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賀詞的題材和思想內容較豐富。舉凡述志申請、寫景詠物、懷古記游,無所不施。他那操戈衛國的熱忱,懷才不遇的悲恨,憤世嫉俗的剛腸,恤民憫眾的慈緒,乃至對亡妻的沉痛悼念,與戀人的執著相思,詞中都有反映。不少作品具有一定的進步性。
詞集中的壓卷之作,當屬閃耀著愛國主義光芒的《六州歌頭》: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益擁,聯飛
、斗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間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師倥傯,落塵籠、簿書叢。
弁如云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他追憶少時的豪俠生活;哀嘆十多年來的南北羈宦;歸結到西夏人侵,民族多難,身為甲士,卻因投降派當朝而請纓無路,衛國壯志蹉跎成空。聲情激越,曲調悲涼,千載之下,生氣猶凜凜然。這種題材立刻使人想到樂府古題《結客少年場》。《樂府詩集》引《樂府解題》:“結客少年場,言輕生重義,慷慨以立功名也。”郭茂倩按:“言少年時結任俠之客,為游樂之場,終而無成,故作此曲也。”賀詞似用此題寫自己的實事,內容與情調亦近似郭編所錄鮑照、劉孝威、虞世南、虞羽客、盧照鄰《結客少年場行》諸作,又與曹植、袁淑、孔稚圭、徐悱、王胄、李白《白馬篇》,王維、王昌齡、張籍《少年行》,何遜《長安少年行》,鄭錫《邯鄲少年行》,崔顥《游俠篇》,張華《壯士篇》等相類。所不同者,上舉除曹植、張華兩篇,皆因古題制文,且為第三人稱敘述口吻。當然個中也有些作品寄托著作者本身靖邊報國的赤誠,但假托他人,又何如以自己的喉管直吁胸中浩氣?賀詞真切感人之處,恰在于此。
唐以來文人詞多摩靡之音,極少直接反映國家大事。北宋邊患如此嚴重,而詞中涉及反侵略者,今僅見龐籍、范仲淹《漁家傲》、蔡挺《喜遷鶯》、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和《陽關曲·軍中》、黃庭堅《水調歌頭》(落日塞垣路)和《鼓笛慢·黔守曹伯達供備生日》、晁端禮《望海潮》(高陽方面)、吳則禮《紅樓慢·贈太守楊太尉》、王安中《菩薩蠻·六軍閱罷犒飲兵將官》和《木蘭花·送耿太尉赴闕》及賀鑄此篇,凡九人十二首,只占現存北宋詞總數的千分之二三。而象賀這樣以戎馬報國、抵御外侮為主題,并用第一人稱唱出的愛國壯歌,又只蘇軾一首《江城子》差堪伯仲。“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蘇詞壯則壯矣,卻沒有賀詞那股抑塞郁憤之氣以及對投降派的強烈不滿。當然,蘇詞作于抗戰派王安石執政的熙寧年間,未應撇開具體歷史背景去吹毛求疵。但元祐時期投降派猖獗一時,《東坡樂府》中并不見指斥之作,無論未作抑或作而今佚,都是憾事。因此賀作在北宋詞壇即顯得格外珍貴。靖康以前,憤事憂時而能與后來岳飛、張元干、張孝祥、陸游、辛棄疾等抗衡的愛國詞作,特此一篇而已!
此外,本篇略近杜甫《奉贈韋左丞丈》、李白《經亂離后……贈江夏韋太守良宰》,頗具自傳性質。這在詞史上也是鳳毛麟角,不可多見的。
《行路難》、《將進酒》二首《小梅花》,亦很奇特:
縛虎手,懸河口,車如雞棲馬如狗。白綸巾,撲黃塵,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顛,不論錢,誰問旗亭、美酒斗十千!酌大斗,更為壽,青鬢常青古無有。笑嫣然,舞翩然,當壚秦女、十五語如弦。遺音能記《秋風》曲,事去千年猶恨促。攬流光,系扶桑,爭奈愁來、一日卻為長!
城下路,泣風露,今人犁田古人墓。岸頭沙,帶蒹葭,漫漫昔時、流水今人家。黃埃赤日長安道,倦客無漿馬無草。開函關,掩函關,千古如何、不見一人閑?六國擾,三秦掃,初謂商山遺四老。馳單車,致緘書,裂荷焚芰、接武曳長裾。高流端得酒中趣,深入醉鄉安穩處。生忘形,死忘名,誰論二豪、初不數劉伶!
