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普愿禪師語錄 二OO四年七月十五日 尹文漢 編訂 于安徽池州九華山佛文化研究中心 說明:唐代高僧池陽南泉山普愿禪師語錄散見于《祖堂集》、《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古尊宿語錄》、《指月錄》諸書,而又各不相同。為便于研究,今依據(jù)以上書目,綜合各條語錄而去除其重復(fù)者,共得九十七條,并標以序數(shù),以便查詢。 (一)師每上堂云:“近日禪師太多生,覓一個癡鈍底不可得。阿你諸人,莫錯用心。欲體此事,直須向佛未出世已前,都無一切名字,密用潛通,無人覺知,與么時體得,方有少分相應(yīng)。所以道:‘祖佛不知有,貍奴白牯卻知有。’何以如具?他卻無如許多般情量。所以喚作如如,早是變也,直須向異類中行。只如五祖大師下,有五百九十九人盡會佛法,唯有盧行者一人不會佛法,他只會道。直至諸佛出世來,只教人會道,不為別事。江西和尚說‘即心即佛’,且是一時間語,是止向外馳求病,空拳黃葉止啼之詞。所以言‘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如今多有人喚心作佛,認智為道,見聞覺知,皆云是佛。若如是者演若達多,將頭覓頭,設(shè)使認得,亦不是汝本來佛。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無角。你心若是佛,不用即他;你心若不是佛,亦不用非他。有無相形,如何是道?所以若認心決定,不是佛;若認智決定,不是道。大道無影,真理無對。等空不動,非生死流;三世不攝,非去來今。故明暗自去來,虛空不動搖;萬象自去來,明鏡何曾鑒?阿你今時盡說我修行作佛,且作么生修行?但識取無量劫來,不變異性,是真修行。” (二)有人拈問:“三世諸佛為什么不知有?”師云:“爭肯你喃喃!”進曰:“貍奴白牯為什么卻知有?”師云:“似他即會。”師又時謂眾曰:“會即便會去,不會即王老師罪過。” (三)師初住庵時,有一僧到,師向僧云:“某甲入山去,一餉時為某送茶飯來。”其僧應(yīng)喏。其僧待師去后,打破家具殺卻火,長伸瞌睡。師小時歸,見僧睡。師向他身邊伴睡,其僧便起發(fā)去。師后住得數(shù)年,謂眾曰:“我初住庵時,有個靈利僧,如今卻不見。” (四)師問僧良欽:“空劫中還有佛否?”對曰:“有。”師曰:“是阿誰?”對曰:“良欽。”師曰:“居何國土?”欽無語。(曹山代云:“若與么,不是良欽。”報慈代云:“若與么,則自出來相訪。”長沙代云:“居常寂光土。”) (五)師有時云:“我行腳時,有一中老宿教某甲道:‘返本還源’,噫禍事也。我十八上解作活計,三乘十二分教因我所有。如今我向三乘十二分教且不是,所以解修行底人不落因果,不解修行底人落他因果。” (六)陸亙大夫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更有身否?”師曰:“分明記取,舉似作家。”曰:“和尚不可思議,到處世界成就。”師曰:“適來總是大夫分上事。” (七)千頃寺院主到,師問:“汝和尚在日,如許多債負,教什么人還?”院主無對。(師代云:“教和尚一時還卻。”道吾代云:“把將來。”石霜代云:“他無人天羈什么債負?”) (八)師欲順世時,向第一座云:“百年后,第一不得向王老師頭上污。”第一座對云:“終不敢造次。”師云:“或有人問:‘王老師什么處去也?’作么生向他道?”對云:“歸本處去。”師云:“早是向我頭上污了也。”卻問:“和尚百年后向什么處去?”師云:“向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第一座云:“某甲隨和尚去,還許也無?”師云:“你若隨我,銜一莖草來。”(僧問逍遙:“如何是一頭水牯牛?”逍遙云:“一身無兩役。”進曰:“如何是銜一莖草來?”逍遙云:“新舊添不得。”僧云:“還許學(xué)人承當(dāng)也無?”逍遙云:“你若承當(dāng),銜鐵負鞍。”又僧問曹山:“只如水牯牛,成得個什么邊事?”曹山云:“只是飲水吃草底漢。”僧云:“此莫便是沙門邊事也無?”曹山云:“此是沙門行李處,不是沙門邊事。”僧云:“如何是沙門邊事?”曹山云:“不見有祖佛。”進曰:“如何是沙門行李處?”曹山云:“常在塵中。”又問:“如何是沙門相?”曹山云:“盡眼看不見。”僧云:“還被搭也無?”曹山云:“若被搭則不是沙門相。”“如何是沙門行李處?”曹山云:“頭上戴角,身上被毛。”僧云:“此人得什么人力?”曹山云:“終日得他力,只是行不住。”僧云:“此人以何為貴?”曹山云:“頭上不戴角,身上不被毛。”又問:“沙門行與行李處是一是二?”曹山云:“亦一亦二。”“如何是一?”曹山云:“殺佛殺祖。”“如何是二?”曹山云:“被毛戴角。”又問:“從凡入圣則不問,從圣入凡時如何?”曹山云:“成得個一頭水牯牛。”“如何是水牯牛?”曹山云:“朦朦朣朣地。”僧云:“此意如何?”曹山云:“但念水草,余無所知。”僧云:“成得個什么邊事?”曹山云:“只是逢水吃水,逢草吃草。”又問:“如何是一頭水牯牛?”曹山云:“不證圣果。”“如何是銜一莖草來?”曹山云:“毛羽相似。”) (九)師又時拈起球子問僧:“那個何似這個?”對云:“不似。”師云:“你什么處見那個,便道不似?”對云:“若約某甲見處,和尚亦須放下手中物。”師云:“許你具一只眼。”(洞山代云:“若見則似他去。”) (十)師行腳次,問村路:“此路到什么處?”村公對云:“腳下底是什么?”師云:“到岳不?”村公:“如許多時,又覓在。”師云:“有茶不?”對云:“有。”師云:“覓一碗茶得不?”對云:“覓則不得,但來。” (十一)師示眾曰:“王老師要賣身,阿誰買?”僧對云:“某甲要買。”師云:“他不作賤,亦不作貴,你作么生買?”僧無對。(安國代云:“與么則囑專甲去也。”臥龍代云:“屬某甲去也。”