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離家,去的雖是繁華的首都,但對于生長于洞庭湖,看慣了魚有多肥、芽有多嫩的我,無疑是到了荒蠻之地。去年春天回鄉,拖回滿滿一行李箱的干濕鮮臘各類家鄉菜品。小山狀的特產堆里竟藏有一大包曬干的山梔子花,半跪在地板上的我幾乎涕淚雙流,對我而言,這比黑松白露更為珍貴。 作為一個吃貨以及喜歡結交吃貨的優秀廚子,在北京的高樓里得遇一捧干梔子,當然要呼朋喚友邀同好。然而,在一片叫好聲中被不斷問及此為何物時,我卻像個落單的孩子倍感孤獨,也格外想念五月的洞庭。 洞庭流域多丘陵,梅雨季一過,門前山崖邊就會有三三兩兩的梔子邀著杜鵑,從低矮綠林中探出頭來。它們幾乎是一夜之間便開遍大小的山頭。這種梔子又名山梔子或黃梔子,花型略小,花葉多為六瓣,呈菱形或橢圓狀,潔白似雪而香勝玉蘭,若經一場雨則更顯靈氣,野意十足。 梔子花開的季節里,孩子們將采花當成一件樂事。放學后拔一根長長的蘆葦,邊走邊擷,手起花落,能聽到“叭”的一聲清響。再將梔子花去掉花蕊、串入蘆桿,五瓣的分一串,七瓣的是另一串。童年時,我們常常將花串搭在肩頭,或是高高提起,嬉笑打鬧著帶回家,往門框或窗格上一掛,微風一搖,好看極了。 湘人喜食梔子。去其花蕊,以開水焯過再漂入涼水,搭配青綠的韭菜素炒。夾起一筷子,必得先輕輕一嗅再入口咀嚼,等香氣在咬合中慢慢溢出,一時間齒頰留香,神清氣爽。在我有限的見識里,只有這道菜,才真正擔得起色香味俱全。坐在北京的寫字樓里,每思及此,咬牙切齒發宏愿:明年投劾徑須歸......然而年年月月,至今未得歸。 人得藏一些精神食糧,以思梅止渴,以積蓄力量,去看遠方,去寫詩。那一朵開在故鄉的白色梔子,與我,是記憶里美好得能笑出聲的影像,是珍之藏之的夢想。 (by 劉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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