前將抒寫自己枉有文才武藝,不得朝廷重用,只好以歌酒為麻醉。壯士老去,功名未立,驚嘆千年一瞬,恨不能駐日回景;世路如此,準出陸沉,愁思嬰仍之下,又覺得度日如年。后篇則揭示盡管陵谷滄桑,九州萬變,而爭名逐利,世態依然。詞人鄙夷走終南捷徑謀取高官厚祿的假隱者,對真正不與腐朽統治集團沆瀣的高人狂士,則由衷地傾慕。如果說《行路難》反映他雖因屈居下位而溺于極大的精神痛苦之中,卻尚有用世之志的話,《將進酒》即表明他在飽經宦海浮沉后,已看破紅塵,決心與齷齪的官場揖手相辭了。這兩篇不但題材和思想內容為詞中所罕見,僅其直接標用樂府古題,也堪稱詞史上的獨創。《樂府詩集》共載自漢迄唐六家六首《將進酒》、二十一家五十六首《行路難》。其中李白四首最為傳誦,茲作一出,大有難乎為繼之勢。而賀乃能轉用詞體出新,雖不可奪青蓮之席,在詞林中卻是生面別開。
寫閨婦思念征夫的組詞《搗練子》六首,代表了賀詞思想內容的另一重要方面:反映人民疾苦。宋代邊烽不斷,大批戍卒拋鄉離井駐守邊陲。朝廷對其生死哀樂熟視無睹。“誰知營中血戰人,無錢得合金瘡藥!”此雖寫在南宋,但看北宋士兵不斷暴動,便知當時軍人待遇也一樣惡劣。他們時刻面臨戰爭和死亡而不得朝廷愛恤,親人為之牽腸掛肚的思念遂成為極普遍的社會現象。詞人元豐七年冬在徐州曾目擊“役夫前驅行,少婦痛不隨。分攜仰天哭,聲盡有余悲”的慘狀,深有隱惻,因此這組詞決非向壁虛構、無的放矢。請看其中二首:
《夜搗衣》:收錦字,下鴛機。凈拂床砧夜搗衣。馬上少年今健否?過瓜時見雁南歸。
《望書歸》:邊堠遠,置郵稀。附與征衣襯錢衣。連夜不妨頻夢見,過年惟望得書歸!
瓜代之期已過,雁歸兩人不返。思婦還得搗衣寄遠,征夫仍須在塞上越冬。朝廷任意延長役期的行徑,不是昭然若揭嗎?又邊堠雖遠,也不應是“十書九不到,一到忽經年”的充足理由。思婦今秋寄衣而不敢奢望明年以前能有回信。可見執政者對戍人苦痛的漠不關心。這層意思盡在“置郵稀”淡淡三字中。蘇軾寫封建帝王享用的新鮮荔枝龍眼如何千里迢迢及時貢進,不是有“十里一置飛塵灰,五里一堠兵火催”之句么?雖詠前朝,實刺當今。用來反襯賀詞,愈見輕描淡寫中有微辭在,不可等閑放過。這種以思婦口吻,借搗衣寄遠表達懷念戍人之情的題材,文人詞中殊鮮,敦煌民間詞里則很多,如《菩薩蠻》(香綃羅幌湛魂斷)、失調名“良人去住邊庭”闋、《鳳歸云偏》(征夫數載)、(怨綠窗獨坐)、《洞仙歌》(悲雁隨陽)等。賀作明顯吸收了這類民間詞的營養。就從用調上也可看出點苗頭——敦煌詞有云:“孟姜女,杞梁妻。一去煙(燕)山更不歸。造得寒衣無人送,不免自家送征衣。”詞牌正是《搗練子》!當然,類似題材詩中早已有之。晉曹毗《夜聽搗衣》、謝惠連《搗衣》未及戍人,除開不算。自梁武帝數起,寫過《搗衣》、《搗衣曲》或《搗衣篇》的有王僧孺、溫子升、劉希夷、杜甫、王建、劉禹錫、吳大江等。文意相近而命題不同的則有梁元帝《寒閨》、張正見《賦得佳期竟不歸》、庾信《夜聽搗衣》、李白《子夜吳歌》其三、四、王建《送衣曲》、張籍《寄衣曲》、張仲素《秋閨思》、杜牧《閨情代作》、《秋夢》、劉滄《寄遠》、王駕《古意》、長孫佐轉妻《答外》諸篇。但從質量看,賀詞也完全可與其中的佼佼者匹敵;就數量言,詞人用聯章體一賦六首,更有著自己的特色。
登臨懷古之作,賀詞計有:《陽羨歌》、《凌
引》、《臺城游》、《玉京秋》、《水調歌頭》(彼美吳姝唱)、《天門謠》。北宋以前,人們并不習慣用詞體寫這種題材。李之儀跋賀鑄《凌
引》曰:“凌
臺表見江左,異時詞人墨客,形容藻繪,多發于詩句,而樂府之傳則未聞焉。”即是明證。因此,賀的懷古詞雖只六首,但這數量在當時已算很突出了,可與東坡并列前茅。至于其思想內容,固有嘆喟世事無常,不如及時行樂、退身遠禍等消極方面,但也不無借古諷今、傷時憤世一類積極的政治感慨,代表作即是《臺城游》:
南國本瀟灑,六代浸豪奢。臺城游冶,襞箋能賦屬宮娃。云觀登臨清夏,璧月留連長夜,吟醉送年華。回首飛鴛瓦,卻羨井中蛙。訪烏衣,成白社,不容車。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過誰家?樓外河橫斗掛,淮上潮平霜下,檣影落寒沙。商女篷窗罅,猶唱《后庭花》!