禾山代云:“是何道理?”趙州代云:“明年與和尚縫一領(lǐng)布衫。”﹞ (十一)問:“師歸丈室,將何指南?”師云:“昨夜三更失卻牛,天明失卻火。”“作么生是失卻牛?”師云:“未問已前會取。”“作么生是失卻火?”師云:“但知就人覓取。” (十二)問:“祖祖相傳,合傳何法?”師云:“一二三四五。” (十三)師問陸亙大夫:“十二時中作么生?”對云:“寸絲不掛。”師云:“堪作什么?”大夫云:“什么處有過?”師云:“還聞道:‘有道之君,不納有智之臣。” (十四) 僧問:“牛頭未見四祖時,為甚么百鳥銜花獻?”師云:“為渠步步踏佛階梯。”云:“見后為甚么不銜花獻?”師云:“直饒不來,猶較王老師一線道。” (十五)師與歸宗同行二十年,行腳煎茶次,師問:“從前記持商量語句,已知離此,后有人問畢竟事,作么生?”歸宗云:“這一片田地,好個卓庵。”師云:“卓庵則且置,畢竟事作么生?”歸宗把茶銚而去,師云:“某甲未吃茶在。”歸宗云:“作這個語話,滴水也消不得。” (十六)有人問:“和尚住此間來,還見作家也無?”師云:“作家則不見,兩個石牛匽入海,直至如今不得回。”(有人拈問龍花:“只如南泉與么道,意作么生?”龍花云:“誰敢向這里出頭?”) (十七)師持錫到韶州,刺史問:“十二種頭陀,和尚是第幾種?”師乃振錫一下。刺史再問,師云:“大鈍生!”師敲繩床,謂眾云:“大眾共他語話。”對云:“卻請和尚共他語話。”師云:“我不共他語話。”僧云:“為什么不共他語話?”師云:“不辭共他語話,恐他不解語。” (十八)師又時曰:“若是文殊、普賢,昨夜三更各打二十棒,趁出院了也。”趙州對云:“和尚合吃多少棒?”師云:“王老師有什么罪過?”趙州禮拜出去。 (十九)師謂趙州云: “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恁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還有過么?”趙州禮拜而出。時有一僧隨問趙州曰:“上座禮拜便出,意作么生?”州曰:“汝卻問取和尚。”僧乃問:“適來諗上座意作么生?”師曰:“他卻領(lǐng)得老僧意旨。” (二0)趙州在樓上打水,師從下過,趙州以手攀欄縣腳,云:“乞師相救。”師踏道上云:“一二三四五。”趙州云:“謝師指示。” (二一)南泉山下有一庵主,人謂曰:“近日南泉和尚出世,何不去禮見?”主曰:“非但南泉出世,直饒千佛出世,我亦不去。”師聞,乃令趙州去勘。州去便設(shè)拜,主不顧。州從西過東,又從東過西,主亦不顧。州曰:“草賊大敗。”遂拽下簾子,便歸舉似師。師曰:“我從來疑著這漢。”次日,師與沙彌攜茶一瓶、盞三只,到庵擲向地上。乃曰:“昨日底!昨日底!”主曰:“昨日底是甚么?”師于沙彌背上拍一下曰:“賺我來,賺我來!”拂袖便回。 (二二)師問黃檗:“笠子太小生?”黃檗云:“雖然小,三千大千世界總在里許。”師云:“王老師你?”黃檗無對。(后有人舉似長慶,長慶代云:“欺敵者亡。”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間。”) (二三)有人問曰:“三身中阿那個最尊?”師云:“三只投子擲下,失卻一個。” (二四)有僧問:“古人道:‘么尼珠,人不識,如來藏里親收得。’如何是如來藏?”師云:“王老師共你與么來去是藏。”進曰:“不來不去時如何?”師云:“亦是藏。”“如何是珠?”師喚僧,僧應(yīng)喏,師云:“去,你不會。” (二五)有人到歸宗,歸宗問:“從什么處來?”對云:“從南泉來。”歸宗云:“有什么佛法因緣?”對云:“和尚上堂,告眾曰:‘夫沙門者,須行畜生行;若不行畜生,無有是處。’”歸宗沉吟底,僧便問:“只如南泉意如何?”歸宗云:“雖然畜生行,不受畜生報。”其僧卻歸,舉似師。師云:“實與么道么?”僧云:“實也。”師云:“孟八郎又與么去。” (二六)趙州問:“知有底人向什么處休歇去?”師云:“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趙州云:“謝和尚指示。” (二七)問:“如何是菩薩意旨?”師云:“黑如漆。”僧云:“眼在何處?”師云:“明如日。” (二八)僧辭時,問:“學(xué)人到山下,有人問著和尚近日如何,作么生祗對?”師云:“但向他道:‘解相撲。’”僧云:“作么生相撲?”師答云:“一拍雙泯。” (二九)問:“父母未生時,鼻孔在什么處?”云:“如今已生也,鼻孔在什么處?”(溈山別云:“則今阿那個是鼻孔?”) (三0)有僧在師身邊叉手立,師云:“太俗生。”僧又合掌,師云:“太僧生!”僧無對。 (三一)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云:“何不問王老師?”僧云:“問了也。”師云:“還曾與你為境么?” (三二)師見院主,遂喚,院主便近前叉手而立。師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優(yōu)填王思佛,故教目連神通三轉(zhuǎn),攝匠人往彼雕得三十一相,唯有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問:“如何是梵音相?”師云:“賺殺人。” (三三)僧見雀兒啄生,問:“師為什么得與么忙?”師便脫鞋打地一下,僧云:“和尚打地作什么?”師云:“趁雀兒。” (三四)師問院主:“忽有人問:‘王老師什么處去?’你作么生道?”院主無對。(曹山代云:“但道作么?”疏山代云:“待有去處則向和尚道。”) (三五)問:“如何是涅盤?”師云:“清猶清,急猶急,浮沙何處停?”僧拈問:“如何是‘清猶清’?”師云:“混他一點不得。”“如何是‘急猶急’?”師云:“轉(zhuǎn)目看不見。”“如何是‘浮沙何處停’?”師云:“金屑雖貴,眼里著不得。” (三六)師問黃檗:“定慧等學(xué),明見佛性,此理如何?”黃檗云:“不依一物。”