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由于宋徽宗的喜愛和收藏而身價百倍,加之徽宗皇帝用其獨有的瘦金體,親自題寫了“清明上河圖”,并鈐上了雙龍小印,這幅畫于是就名爍古今、蜚聲中外了。畫面表現了北宋都城東京(今開封)商業繁榮、經濟發達的景象,畫面的中心就是汴河兩岸人們清明上河時的盛況。
但是無論是做畫的張擇端,還是藏畫的宋徽宗都不會想到,此畫僅僅誕生二十多年,金兵的鐵騎就踏進了開封,飲馬汴河,《清明上河圖》中那座水陸大都會所有的繁華頓時灰飛煙滅,連宋徽宗本人也和他的兒子宋欽宗一起作了金人的階下之囚。這就是發生于1127年的“靖康之變”。《清明上河圖》成了北宋社會的巨幅遺像。
偶然性事件常常讓人對歷史浮想連翩。“靖康之變”若再早三十余年,世上大約就不會有這幅上河圖的出現。而北宋建立之初的那場“遷都之爭”,也差點注定一個半世紀后不會有這幅畫。即使有,也可能表現的不是現在畫面上的內容。
宋太祖陳橋兵變后,循后周舊制,把都城設于開封。但眼光獨到、見識超人的宋太祖,深知開封作為都城的致命缺陷,那就是除了北邊的一條黃河外,無險可守。政治經濟條件再好,在軍事上也是不適合的。因此,宋太祖認為,定都長安為上策,定都洛陽為中策,定都開封為下策。長安背山依河,有潼關天險,可控扼西北,屏蔽中原,洛陽雖不如長安,但也是位置優越,形勢險要。于是宋太祖決定先遷都洛陽,“遷河南未已,久當遷長安”。但是他的決定遭到了大臣們的一致反對,大臣們于是輪番勸說太祖收回成命,太祖則始終堅持自己的意見。
此時太祖的弟弟,晉王趙光義也就是后來的宋太宗親自出馬了,他叩頭切諫,說遷都之不好,太祖以實相告,“吾將西遷者無它,欲據山河之勝而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也”,也就是說,遷都的根本原因是到一個有險可守的地方,這樣就不必像在開封養那么多兵。可是趙光義的回答是:“在德不在險”。宋太祖默然良久,最終放棄了遷都的打算。
趙光義說的沒錯。保有天下靠得是德政而不是天險,任何一個王朝概莫能外。但是有一點:天時不如地利。地利雖不能決定戰爭的勝負,但在其他條件相等的情況下,它就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一個重要因素!冷兵器時代如此,現代戰爭也不例外,否則也就沒有什么兵家必爭之地了。
開封乃四戰之地,要保證其安全,只能是重兵、精兵云集于此。讀水滸可知,林沖就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文學作品不是歷史,但開封的禁軍之多可見一斑。假若不是隋煬帝開了一條大運河,使汴水溝通江淮、荊湖,這么多人吃飯都成問題!重兵精兵云集京城,也直接導致了邊防力量的弱化。尤其是北宋時,作為中原屏障的幽云十六州不在手中,遼國騎兵順勢南下,一路橫掃,直接危脅北宋都城。無論是真宗時的城下之盟,還是徽宗時的“靖康之變”,都是大宋朝應遷都卻未遷所付出的巨大代價與直接后果。
多數人的意見不代表正確地意見,它只說明問題的嚴重!北魏孝文帝也遇到了宋太祖這樣的問題,但他靠計謀把都城遷到了洛陽。宋太祖在被迫放棄遷都打算后,曾對左右說,定度開封,“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果然,北宋中期,矛盾重重,政府財政極為困難,面臨嚴重的統治危機。宋神宗只好讓王安石變法,變法失敗,只能繼續積貧,繼續積弱,終至為金人所滅。
假若北宋遷都成功,將會節省大量的兵力和財力,其疊床架屋的政府機構或許能多存活一段時間,金人即使入侵中原,也斷不會迅疾地兵臨都城之下,北宋怎么著也不會滅亡于1127年。遷都將該變北宋的歷史,
假若北宋遷都于洛陽或長安,那么也順理成章地會改變《清明上河圖》的內容。雖然張擇端的主題依然是歌功頌德,依然是表現海晏河清的盛世,但那畫面里的人物就可能是洛陽人或長安人,畫面中的汴水說不定就換成了洛水或渭水。只不過那幅畫照樣美麗,也照樣被宋徽宗收藏,當然,畫中的一切美景鉛華也照樣會在若干年后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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