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李自成、朱由檢、多爾袞三路人馬生死角逐,天下易主,大清問鼎中原,10歲的王士禛成了亡國之奴。 亡的是大明江山、朱家王朝,而且,對一個10歲的孩子來講,不可能懂得亡國的全部意義,但是,王士禛是痛苦的——戰亂中,他親歷了家族幾至滅門的劫難,目睹了母親差點吊死的慘痛。成年之后,對亡國之痛,王士禛是糾結的——他出生在有名望、有地位的官宦世家,食君俸祿,從小又熟讀四書五經,忠君節氣,偏偏去考了順治朝的進士,做了大清朝的官員。 那些年,反清復明正干得有聲有色,鄭成功贏了幾仗,又敗退海上,連累了大批響應他的江南官民。剛入官場的王士禛,參與審理這起“通海案”,庇護了不少抗清的官民,結果年度考核不合格,不能升遷,還被罰了一年的工資。他母親鼓勵道:“人命關天,你只要心存公道和寬恕,升遷和降職就不要去想它了。”
一定有人為王士禛叫好!覺得他是個臥底,為反清復明出力。其實,歷史車輪滾滾向前,個人的力量實在微不足道,心存善念、順應潮流才是理智。別去指責誰!別忘了,不管是哪朝哪代滅亡,不管有多少國仇家恨,你的、我的、他的先祖都忍辱負重地活了下來,血脈才得以延續至今。 看看王士禛在《池北偶談》中記載的兩個人:一個叫馬世奇,朱由檢在煤山上吊后,他為了能夠青史留名而自殺,還捎上了兩個小老婆的性命;一個叫孫奇逢,大明滅亡,他避居村野,專心學問,活到91歲,因書寫1644年的風云變幻而被人告發,他坦然道:“天下事,只問有愧無愧,不問有禍無禍。”如果讓你選,你會選馬世奇?沽名釣譽之輩,輕于鴻毛,還是跟王士禛一樣偏愛孫奇逢吧。
王士禛的官運很順,一直做到刑部尚書,為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康熙曾這樣評價王士禛——老成忠厚,人品學問俱好。從23歲在大明湖寫下《秋柳四首》,一鳴驚人,到44歲編《御覽集》,被康熙夸贊“作詩甚好”,王士禛無可非議地當上了清朝初年的文壇盟主。按照一般思維,既然能當上文壇盟主,那么他的文才一定是有天賦的。其實不然!康熙第一次召見王士禛時,王士禛的文名已經很大了,可面對皇帝出下的題目,他竟然無從下筆。幸好張英(六尺巷那位主,清朝名臣張廷玉的父親)站在一旁,寫了一首詩,捏成一團,偷偷放在書桌上,王士禛靠這份“小抄”,才交出了滿意的答卷。盡管王士禛文思遲滯,但勤能補拙嘛,他一生著述等身,名副其實。 常說伴君如伴虎。王士禛深得康熙重用,但因被人誣陷與太子交往密切,引起了康熙的猜忌與憤怒,而被罷官故里。做官45年,70歲的王士禛回鄉時,行李只有幾箱書而已,一如他當年離任揚州時所說:“四年只飲邗江水,書卷圖書萬首詩。”王士禛勤勞、勤奮、謹慎、清廉,他的這些品質影響著他的同僚和門生,如湯斌,為康熙朝第一名臣,如孔尚任,一出《桃花扇》,傳唱至今。 王士禛,字子真,號阮亭,他死后被數次改名——避雍正(愛新覺羅·胤禛)的諱,改名王士正;乾隆年間,又賜名王士禎。我們還是尊重王士禛自己的選擇吧,他喜愛太湖中漁洋山之秀美,自號漁洋山人,那就痛痛快快叫他一聲王漁洋。 《池北偶談》 關于這本書名,有一段典故:詩人白居易在洛陽有座大宅子,宅子里有大水池,水池北邊有藏書樓——池北書庫,藏書萬卷,用來教誨子弟。王漁洋的書屋也在一個水池北邊,他借白居易“池北書庫”之意,取書名為《池北偶談》。書屋旁有座石帆亭,常有文友來此閑談,因而《池北偶談》也叫《石帆亭紀談》。這是一部筆記小說集,記載了王漁洋一生的見聞,特別有價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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