師云:“莫便是長老家風(fēng)也無?”檗云:“不敢。”師云:“漿水錢則且置,草鞋錢教阿誰還?” (三七)師又問黃檗:“長老什么年中受戒?”檗云:“威音王佛同時受戒。”師云:“威音王佛是我兒孫。”黃檗卻問:“和尚什么年中受戒?”師云:“這后生莫禮!”黃檗無對。 (三八)師又問黃檗:“白銀為地,黃金為壁,此是什么人居止處?”檗云:“圣人居止處。”師曰:“更有一人居什么處?”檗云:“我則道不得。”師云:“王老師都道得。”檗云:“便請道。”師云:“王老師罪過。” (三九)師共歸宗行次,歸宗先行,師落后。忽見大蟲草里出,師怕,不敢行,便喚歸宗。歸宗轉(zhuǎn)來一喝,大蟲便入草。師問:“師兄見大蟲似個什么?”歸宗云:“相似貓兒。”師云:“與王老師猶較一線道。”歸宗卻問:“師弟見大蟲似個什么?”師云:“相似大蟲。” (四0)道吾到南泉,師問曰:“阇梨名什么?”道吾對云:“圓智。”師云:“智不到處作么生?”道吾對云:“切忌說著。”師問曰:“灼然說著,則頭角生也。”卻后三五日間,道吾與云巖相共在僧堂前把針。師行游次,見道吾,依前問:“智阇梨前日道:‘智不到處,切忌說著。’說著則頭角生也。如今合作么生行李?”道吾便抽身起,卻入僧堂內(nèi),待師過后卻出來。云巖問道吾:“和尚適來問,何不祗對?”道吾云:“師兄得與么靈利!”云巖卻上和尚處問:“適來和尚問智師弟這個因緣,合作么生祗對?”師云:“他卻是異類中行。”云巖云:“作么生是異類中事?”師云:“豈不見道:‘智不到處,切忌說著。’說著則頭角生。喚作如如,早是變,宜須向異類中行。”云巖亦不先陀,道吾念言:“他與藥山有因緣矣。”便卻共他去藥山。藥山問:“阇梨到何處來?”巖云:“此回去到南泉來。”藥山云:“南泉近日有什么方便示誨學(xué)徒?”云巖舉似前話。藥山云:“汝還會他這個時節(jié)也無?”云巖云:“某甲雖在他彼中,只為是不會他這個時節(jié),便特歸來。”藥山大笑,云巖便問:“作么生是異類中行?”藥山云:“我今日困,汝且去,別時來。”巖云:“某甲特為此事歸來,乞和尚慈悲。”藥山云:“阇梨且去,老僧今日身體痛,別時卻來。”云巖禮拜了便出去。道吾在方丈外立,聽聞他不領(lǐng)覽,不覺知,咬舌得血。卻后去問:“師兄去和尚處問因緣,和尚道個什么?”巖云:“和尚并不為某甲說。”道吾當(dāng)時低頭不作聲。在后各在別處住,至臨遷化時,見洞山密師伯來,道吾向師伯說:“云巖不知有這一則事,我當(dāng)初在藥山時悔不向他說。雖然如此,不違于藥山之子。道吾卻為師伯子細說此事。” (四一)師問僧:“什么處去?”對云:“山下去。”師云:“第一不得謾王老僧。”對云:“終不敢謾和尚。”師遂將瓶噴水,云:“是多少?”僧無對。師代云:“非師本有。”又云:“非和尚境界。”(保福代云:“和尚圖他一斗米,失卻半年糧。”云居膺云:“非師本意。”先曹山云:“賴也。”石霜云:“不為人斟酌。”長慶云:“請領(lǐng)話。”云居錫云:“座主當(dāng)時出去,是會不會。”) (四二)師問黃檗:“去什么處?”對云:“擇菜去。”師云:“將什么擇?”黃檗豎起刀子。師云:“只解作客,不解作主。”自代云:“更覓則不得。” (有僧拈問長慶:“與古人作主如何道?”長慶便咄之。僧拈問順德:“南泉見黃檗去什么處?意旨如何?”順德云:“也是黃檗招致得。”僧云:“只如黃檗后與么祗對,南泉還得也無?”德云:“且自付則得。”僧云:“只如對南泉作么生道?”德云:“汝作南泉來。”僧云:“將什么擇?”德云:放下刀。) (四三)師有一日法堂上坐,忽然喝一聲,侍者驚訝,上和尚處看,并無人。大師曰:“汝去涅盤堂里看,有一僧死也無?”侍者到半路,逢見涅盤堂主著納衣走上來,侍者云:“和尚教專甲看涅盤堂里有一人死也無。”堂主對曰:“適來有一僧遷化,特來報和尚。”兩人共去向和尚說。停騰之間,更有一人來報和尚云:“適來遷化僧卻來也。”和尚問其僧:“病僧道什么?”其僧云:“要見和尚。”師便下涅盤堂里,問病僧:“適來什么處去來?”病僧云:“冥中去來。”師曰:“作么生?”僧云:“行得百里地,腳手疼痛,行不得,又渴水。忽然有玉女喚人大樓臺閣上,某甲行乏辛苦,欲得上樓閣。始上次,傍有一個老和尚喝某甲:‘不許上!’才聞喝聲,則便驚訝,抽身仰倒。今日再得見和尚也。”師喝嘖云:“可謂好樓閣!若不遇老僧,洎入火客屋里造豬。”從此后,其僧修福作利益,日夜不停,直到手指三分只有一分底。年到七十后,坐化而去也。呼為南泉道者也。有一日,其道者提籃子摘梨。盛籃次,師問:“籃里底是什么?”道者便覆卻籃子。(僧拈問龍花:“只如道者覆卻籃子意旨如何?”龍花云:“阇梨舉不圓。”) (四四)有講經(jīng)論大德來參師,師問:“教中以何為體?”對云:“如如為體。”師云:“以何為極則?”對云:“法身為極則。”師云:“實也無?”對云:“實也。”師云:“喚作如如,早是變也,作么生是體?”大德無對。因此索上堂云:“今時學(xué)士類尚辯不得,豈弁得類中異?類中異尚弁不得,作么生辦得異中異?喚作如如,早是變也,直須向異類中行。”趙州和尚上堂,舉這個因緣云:“這個是先師勘茱萸師兄因緣也。”有人便問:“如何是異中異?”趙州云:“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 (四五)一日,為眾僧行粥次,馬祖問:“桶里是甚么?”師曰:“這老漢合取口作恁么語話。”祖便休。 (四六)上堂:“然燈佛道了也。若心相所思,出生諸法,虛假不實,何以故?心尚無有,云何出生諸法?猶如形影,分別虛空。如人取聲,安置篋中。亦如吹網(wǎng),欲令氣滿。故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你兄弟行履。據(jù)說十地菩薩住首楞嚴三昧,得諸佛秘密法藏,自然得一切禪定解脫神通妙用。至一切世界,普現(xiàn)色身,或示現(xiàn)成等正覺,轉(zhuǎn)大法輪,入涅盤,使無量入毛孔。