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的性格,據說是朱都頭為人仗義疏財,專愛結識江湖好漢,而雷都頭呢?雖然也仗義,可就不免有些心胸狹窄。但這是官話,實際上,之所以朱仝會獲得如此多稱贊,關鍵在于他很會做人而已;而那位雷橫,則粗獷、實誠,所以得到的評價略低而已。 咱不妨來看事實,兩人曾奉命同去抓捕晁蓋,宋江,他們都有心私放晁蓋、宋江二人,而又都不愿捅破這層“窗戶紙”都不愿明說,都在隱瞞自己的真實用心。也正因為雷橫比較實誠,兩次抓捕,都讓朱仝搶了風頭,做了人情,自己給人留下個“執迷”的印象。不信,我們把《水滸傳》來翻翻,仔細地想想,這二次行動的前前后后,便可看出分曉。
雷橫也不傻,知道這是朱仝調山離虎、放虎歸山之計,便提出要朱仝從前門打入,他在后門截住,讓他來做私放晁蓋的人情。朱仝畢竟精靈,腦袋瓜子轉得快,又說出晁蓋莊上有三條活路,而且他平日里山看在眼里,記在心上,還說熟悉的不用火把,都知道在哪里。接著又以“你還不知他出沒的去處,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耍處”為由嚇嚇雷橫。雷橫老實就老實在這兒,不知是朱仝使的詐,加上縣尉認為朱仝說的是,雷橫也就當真了。 前門雷橫等有心放人,做好一點不隱秘,半里之外,就點著三二十個火把明晃晃的發信號,沖入晁莊又大驚小怪,大喊大叫,意在催促晁蓋快逃。后門朱仝說是“先望他后門埋伏”。埋伏,埋伏,是將自己先秘密隱藏起來,待他人來后突然伏擊之。這敵人還未出現,“只聽到后面發著喊,叫將起來,叫前面捉人”,這前后都喊,無非是告訴晁蓋前后都有官兵,快快走人。 朱仝明明在護送晁蓋,嘴里速喊著:“前面趕捉賊人”。雷橫又信以為真,“ 叫馬步弓手分頭去趕”,這是有意支開士兵,好私會晁蓋,“雷橫自在火光之下,東觀西望做尋人”, 這是為尋到晁蓋當面做這私放的人情。結果是朱仝見得人情,雷橫不得人情。這就是雷橫實誠的地方,好人做了,無人知道,沒落得了個人情。 同樣,在抓捕宋江的過程中,又因其實誠,上了朱仝的當,結果又是朱仝見的人情,雷橫不得見人情。但這一回,他倒也沒完全輸給朱仝。因為他的實誠,贏得了宋太公的好感。朱仝在抓捕中,處處顯得精細,但細而不全,顧此〈宋江〉失彼〈宋太公〉。雷橫顯得粗獷,但粗中而不鈍,顧不得彼<宋江>,卻得到此<宋太公>。到底是什么回事,下回慢慢道來。
雷橫接朱仝的吩咐進去搜了一回,其實這搜也是假作姿態,敷衍敷衍,沒那么認真仔細。雷橫也心里有數,要不,就說沒躲在家里,敢躲在家里你也搜不著,再說也想私放宋江,哪會那么當真。一句“端的不在莊里”,宣告了搜查的結果,以印證宋太公的話,討宋太公的好。朱仝雖清楚宋江是藏在地窖里,認為不當面說清楚,落不到人情,便提出親自細搜。要雷橫守住宋太公,這就又做了惡人,雷橫又一次落得了宋太公的人情。朱仝一切安排妥當后,也以一句:“真個沒在莊里”敷衍雷橫,但惡人已做,惡印象難收。朱仝又提出要捉宋太公回縣里去交差的建議,雷橫很清楚:“這話定是反說”。于是提出“既然太公已有執憑公事,系是印信官文,又不是假的,我們看宋押司日前交往之面,權且擔負地些個?!敝熨诘溃骸凹热恍值苓@般說了,我沒來由做什么惡人呢?”他還沒來由做什么惡人呢?在宋太公面前,他是惡人做盡了。蠢人也有蠢人福,雷橫雖然沒有給人情宋江,但在宋太公面前,他是賺夠了人情。豈不知宋江是個大孝子,父親的話是言聽計從的,得罪了宋太公就等于得罪了宋江,討好了宋太公比什么都強,雷橫這里贏了一大盤,朱仝是輸盡了。 雷橫的實誠,還表現在后面一回書里。他從梁山回鄆城,被李小二拉到勾攔去聽戲,大概是不懂勾欄的規矩,一進勾欄便坐了“青龍頭上第一位”。
這可是貴賓席,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雷都頭哪里知道這么多?唱完了一段戲,就開始收錢。雷橫坐了第一位,當然首當其沖,雷橫便去身邊袋里摸錢,不巧身無分文,便抱歉道:“今晚忘了,不曾帶得些出來,明日一發賞你”。這是老實話,雷橫在梁山上是得了一大包金,“還在乎這幾個小錢。再說書中寫道,“到家參見老母,更換些衣服”,為后面“無一文”錢埋下伏筆,作了注釋,不是不給,的確是忘記了,這“去身邊袋里摸”,便是想給錢的明證,所以當白秀英說:“官人坐當其位,可出個標首”,他才“通紅了面皮”。這臉紅是感到慚愧,不好意思,理虧了,因此表示以后再多賞些銀子,“卻恨今日忘記帶來”。 雷橫是個實誠的人,說的不是假話,這個“恨”字已充分表現了自己疏忽大意,后悔莫及的心情。這要是放在朱仝身上,我估計,他會點明自己的身份,其實雷橫也可以這么做,因為李小二說過:“那妮子來參都頭,卻值公差出外不在”。此時,雷橫只要聲明自己是你要參拜的都頭,或者李小二把雷橫帶進勾欄,有人去通報的白氏父女一聲,或者進勾欄后,有人主動跟他打招呼,喊他雷都頭,我想后面也不會搞得如此尷尬。雷橫畢竟是個實誠的人,他不會這么做,所以白氏父女才會如此娼狂。
實誠人還是不會吃虧,會有好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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