開頭一筆帶過六代繁華競逐于金陵的史實,繼而鋪敘南朝風流天子之最的陳后主如何驕奢淫逸,旋拈出精兵破陳,后主與張孔二貴妃投井以匿的狼狽情狀,予人國莫七于奢的深刻歷史教訓。過片更用昔日簪纓聚居地今竟成為貧民區的重大變遷,喚起人們的興亡之感。又間入三句秋夜景色,極蕭瑟蒼涼之致。收拍圖突匕見,用小杜詩針砭時局。北宋積貧積弱,國勢遠遜漢唐,而統治階級的宴安鴆毒,又不在六朝之下。是以王安石先有“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后庭》遺曲”之嘆。賀詞用意正類荊公,藝術上也與王安石《桂枝香》異曲同工,堪稱宋代金陵懷古詞中的雙壁。顧同時周邦彥亦有《西河·金陵懷古》,就藝術言未始不可與王賀鼎足而三,惟情調幽咽,傷感重于諷喻,思想意義不免削弱,只得讓他二人出一頭地。
《半死桐》: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這首悼亡詞在文學史上和潘岳《悼亡》三首、元稹《遣悲懷》三首、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并傳。它們同以真摯、沉痛見稱,但據思想、藝術兩面分析,似乎還可短長。就藝術言,潘詩為五古,渾厚拙樸,惟略嫌鋪張,有欠雋永。元詩是七律,形式易得板滯,其作情氣深婉,令人不覺雕琢,已屬難能可貴,但總不能盡去痕跡,臻于化境。蘇賀二篇得力于詞體長在言情,樣式上先沾了光,故爾更見回腸蕩氣。而蘇詞調《江城子》,三四五七言交錯,一唱三嘆,又較賀調《鷓鴣天》基本為七言者更勝一籌。從思想看,元詩賀詞反映出其夫婦感情的基礎在乎同甘共苦,這一要素正是潘、蘇所缺。元詩其一:“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回憶貧賤夫妻當年情事,真切動人。惜末尾“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二句庸俗,損傷了全詩格調。而賀詞結句不惟聲淚俱下、哀感頑艷,情趣也遠較元詩純潔,宜其為冠!按趙夫人本是公爵千金,出嫁后卻跟著詞人過貧寒的生活。據賀二十九歲所作《問內》詩,她賢惠,體貼丈夫,并能勤儉持家,大伏天就忙著給詞人補攝過冬的破衣裳了。糟糠夫妻,情逾金石,無怪詞人永遠不能忘懷她那“挑燈夜補衣”的純樸形象!要之,論藝術性蘇詞差勝,評思想性賀詞稍優。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賀鑄詠物詞也寫得很好,下面這首《芳心苦》歷來傳誦:
楊柳回塘,鴛鴦別浦。綠萍漲斷蓮舟路。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返照迎潮,行云帶雨,依依似與騷人語:當年不肯嫁東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詠荷花,卻不耗費一點筆墨于花的形態,專力渲染她不與春芳爭妍以取媚東君的高潔品質,以及無人賞識、自開自落、芳心獨苦的不幸遭遇。這顯然是用比興手法寄托自己不隨世俗俯仰,以致終者沉淪的人生感慨。清代著名詞學家陳廷焯對此評價極高,《白雨齋詞話》謂是詞“騷情雅意,哀怨無端,讀者亦不自知何以心醉,何以淚墮”。許昂霄《詞綜偶評》亦云:“有美人遲暮之慨。”都將此詞和屈子掛鉤。的確,它和劉楨《贈從弟》詠松柏詩、張九齡《感遇》其一詠蘭桂詩、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詠草詩、李賀《昌谷北園新筍》詠竹詩、王安石詠《北陂杏花》詩等詠物著名篇什一樣,以貞木勁草象征正人直士,藉嘉樹幽勞歌頌高風亮節,繼承和發揚了屈原《桔頌》所開創的好傳統。
賀鑄有些詞作觸及了封建時代一個突出的社會問題——婦女在愛情生活中的悲慘命運,如:
《陌上郎》下闋:揮金陌上郎,化石山頭婦。何物系君心?三歲扶床女!