演一句經(jīng)無量劫,其義不盡,教化無量億千眾生得無生法忍。尚喚作所知愚、極微細所知愚,與道全乖。大難,大難!珍重!” (四七)上堂曰:“王老師自小養(yǎng)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牧,不免食他國王水草。擬向溪西牧,亦不免食他國王水草。不如隨分納些些,不見得。” (四八)師問僧曰:“夜來好風(fēng)?”曰:“夜來好風(fēng)!”師曰:“吹折門前一枝松?”曰:“吹折門前一枝松。”次問一僧曰:“夜來好風(fēng)?”曰:“是甚么風(fēng)?”師曰:“吹折門前一枝松。”曰:“是甚么松?”師曰:“一得一失。” (四九)師有書與茱萸曰:“理隨事變,寬廓非外。事得理融,寂寥非內(nèi)。”僧達書了,便問萸:“如何是寬廓非外?”萸曰:“問一答百也無妨。”曰:“如何是寂寥非內(nèi)?”萸曰:“睹對聲色,不是好手。”僧又問長沙,沙瞪目視之。僧又進后語,沙乃閉目示之。僧又問趙州,州作吃飯勢。僧又進后語,州以手作拭口勢。后僧舉似師。師曰:“此三人,不謬為吾弟子。” (五0)上堂:“道個如如早是變了也。今時師僧須向異類中行。”歸宗曰:“雖行畜生行,不得畜生報。”師曰:“孟八郎漢又恁么去也?” (五一)師因至莊所,莊主預(yù)備迎奉。師曰:“老僧居常出入,不與人知,何得排辦如此?”莊主曰:“昨夜土地報道,和尚今日來。”師曰:“王老師修行無力,被鬼神覷見。”侍者便問:“和尚既是善知識,為甚么被鬼神覷見?”師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飯。”(玄覺云:“甚么處是土地前更下一分飯?”云居錫云:“是賞伊罰伊,只如土地前見,是南泉不是南泉。”) (五二)師見僧斫木次,師乃擊木三下,僧放下斧子,歸僧堂。師歸法堂,良久卻入僧堂,見僧在衣缽下坐。師曰:“賺殺人!”問:“師歸丈室,將何指南?”師曰:“昨夜三更失卻牛,天明起來失卻火。” (五三)師因東西兩堂爭貓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師便斬之。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語示之。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師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五四)師在方丈,與杉山向火次。師曰:“不用指東指西,直下本分事道來。”山插火著叉手。師曰:“雖然如是,猶較王老師一線道。” (五五)一僧洗缽次,師乃奪卻缽。其僧空手而立。師曰:“缽在我手里,汝口喃喃作么?”僧無對。 (五六)師因入菜園,見一僧,師乃將瓦子打之。其僧回顧,師乃翹足。僧無語。師便歸方丈,僧隨后入,問訊曰:“和尚適來擲瓦子打某甲,豈不是警覺某甲?”師曰:“翹足又作么生?”僧無對。﹝后有僧問石霜云:“南泉翹足,意作么生?”霜舉手云:“還恁么無。”﹞ (五七)師與歸宗、麻谷同去參禮南陽國師。師于路上畫一圓相曰:“道得即去。”宗便于圓相中坐。谷作女人拜。師曰:“恁么則不去也。”宗曰:“是甚么心行?”師乃相喚便回,更不去禮國師。﹝玄覺云:“只如南泉恁么道,是肯語是不肯語。”云居錫云:“比來去禮拜國師,南泉為甚么卻相喚回?且道古人意作么生。”﹞ (五八)師在山上作務(wù),僧問:“南泉路向甚么處去?”師拈起鐮子曰:“我這茆鐮子,三十錢買得。”曰:“不問茆鐮子。南泉路向甚么處去?”師曰:“我使得正快!” (五九)師一日掩方丈門,將灰圍卻門外。曰:“若有人道得,即開。”或有祗對,多未愜師意。趙州曰:“蒼天!”師便開門。 (六0)師玩月次,僧問:“幾時得似這個去?”師曰:“王老師二十年前,亦恁么來。”曰:“即今作么生?”師便歸方丈。 (六一)上堂次,陸大夫曰:“請和尚為眾說法。”師曰:“教老僧作么生說?”曰:“和尚豈無方便?”師曰:“道他欠少甚么?”曰:“為甚么有六道四生?”師曰:“老僧不教他。” (六二)陸大夫與師見人雙陸,指骰子曰:“恁么、不恁么、正恁么,信彩去時如何?”師拈起骰子曰:“臭骨頭十八。” (六三)陸大夫又問:“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時坐,或時臥,如今擬作佛,還得否?”師曰:“得。”陸曰:“莫不得否?”師曰:“不得。”﹝云巖云:“坐即佛,不坐即非佛。”洞山云:“不坐即佛,坐即非佛?”﹞ (六四)趙州問:“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道?”師便打。州捉住棒曰:“已后莫錯打人去。”師曰:“龍蛇易辨,衲子難謾。” (六五)師問維那:“今日普請作甚么?”對曰:“拽磨。”師曰:“磨從你拽,不得動著磨中心樹子。”那無語。﹝保福代云:“比來拽磨,如今卻不成。”法眼代云:“恁么即不拽也。”﹞ (六六)一日,有大德問師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師意如何?”師曰:“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便了,更說甚么得與不得。祗如大德吃飯了,從東廊上西廊下,不可總問人得與不得也。” (六七)陸大夫向師道:“肇法師也甚奇怪,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師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似。”陸罔測。又問:“天王居何地位?”師曰:“若是天王,即非地位。”曰:“弟子聞?wù)f天王是居初地。”師曰:“應(yīng)以天王身得度者,即現(xiàn)天王身,而為說法。” (六八)陸辭歸宣城治所。