聽了,只是哭泣,每日粥飯也不吃。玉簫回了西門慶話。西門慶又令潘金蓮親來對他說,也不依。金蓮惱了,向西門慶道:“賊淫婦,他一心只想他漢子,千也說一夜夫妻百夜恩,萬也說相隨百步,也有個徘徊意,這等貞節的婦人,卻拿甚么拴的住他心?”
這潘金蓮見西門慶留意在宋蕙蓮身上,乃心生一計。在后邊唆調孫雪娥,說來旺兒媳婦子怎的說你要了他漢子,備了他一篇是非,他爹惱了,才把他漢子打發了:“前日打了你那一頓,拘了你頭面衣服,都是他過嘴告說的。”這孫雪娥聽了個耳滿心滿。掉了雪娥口氣兒,走到前邊,向蕙蓮又是一樣話說,說孫雪娥怎的后邊罵你是蔡家使喝的奴才,積年轉主子養漢,不是你背養主子,你家漢子怎的離了他家門?說你眼淚留著些腳后跟。說的兩下都懷仇恨。這雪娥又道:“嫂子,你思想你家旺官兒哩。早思想好來!不得你他也不得死,還在西門慶家里。”這蕙蓮聽了他這一句話,打動潘金蓮說的那情由,翻身跳起來,望雪娥說道:“你沒的走來浪聲顙氣!他便因我弄出去了。你為甚么來?打你一頓,攆的不容上前。得人不說出來,大家將就些便罷了,何必撐著頭兒來尋趁人!”這雪娥心中大怒,罵道:“好賊奴才,養漢淫婦!如何大膽罵我?”蕙蓮道:“我是奴才淫婦,你是奴才小婦!我養漢養主子,強如你養奴才!你倒背地偷我漢子,你還來倒自家掀騰?”這幾句話,說的雪娥急了,宋蕙蓮不防,被他走向前,一個巴掌打在臉上,打的臉上通紅。說道:“你如何打我?”于是一頭撞將去,兩個就揪扭打在一處。 這第五回合,金蓮在幕后,假借他人,終于逼得蕙蓮上吊而死。 蕙蓮這個人物,原就叫宋金蓮,是比量這潘金蓮寫的,也是全書中為數不多的身上有閃光點的人物。更有人比喻蕙蓮是誤入野獸群中的小白兔。這自然是抬得太高了。本文只是想分析西門慶的性格中軟弱如常人的一面。 3、初入衙門尚知廉恥 第34回,西門慶剛當了官兒,韓道國的老婆和韓二搗鬼偷奸被4個光棍抓住送官。應伯爵先是受了韓道國的禮,不好意思再替4個光棍說情,捻轉托到李瓶兒這,西門慶飲酒中間想起,問李瓶兒:“頭里書童拿的那帖兒是你與他的?”李瓶兒道:“是門外花大舅那里來說,教你饒了那伙人罷。”西門慶道:“前日吳大舅來說,我沒依。若不是,我定要送問這起光棍。既是他那里分上,我明日到衙門里,每人打他一頓放了罷。”李瓶兒道:“又打他怎的?打的那雌牙露嘴。甚么模樣!”西門慶道:“衙門是這等衙門,我管他雌牙不雌牙。還有比他嬌貴的。”李瓶兒道:“我的哥哥,你做這刑名官,早晚公門中與人行些方便兒,也是你個陰騭,別的不打緊,只積你這點孩兒罷。”西門慶道:“可說什么哩!”李瓶兒道:“你到明日,也要少拶打人,得將就將就些兒,那里不是積福處。”西門慶道:“公事可惜不的情兒。”這里,西門慶講了一個史上真實案例(當然是笑笑生把真實案例放在西門慶身上的),就是阮三死在小姐身上的故事。至少說作者并沒有把西門慶當做一個天生壞到底的大奸大惡之人來寫。應伯爵與西門慶最好,二人談話西門慶一般都將心里話。這回應花子問道:哥,你自從到任以來,也和他問了幾樁公事兒?西門慶道:“大小也問了幾樁。別的倒也罷了,只吃了他的貪濫熻婪的,有事不問青水皂白,得了錢在手里就放了,成什么道理!我便再三扭著不肯,‘你我雖是個武職官兒,掌著這刑條,還放些體面才好。’” 4、善良可愛偶有閃光 西門慶的可愛還表現在對朋友大方,出手不吝嗇,以前多有說過不再細表了。還有一個在經商方面,與伙計分賬比例很高。給西門慶做買賣不需出本錢但是可以拿很高的分成。不知是明朝的風俗還是西門慶獨有的經商秘訣。 自從李瓶兒生了孩子,西門慶常在她房安歇。出門回來,也必先看孩子。應二來找,秀春道:“爹在房里,看著娘與哥裁衣服哩。”原來西門慶拿出兩匹尺頭來,叫李瓶替官哥裁毛衫兒、披襖、背心、護頂之類。西門慶看裁完了衣服才出來到書房見應花子。再有一個細節,也很能反映西門慶內心,第三十五回,韓道國來送禮,一壇金華酒,一只水晶鵝,一副蹄子,四只燒鴨,四尾鰣魚。韓道國老婆被人捉奸,西門慶和夏提刑本來是吃了原告吃被告,但因韓是他雇的伙計,給西門慶作買賣掙錢的,所以死活不收禮,“你是我門下伙計,如同一家,我如何受你的禮!”最后只留下酒和鵝,又添買許多菜蔬,請來應伯爵謝希大和韓道國一起吃酒。 這就是西門慶,全書彌漫的市井生活氣息,也必定在西門慶身上有所體現。一個壞透頂的典型形象,并非離我們很遠,他是如此真實可信,這就是《金瓶梅》的魅力所在。同樣的例子幾乎在所有人物身上都有體現。就連潘金蓮,也會時常看望母親,接擠磨鏡人,照顧韓回子老婆韓嫂來宅內漿洗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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