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往上開進了一個林莽蒼然的峽谷,這條道路是通往內陸的。下面有一條河,河水轟鳴翻滾,在斜過道路的右上方的某個地方,一道十分壯觀的瀑布飛瀉而下,直瀉河中。他們駕車在峭壁和瀑布之間的一條濕漉漉的、閃閃發光的拱道中穿過,這里閃動著奇異的光彩和幻影。他們越往上攀,空氣越涼;清爽異常,梅吉忽略了這沁人心脾的冷空氣使她產生的感覺、這片叢林傾斜著跨過他們的眼簾,密密層層的,無人敢走進去。茂盛的藤蔓從一個樹冠爬到另一個樹冠,糾纏盤扭,漫無邊際,就象是一張巨大的綠色絲絨披覆在這片森林之上,沉甸甸地垂下來,樹干都幾乎看不見了。在這綠蔭下,梅吉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令人嘆為觀止的花朵和蝴蝶;大車輪一般的蛛網上,漂亮的、象斑塊一樣的大蜘蛛一動不動地呆在網心:令人難以置信的菌類附生在長滿苦藥的樹干上;鳥兒拖著紅色或淡黃色的長尾毛。 她不耐煩地把眼瞟了一下廊廡的頂棚,好象對那震耳的聲音感到厭倦。"安妮,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堅強到足以忍耐未來十年或十五年無家無業的孤寂,或者不管多長時間,直到盧克干不動的時候為止。在這里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粗野的人。但是,我想要一個家!我希望朱絲婷有弟弟、妹妹,希望擦拭掉我自己家具上有灰塵,希望為我自己的窗子做窗簾在自己的爐子上給自己的男人做飯。哦,安妮,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我沒有抱負,沒有智慧,也沒受過教育,你是了解的。我所希望的就是一個丈夫,孩子,我自己的家,和來自某個人的一點點愛。" 安妮掏出了手絹,擦著眼睛,又竭力想笑。"咱們倆是一對多么愛流淚的人啊!可是我能理解,梅吉,真的能理解。我和路迪結婚十三年了,這是我生活中唯一幸福的事。我在5歲的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癥,使我變成了這副樣子。我確信沒有人會來照顧我了。他們也不照顧我,上帝明鑒。遇上路迪的時候,我是30歲,靠教書過日子。他比我小10歲。當你說他愛我,想娶我的時候,我無法把他的話當真。梅吉,毀掉一個還很年輕的男子的生活有多可怕呀!有五年時間,我用一種你無法想象的直截了當的惡劣態度對待他,可是,他還是熱心地往我這兒跑。于是,我就嫁給了他,我得到了幸福。路迪說他也感到幸福,可我不敢肯定。他經做出了許多讓步,包括孩子。這些年來,他顯得比我還老,可憐的人。" 離開了菲,離開了她的哥哥,離開了盧克,離開了那支配著她整個生活的嚴酷的現實,梅吉發現了一種純粹的悠閑;腦子里充滿了五花八門的成形或未成形的新奇的念頭。她一生中第一次在意念中沒有對要干這個活兒或那個活兒放心不下,她很驚奇地發覺,身體總是處于繁忙之中是對人類所能發揮出來的全面的精神活躍是最有效的阻礙。 幾年前,拉爾夫神父曾問她想什么,她回答說:"爹爹、媽媽、鮑勃、杰克、休吉、斯圖、小弟弟們、弗蘭克、德羅海達、房子、干活兒和降雨。她沒有說到他。但是,在心里總是把他放在這串名單的第一位。現在,又加上了朱絲婷、盧克、路迪、安妮、甘蔗、思鄉、降雨。當然,后來她發現永恒的安慰是在書里。但是這些東西只是在夾纏不清的、毫無聯系的一團紊亂之中在腦子里浮現出來,又消失無蹤的;她沒有機會,也沒有這種訓練,使她能安靜地坐下來,想一想她梅吉·克利里,梅吉·奧尼爾是何許人?她想要是是到什么?她認為她降生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么?她為她缺科學家訓練而感到哀傷,因為沒有時間矯正自己,完全是由于疏忽而造成的。但是,這里卻有時間,有寧靜,身體健康,閑散,百無牽掛;她可以躺在沙灘上,試著思索一下了。 她曾對安妮說過什么來著?她的愿望和需要十分一般——一個丈夫,孩子,一個自己的家,有個人讓她去愛。這些要求好象井不過分,畢竟大多數女人都得了這些。但是到底有多少女人是真正心滿意足地得到這些的呢?梅吉認為她會這樣的,因為她要獲得的這些是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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