師問:“大夫去彼,將何治民?”曰:“以智能治民。”師曰:“恁么則彼處生靈盡遭涂炭去也。” (六九)師入宣州,陸大夫出迎接。指城門曰:“人人盡喚作雍門,未審和尚喚作甚么門?”師曰:“老僧若道,恐辱大夫風(fēng)化。”曰:“忽然賊來時作么生?”師曰:“王老師罪過。”陸又問:“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作甚么?”師曰:“只如國家,又用大夫作甚么?” (七0)師洗衣次,僧問:“和尚猶有這個在。”師拈起衣曰:“爭奈這個何!”﹝玄覺云:“且道是一個,是兩個?”﹞ (七一)問:“如何是古人底?”師曰:“待有即道。”曰:“和尚為甚么妄語?”師曰:“我不妄語,盧行者卻妄語。” (七二)問:“青蓮不隨風(fēng)火散時是甚么?”師曰:“無風(fēng)火不隨是甚么?”僧無對。 (七三)師問:“不思善,不思惡,思總不生時,還我本來面目來。”曰:“無容止可露。”﹝洞山云:“還曾將示人么。”﹞ (七四)師問座主:“你與我講經(jīng)得么?”曰:“某甲與和尚講經(jīng),和尚須與某甲說禪始得。”師曰:“不可將金彈子博銀彈子去。”曰:“某甲不會。”師曰:“汝道空中一片云,為復(fù)釘釘住?為復(fù)藤纜著?” (七五)問:“空中有一珠,如何取得?”師曰:“斫竹布梯空中取。”曰:“空中如何布梯?”師曰:“汝擬作么生取?”僧辭。 (七六)問曰:“學(xué)人到諸方,有人問:‘和尚近日作么生?’未審如何祇對。”師曰:“但向道:‘近日解相撲’。”曰:“作么生?”師曰:“一拍雙泯。” (七七)師將順世,第一座問:“和尚百年后向甚么處去?”師曰:“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座曰:“某甲隨和尚去還得也無?”師曰:“汝若隨我,即須銜取一莖草來。” (七八)師乃示疾,告門人曰:“星翳燈幻亦久矣,勿謂吾有去來也。”言訖而逝。 (七九)師同魯祖、歸宗、杉山吃茶次。祖提起盞子云:“世界未成時,便有這個。”師云:“今時只識這個,且不識世界。”宗云:“是。”師云:“師兄莫同此見么?”宗提起盞子云:“向世界未成時道得么?”師作掌勢,宗以面作受掌勢。 (八0)師與魯祖、杉山、歸宗辭馬祖,各謀住庵,中路分袂次。師插下拄杖云:“道得也被這個礙,道不得也被這個礙。”宗拽拄杖便打,云:“也只是這個,王老師說甚么礙不礙。”魯祖云:“只此一句大播天下。”宗云:“還有不播底么?”祖云:“有。”宗云:“作么生是不播底?”祖作掌勢。 (八一)師問座主:“講甚么經(jīng)?”云:“《彌勒下生經(jīng)》。”師云:“彌勒幾時下生?”云:“現(xiàn)在天宮未來。”師云:“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 (八二)上堂云:“諸子,老僧十八上解作活計,有解作活計者出來,共你商量,是住山人始得。”良久,顧視大眾,合掌曰:“珍重!無事,各自修行。”大眾不去。師曰:“如圣果大可畏,勿量大人尚不奈何。我且不是渠,渠且不是我,渠爭奈我何。他經(jīng)論家說法身為極則,喚作理盡三昧義盡三昧,似老僧向前被人教返本還源去,幾恁么會禍事。兄弟,近日禪師太多,覓個癡鈍人不可得,不道全無,于中還少,若有出來,共你商量。如空劫時有修行人否?有無作么不道?阿你尋常巧唇薄舌,及乎問著總皆不道,何不出來?莫論佛出世時事,兄弟,今時人擔(dān)佛著肩上行。聞老僧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便聚頭擬推老僧,無你推處。你若束得虛空作棒,打得老僧著,一任推。” (八三)時有僧問:“從上祖師至江西大師皆云:‘即心是佛’,‘平常心是道’。今和尚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學(xué)人悉生疑惑,請和尚慈悲指示。”師乃抗聲答曰:“你若是佛,休更涉疑。卻問老僧何處有恁么傍家疑佛來,老僧且不是佛,亦不曾見祖師。你恁么道,自覓祖師去。”曰:“和尚恁么道,教學(xué)人如何扶持得?”師曰:“你急手托虛空著。”曰:“虛空無動,相云何托?”師云:“你言無動相,早是動也。虛空何曾解道我無動相?此皆是你情見。”曰:“虛空無動相尚是情見,前遣某甲托何物?”師曰:“你既知不應(yīng)言托,擬何處扶持他?”曰:“即心是佛既不得,是心作佛否?”師曰:“是心是佛,是心作佛。情計所有,斯皆想成。佛是智人,心是釆集主,皆對物時,他便妙用大德。莫認心認佛,設(shè)認得是境,被他喚作所知愚。故江西大師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你后人恁么行履。今時學(xué)人披個衣服,傍家疑恁么閑事還得否。”曰:“既‘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和尚今卻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未審如何?”師曰:“你不認心是佛智不是道,老僧勿得心來。復(fù)何處著?”曰:“總既不得,何異太虛?”師曰:“既不是物,比什么太虛,又教誰異不異?”曰:“不可無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師曰:“你若認這個,還成心佛去也。”曰:“請和尚說。”師曰:“老僧自不知。”曰:“何故不知?”師曰:“教我作么生說?”曰:“可不許學(xué)人會道。”師曰:“會什么道,又作么生會?”曰:“某甲不知。”師曰:“不知卻好。若取老僧語,喚作依通人。設(shè)見彌勒出世,還被他挦卻頭毛。”曰:“使后人如何?”師曰:“你且自看,莫憂他后人。”曰:“前不許某甲會道,今復(fù)令某甲自看。未審如何?”師曰:“冥會妙會許你,作么生會?”