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寫出《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的詩人余秀華終于離婚了，然而離婚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做為離婚的交換條件，她將自己幾乎所有的稿費都給了“丈夫”，并且承諾在村子里給他蓋一棟樓房。 父親余文海擔心女婿受苦，嫌女兒給的錢少了，于是余文華怒了，她說：“我就這么點錢，幾乎都給他了，要給你給。”余文華毫不掩飾自己的奮怒，她打電話給詩刊的編輯劉年，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的伯樂說：“他折磨了我20年，還讓我給錢給他，虧死了，我想找個機會揍他一頓。” 我們把時間的指針撥回到余秀華高二那年，她忽然提出退學回家了，原因是老師因為認不清她寫的字而給她的語文成績打了零分，人生的軌跡從此開始改變。關(guān)于余秀華的故事我們到此為止，今天我想聊的是另一個話題，一個赤裸裸的人性之惡。 余秀華的故事并不是個案，也并不僅限于農(nóng)村，就在我們身邊每天都在上演。最極端的一個案例，一個女孩被丈夫毒打到遍體鱗傷，養(yǎng)父知道這個現(xiàn)實也不允許她離婚，原因就是擔心自己老無所依。故事的最后養(yǎng)父心臟病去世后，女孩終于沒有了牽絆，借了高利貸結(jié)束了這段婚姻，開始了漫漫還債的生涯。 前夫尹世平倒插門“嫁”給余秀華，最初的原因，就是為了給余秀華的父母一個晚年可能的依靠，于是即便尹世平對余秀華施家暴，也不同意他們兩個熟婚。如果不是余秀華憑借一首詩成名，擁有了養(yǎng)活自己的能力，擁有了掌握自己人生的權(quán)力，只怕余秀華的人生將繼續(xù)在黑暗里湮滅。 余秀華的詩是浪漫有力的，行文未必止乘，但是至少是真實有力的，在她的詩里我們看到了一些最直面生活的東西，這一切都源自于她的生活，她的詩寫的就是自己的生活，那是一個如《盲山》一般真實而觸目驚心的生活。 那是一種怎么樣的生活？真實，真實到接近原始的社會，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活下去即便明知自己的女兒被施以家暴，也要阻止她“毀”掉自己的生活，“毀”掉大家的生活。在這個真實的原始社會里，家暴被認為是一件平常的事情，男人打女人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余秀華的父母愛余秀華嗎？從她的故事里我們可以看到，至少是愛的，犢子之情絕大部分父母還是有的。然而現(xiàn)實又是如此的蒼白，一對老邁的父親，一個腦癱的女兒，這樣一家子該如何活下去？找個男人來支撐這個家庭，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所幸的是余秀華意外走紅了，她的詩給了她生活下去的權(quán)力，也給了一家子全新的希望。然而余秀華的故事又是獨一無二的，更多的人，沒有余秀華這樣的機遇和才氣，她們依然默默的在黑夜里祈禱著光明。 這光明不是幸福，而是這個男人下一次打她的時候，下手能夠輕一點，如果他忽然大發(fā)善心給了她一點溫暖，所有的痛苦都會在那一瞬間煙消云散。這其實是一種典型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而現(xiàn)實的世界里，很多人其實都活在這種綜合癥里。 《盲山》的故事里，那個被拐走的女生，為了能夠逃出那大山，跟各種男人睡覺，然而逃出大山的她，永遠也逃不出那無邊的黑夜。更多的人逃走又回來了，這是一種畸形而蒼然的真實，一種淳樸的原罪。 在余秀華的故事里，那個為了800元工資不顧危險，要余秀華去攔老板車的尹世平，那個會去找小姐并施以家暴的尹世平，那個離婚拿走余秀華所有稿費的尹世平，在同村的人眼里卻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婿，因為他會洗會漿，會干農(nóng)活，多好的女婿啊！ 我們沒有辦法去指責這些村民，他們正是我們在文藝小文里，叫嚷嚷著的淳樸的村民，他們的生活思想簡單，簡單到只為了活下去。站在活下去的角度來說，站在幾千年男尊女卑的角度來說，他們真的沒有錯，他們只是天真的恪守著一個活下去的念頭罷了，除了吃飽飯活下去，其他一切都是沒意義的矯情。 當大量的文藝青年男女們，天天叫嚷嚷著，世界那么大他們想去看看，想要去尋找那夢想中的世外田園的時候，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那《盲山》中的大山，余秀華曾經(jīng)的世界，就是他們夢想中的世外田園。如果有一天他們走進去了，會把自己嚇得從午夜中驚心。 淳樸、天真、單純、簡單從來都不與善良劃等號，其實善良本身也只是一個相對的名詞，《盲山》中的人，會為了對自己的子女善良，花錢把別人的女兒拐賣回來，為了讓她們能夠一路上聽聽話話，會在路上不斷喂她們吃安眠藥會麻藥，很多女孩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傻子。即便沒傻的，也多半回來后被打到神經(jīng)質(zhì)，這就是一種最原始的淳樸的善良。 余秀華科于離婚了，然而從這樣一個世界里走出來的她，她的內(nèi)心一定是自卑和薄涼的，她在真實的世界和浪漫之中穿梭，她的內(nèi)心永遠都是孤獨的，這種孤獨如那腦癱一樣，將永遠伴隨著她。我們誰也沒有資格去祝福她幸福，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內(nèi)心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一舉成名脫離苦海，站在理想的角度來說，故事的結(jié)局，余秀華應(yīng)該可以幸福了，但是這終歸只是我們想當然的結(jié)局罷了。隨著父母的老去離開，隨著她年齡見長，她的疾病將只會越來越嚴重，見實過最真實生活的人，擁有最糟糕的身體的人，愛情的曙光真的會照耀她嗎？ 即便有一個人會真的穿越大半個中國去愛她，然而天長地久的終究考驗的勇氣和耐心，而不是愛情。任家萱與張承中共患難卻終究沒有能繼續(xù)走下去，最近幾年，真愛敗給現(xiàn)實的凄美愛情也屢見不鮮，一切最終都敗給了那句：“我以為你只能活兩年！” 與從前的生活相比余秀華又至少幸福的，因為她可以有詩歌陪伴她，她也有能力去養(yǎng)活自己和父母。然而更多的人呢，那些被“家庭”施以酷刑，需要花重金才能買斷自己苦難的其他人，那些因為“這是家庭糾紛”而不得解決的災(zāi)難，那些即便解脫了也要背負重債，人生或許會更加糟糕的人，誰又能夠來幫助和解救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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