曰:“如何是妙會?”師曰:“還欲學(xué)老僧語,縱說是老僧說,大德如何?”曰:“某甲若自會,即不煩和尚乞慈悲指示。”師曰:“不可指東指西賺人。你當(dāng)哆哆和和時,作么不來問老僧?今時巧黠,始道我不會圖什么。你若此生出頭來道:‘我出家作禪師。’如未出家時,曾作什么來?且說看。共你商量。”曰:“恁么時某甲不知。”師曰:“既不知,即今認得可可是邪?”曰:“認得既不是,不認是否?”師曰:“認不認是什么語話?”曰:“到這里某甲轉(zhuǎn)不會也。”師曰:“你若不會,我更不會。”曰:“某甲是學(xué)人即不會,和尚是善知識合會。”師曰:“這漢向你道不會,誰論善知識?莫巧黠。看他江西老宿在日,有一學(xué)士來問:‘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此理如何?’老宿云:‘這里無水亦無舟,論什么筋骨?’他學(xué)士便休去,可不省力。所以數(shù)數(shù)向道:‘佛不會道,我自修行。’用知作么?”曰:“如何修行?”師曰:“不可思量。得向人道恁么修恁么行,大難!”曰:“還許學(xué)人修行否?”師曰:“老僧不可障得你。”曰:“某甲如何修行?”師曰:“要行即行,不可專尋他輩。”曰:“若不因善知識指示,無以得會。如和尚每言:‘修行須解始得,若不解即落他因果,無自由分。’未審如何修行即免落他因果?”師曰:“更不要商量。若論修行,何處不去得?”曰:“如何去得?”師曰:“你不可逐背尋得。”曰:“和尚未說,教某甲作么生尋?”師曰:“縱說何處覓去,且如你從旦至夜,忽東行西行。你尚不商量道去得不得,別人不可知得你。”曰:“當(dāng)東行西行,總不思量。是否?”師曰:“恁么時誰道是不是?”曰:“和尚每言:‘我于一切處而無所行,他拘我不得,喚作遍行三昧普現(xiàn)色身。’莫是此理否?”師曰:“若論修行,何處不去?不說拘與不拘,亦不說三昧。”曰:“何異有法得菩提道?”師曰:“不論異不異。”曰:“和尚所說修行,迢然與大乘別。未審如何?”師曰:“不管他別不別,兼不曾學(xué)來。若論看教,自有經(jīng)論座主。他教家實大可畏。你且不如聽去好。”曰:“究竟令學(xué)人作么生會?”師曰:“如汝所問,元只在因緣邊看,你且不奈何。緣是認得六門頭事,你但會佛那邊,卻來我與你商量。兄弟,莫恁么尋逐不住恁么不取。古人道:行菩薩行,唯一人行。天魔波旬領(lǐng)諸眷屬常隨菩薩后,覓心行起處,便擬撲倒。如是經(jīng)無量劫,覓一念異處不得,方與眷屬禮辭贊嘆供養(yǎng),猶是進修位。中下之人便不奈何,況絕功用處。如文殊普賢更不話他。兄弟,作么生道行是無,覓一人行底人不可得。今時傍家從年至歲,只是覓究竟作么生,空弄唇舌生解。”曰:“當(dāng)恁么時,無佛名,無眾生名。使某甲作么圖度?”師云:“你言無佛名無眾生名,早是圖度了也,亦是記他言語。”曰:“若如是悉屬佛出世時事,了不可不言。”師曰:“你作么生言?”曰:“設(shè)使言,言亦不及。”師曰:“若道言不及是及語,你虛恁么尋逐,誰與你為境?”曰:“既無為境者,誰是那邊人?”師曰:“你若不引教來,即何處論佛?既不論佛,老僧與誰論這邊那邊?”曰:“果雖不住道,而道能為因,如何?”師曰:“是他古人,如今不可不奉戒。我不是渠,渠不是我。作得伊如貍奴白牯行履卻快活。你若一念異,即難為修行。”曰:“云何‘一念異,難為修行’?”師云:“才一念異,便有勝劣二根。不是情見,隨他因果,更有什么自由分?”曰:“每聞和尚說,‘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未審如何?”師曰:“緣生故非。”曰:“報化既非真佛,法身是真佛否?”師曰:“早是應(yīng)身也。”曰:“若恁么即法身亦非真佛?”師曰:“法身是真非真,老僧無舌不解道,你教我道即得。”曰:“離三身外,何法是真佛?”師曰:“這漢共八九十老人相罵向你道了也,更問什么離不離,擬把楔釘他虛空。”曰:“伏承《華嚴經(jīng)》是法身佛說,如何?”師曰:“你適來道什么語?”其僧重問。師顧視嘆曰:“若是法身說,你向什么處聽?”曰:“某甲不會。”師曰:“大難!大難!汝看亮座主是蜀中人,解講三十二本經(jīng)論,于江西講次,來見開元寺老宿。宿問:‘見說座主解講經(jīng)是否?’主云:‘不敢。’宿云:‘將什么講?’主云:‘將心講。’宿云:‘心如工技兒,意如和伎者。爭解講得?’主云:‘莫是虛空講得。’宿云:‘卻是虛空講得。’主拂袖便行。宿召座主,主回首。宿云:‘是什么。’主便開悟。兄弟,看他快利么。”僧云:“據(jù)和尚說,即法身說法。”師云:“若如是會早應(yīng)身了也。”僧云:“既是應(yīng)身,豈無說法者?”師云:“我不知。”僧云:“某不會。”師云:“不會卻好,免與他分疏。” (八四)問:“教中道,‘法身大士會處即見法身佛,地位菩薩即見報身佛,二乘唯見化身佛。’莫是此理否?”師云:“我眼不曾看教,兼無耳孔不曾聽,你自看取。若如是憶持,即巳后始不奈何。如似弄珠,說珠光遍。有金盤在即得,忽被拈卻金盤去,何處弄珠?向什么處尋他光遍與不遍?”學(xué)人禮拜。和尚笑云:“大難!大難!古人罵你喚作田獵漁捕,喚作搬糞人。好去珍重!” (八五)師示眾云:“真理一如,潛行密用。無人覺知,呼為滲智,亦云無滲不可思議等。空不動性,非生死流。道是大道無礙涅盤,妙用自足,始于一切行處而得自在。故云:于諸行處,無所而行。亦云:遍行三昧,普現(xiàn)色身。只為無人知他用處無蹤跡,不屬見聞覺知。真理自通,妙用自足。大道無形,真理無對。所以不屬見聞覺知,無粗細想。如云:不聞不聞,是大涅盤道。這個物不是聞不聞。” (八六)僧問:“大道不屬見聞覺知,未審如何契會?”師云:“須會冥契自通。亦云:了因非從見聞覺知有。見知屬緣,對物始有。這個靈妙不可思議不是有對。故云:妙用自通,不依傍物。所以道通不是依通。事須假物方始得見。所以道非明暗,法離有離無,潛理幽通,無人覺知。亦云:冥會真理,非見聞覺知。故云:息心達本源。故號如如佛,畢竟無依自在人。亦云:本果不從生因之所生。文殊云:惟從了因之所了,不從生因之所生。從上已來,只教人會道,更不別求。若思量作得道理,盡屬句義。三乘五性義理無不喚作行履。處處受用,具足即得。若論道即不是一向耽著被他識拘,亦云:‘世間智’。教云:一向耽著三藏學(xué)者,為田獵漁捕,為利養(yǎng)故殺害大乘,亦云:‘貪欲成性’。所以云:佛不會道,我自修行。我自有妙用,亦云:‘正因’。了六波羅密空,即物拘我不得。所以祖師西來,恐你諸人迷著因果地位,故來傳法救迷情。頓悟花情已,性是花種性,亦云:‘菩提花’。故江西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先祖雖說即心即佛,是一時間語,空拳黃葉止啼之說。如今多有人喚心作佛,喚智為道。見聞覺知皆是道,若如是會者,何如演若達多,迷頭認影?設(shè)使認得,亦不是汝本來頭。故大士呵迦旃延,以生滅心說實相法,皆是情見。若言即心即佛者,如兔馬有角;非心非佛,牛羊無角。汝心若是,佛亦何用。非他有無形相,以何是道?所以教中不許。寧作心師,不師于心。心如工伎兒,意如和伎者。故云:心智俱不是道。見聞覺知皆屬因緣而有,皆是昭物而有,不可常昭,所以心智俱不是道。且大道非明暗,法離有無數(shù)。數(shù)不能及。如空劫時無佛名、無眾生名,與么時正是道。只是無人覺知見他,數(shù)不及他。喚作無名大道,早屬名句了也。所以真理一如,更無思想。才有思想,即被陰拘,便有眾生名,有佛名。佛出世來,喚作三界智人。只如未出世時,喚作什么?如云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佛出世只令人會道。體非凡圣,喚作還源歸本體解大道。今日既如是會道,即無量劫來六道四生皆有去來,是暫時行履處。先圣本行集云:我無所不行。一切眾生雖在如是行處,為無了因故生貪欲。名為在纏,不得自在,暫時岐路,云駛月運,舟行岸移,眾生妄想物無不住,豈況理能遷變?今既如是會,卻向里許行履。不同前時為了因,會本果故。了陰界空六波羅蜜空,所以得其自在。若不向里許行履,如何摧剉得五種貪二種欲?不守住聲聞,隨于劫數(shù)。所以諸佛菩薩,具福智二嚴,為了因了六波羅蜜空,體這個受用。所以不存知見,始得自在。若有知見,即屬地位,便有分劑心量,被因果隔,喚作酬因答果,佛不得自在。所以大圣訶他為內(nèi)見外見情量不盡二障二愚。所以見河能漂香象。真理無形,如何知見。大道無形,理絕思量。今日行六波羅蜜,先用了因會本果故。了此物是方便,受用始得自由。去住自在無障礙。亦云:方便勤莊嚴。亦云:微妙凈法身。具相三十二,只是不許分劑心量。若無如是心,一切行處乃至彈指合掌,皆是正因。萬善皆同,無終始得自在,所以天魔外道求我不得,喚作無住心。亦云:無滲智,不思議,妙用自在。菩提涅盤,皆是修行人境界,皆屬明句。若會本來非是物,即水不能洗水。何以故?本來無物故。經(jīng)云:我王庫中無如是刀。又云: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所以道非明暗。故云:性海不是覺海。覺海涉緣,即須對物。他便妙用,無人覺知。喚作極微細透金水色塵,菩薩所因喚作受用具。若水不洗水,即體不是明暗,亦云無滲智,又云無礙智。若如是即一切處拘我不得。如今更別求建立義句,覓勝負知解語言,言眾生劣有佛圣救眾生,求佛菩提皆屬貪欲,亦云破戒比丘與道懸隔。大道無明未曾有暗,非三界攝,非去來今。如來藏實不覆藏,師子何曾在窟。五陰本空,何曾有處所。且法身無為不墮諸數(shù)。法無動搖不依六塵。故經(jīng)云:佛性是常,心是無常。所以智不是道,心不是佛。如今且莫喚心作佛,莫作見聞覺知會,這個物且本來無許多名字,妙用自通,數(shù)量管他不得,是大解脫。所以道:人心無住處,蹤跡不可尋。故云:無滲智不思議智。看他池州崔使君問五祖大師云:‘徒眾五百,何以能大師獨受衣傳信,余人為什么不得?’五祖云:‘四百九十九人盡會佛法,唯有能大師是過量人,所以傳衣信。’崔云:‘故知道非愚智。’便告大眾:‘總須記取。’師云:‘記得屬第六識。’不堪無事,珍重!” (八七)示眾云:“空劫之時無一切名字,佛才出世來,便有名字,所以取相。” (八八)師又云:“只為今時執(zhí)著文字,限量不等。大道一切實無凡圣,若有名字皆屬限量。所以江西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后人與么行履。今時盡擬將心體會大道,道若與么學(xué),直至彌勒佛出世,還須發(fā)心始得,有什么自由分。只如五祖會下四百九十九人盡會佛法,惟有盧行者一人不會佛法,只會道,不會別事。若認心是佛,心是三界采集主;若認智是道,智是多矯詐。若論佛出世時喚作三界智人,說一切教義句理,喚作暫時受用具。若喚心是佛,認智是道,皆是處所。所以道無心意而現(xiàn)行,暫時披垢膩之衣,來為人說破,不是凡圣物。他家早晚與人為因,亦不曾與人為果。若與人為因,即不自在,被因果所拘,不得自由。佛未出世時,無人會得。若出世邊論,還許少分會。但以冥理自通,無師自爾,本自無物,由是見聞覺知即是報化。所以三十二相異體故。若離彼即同如來,報化佛總打卻,何處存立?不是不許,只如彌勒又作凡夫,他熾然行六波羅密,他家觸處去得,因什么便不許他,他不曾滯著凡圣,所以那邊會了卻來者邊行履,始得自由分。今時學(xué)人多分出家,不肯入家,好處即認,惡處即不認。爭得所以菩薩行于非道是為通達佛道。他家去住得自由且如何?若知即被知處所拘,若不恁么爭得不許他。他這個定不曾變異,若不定即屬造化也。他那個早晚曾變動。所以十二分教,決定不是我,我即向十二分教中行履得。若十二分教是我即受變也,若論有滲果是二乘位,若論無滲是大乘名,所以得名為大乘。若是這個不是拘系底物,所以潛通密理無人覺知,不是見聞覺知。” (八九)問:“以意會得否?”師云:“若以意會,即思量得也。他教中亦云,種種生身我說為量,那個不可思義,不是意會得底物,如水里有水即有影,若無水時喚什么作影?法身由對報化得名,若無報化,法身向那邊認法身?亦云:是影經(jīng)論極則頭。只到法身實入理地,那個早晚同于經(jīng)論,經(jīng)論不管伊如何排遣,他且不到這里。大難!大難!” (九0)師示眾云:“佛出世來,只為眾生不會道。若不因善知識聞,名無師自爾。若因善知識聞,忽引經(jīng)論作證。若自作得主,不引經(jīng)論,最省心力。若引經(jīng)論,將他眼作自已眼,不得自由。大道一如,無師自爾。若能如如不變,故不曾迷。報化非真佛,莫認法身。凡圣果報皆是影,若認著即屬無常生滅也。粗細而論,縐毫不立。窮理盡性,一切全無。如世界未成時,洞然空廓,無佛名,無眾生名,始有少分相應(yīng)。直向那邊會了,卻來者里行履,不證凡圣果位,據(jù)本而論,實無少法可得。豈況三乘五性差別名數(shù),但是有因有果,盡屬無常生滅也。并是出世安立假名相說,非關(guān)本來事。道不是明暗物,一切莫認著。大道冥通,智莫能測。故云:‘相逢不相識,共語不知名。’好去,無事珍重!” (九一)師示眾云:“自夏已來不安,皆是罪過。死者已死,在者好自安排。如今學(xué)人,直須會取。佛未出世時,都無名字,密意潛通,無人覺知,喚作道人。佛出世權(quán)說三乘五性,他不是三乘五性人。從那邊行履,他是自由人。會取今有本有,不從佛聞與他為緣。如今直須截斷兩頭句,透那邊,不被凡圣拘系,心如枯木,始有少許相應(yīng)。引經(jīng)說義,皆是與他分疏,向他屋里作活計,終無自由分。恰如水母得蝦為眼,如何得自由?佛是受果報人,如今學(xué)人極則,只認得個法身,猶如水月空花影像不中。兄弟,直須會取,不從佛聞,無師自爾。報化非真佛,根本一如,無變異故。法過眼耳鼻舌身意心,以無心意而現(xiàn)行。如今知解不是嘍啰漢,此物不是凡圣,不是愚智,強喚作愚智,本不是名字,不得道著,道著則頭角生。喚作如如,早是變也,兄弟直須向異類中行始得。大難!大難!” (九二)師示眾云:“佛出世來,只教會道,不為別事。祖祖相傳,直至江西老宿,亦只教人會這個道。佛法先到此土,五百年達磨西來此土,恐爾滯著三乘五性名相,所以說法度汝諸人迷情。且五祖下五百人,只盧行者一人不會佛法,不識文字,他家只會道。如今學(xué)人直須明其道,不論別智決定不是物。大道無形,真理無對。等空不動,非生死流;三界不攝,非去來今。所以明暗自去來,虛空不動搖;萬象自去來,明暗實不鑒。如今有人將鑒覺知解者是道,皆前境所引,隨他生死流,何曾得自由?若作此見解,實未有自由分。所以智不是道可不難矣。云是什么智,是什么道?若論世間福智,只得喚作莊嚴具,亦云福智二嚴,亦云受用具,皆是對治。喚作什么佛出世,只得喚作三界智人,未出世時喚作什么物?若論無滲,本自具足,妙用自通,無人覺知,潛行密用,蹤跡難尋。所以天魔波旬將諸眷屬,久遠劫來覓菩薩一念起處不可得。天魔贊嘆云:佛法至妙,我實難測。如今但會如如之理,直下修行。何不問如何修行?但會取無量劫來性不變異即是修行。妙用而不住,便是菩薩行。達諸法空妙用自在,色身三昧,熾然行六波羅蜜空,處處無礙。游于地獄,猶如園觀,不可道伊不得作用。眾生無量劫來迷于本性,不自了體,云塵暫翳著諸惡欲,云駛月運,舟行岸移,暫時岐路,不得自在,種種受苦,不自覺知,乃至今日會取,從來性與今日不別。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無角。所以如來藏實不覆藏,五蘊本空,師子何曾在窟。亦云性水,亦云法水,法水如波,性水如濕,水不洗水,佛不度佛。演若達多,迷頭認影,便道失卻頭傍家覓,縱覓得又不是已頭。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直道性無住處,是筑著物。亦云:不聞不聞,是大涅盤道。者個物不是聞不聞。江西老宿只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直須體會詣實修行。莫道我是禪師,知解傍家舌上取辦。兩腳稍空,莫將為是共道不相應(yīng)。兄弟,粗細想念分劑,但是貪求皆屬境。三乘五性,粗細而論,不出情量。縐毫瞥起,精魅所附。他且不許見聞覺知,自似個癡鈍人少神人。百事不知最好。普賢其時道:我將心聞。文殊云:初心不能入。云何獲圓通?被一棒粉碎。無事珍重!” (九三)普請擇蕨次,師拈起一莖曰:“這個大好供養(yǎng)。”杉山曰:“非但這個,百味珍羞,他亦不顧。” 師曰:“雖然如是,個個須嘗過始得。”﹝玄覺云:“是相見語,不是相見語。”﹞ (九四)趙州問師曰:“如何是道?”師曰:“平常心是道。”曰:“還可趣向也無?”師曰:“擬向即乖。”曰:“不擬爭知是道?”師曰:“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強是非邪?”趙州于言下悟理。 (九五)陸亙大夫問師:“古人瓶中養(yǎng)一鵝,鵝漸長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毀瓶,不得損鵝,和尚作么生出得?”師召大夫,陸應(yīng)諾。師曰:“出也。”陸從此開解。 (九六)師問神山:“作什么。”對云:“打羅。”師云:“手打腳打。”神山云:“請和尚道。”師云:“分明記取,舉似作家。”(洞山別云:“無腳手者,始解打羅。”) (九七)師為馬大師設(shè)齋。問眾云:“馬大師來否。”眾無對。洞山云:“待有伴即來。”師云:“子雖后生,甚堪雕琢。”洞山云:“和尚莫壓良為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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