《醉厭厭》上闋:紫陌青絲鞚,紅塵白纻衫。誰憐繡戶閉香奩,分付一春心事、兩眉尖:
作者同情她們的不幸遭遇,控訴那些喜新厭舊、隨意調戲婦女的秋胡,指責那些利祿熏心、貪求功名而不顧妻子家庭的丈夫,呼吁為兒童著想,為女方的青春著想。這和傅玄《豫章行》、李白《妾薄命》、《白頭吟》、白居易《母別子》、《婦人苦》、柳永《定風波》(自春來慘綠愁紅)等就婦女問題表現出人道主義精神的優秀作品一脈相承,客觀上揭露了以男性為中心的封建社會對廣大婦女的精神摧殘。
詞人還有很多抒寫愛情的篇章。李之儀記載道:“吳女宛轉有余韻。方回過而悅之,遂將委質焉。其投懷固在所先也。自方回南北,垢面蓬首,不復與世故接,卒歲注望。雖傳記抑揚一意不遷者,不是過也。方回每為吾語,必悵然恨不即致之。一日莫夜,叩門墜簡。始輒異其來非時,果以是見訃。繼出二闋。”據筆者考證,詞人于元符元年(1098年)六月后丁母憂,曾寓蘇州,趙夫人即亡于蘇。他和吳女的戀情發生在趙夫人死后。由于服喪期滿正值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秋,詞人乘徽宗誕辰天寧節(十月)首慶之機赴京謀換新職,次年出判泗州,故未及婚娶。而后吳女即不幸夭折了。賀詞或有相當部分與此戀情有關,如:
《品令》:懷彼美。愁與淚、分占眉叢眼尾。求好夢,閑擁鴛鴦綺。恨啼烏、喚人起。目斷清淮樓上,心穿長洲坊里。迢迢地,七百三十里。幾重山!幾重水!
清淮樓即在泗州,長洲縣則是蘇州治所,兩地水程正有七百數十里之遙。這顯然是判泗州時懷念吳女之作。又如:
《千葉蓮》:聞你儂嗟我更嗟,春霜一夜掃
華。永無清囀欺頭管,賴有濃香著臂紗!侵海角,抵天涯,行云誰為不知家?秋風想見西湖上,化出白蓮千葉花。
“著臂紗”典出《晉書·胡貴嬪傳》,代指聘禮。“賴”與“奈”通。此言不待“委質”而所戀已歿,或亦為悼吳女之亡,可與姑溪所記相印證。至如:
《清平樂》:厭厭別酒,更執纖纖手。指似歸期庭下柳,一葉西風前后。無端不系孤舟,載將多少離愁?又是十分明月,照人兩處登樓!
《西江月》:攜手看花深徑,扶肩待月回廊。臨分少佇已倀倀,此段不堪回想。欲寄書如天遠,難銷夜似年長。小窗風雨碎人腸,更在孤舟枕上!
等詞,盡管未必能確指與蘇州戀情有關,但看其纏綿悱惻、凄惋深沉處,亦可知詞人之深于情,并不在韋莊、小晏、秦觀之下。王國維《人間詞話》批評賀詞“非不華瞻,惜少真味”,所論未允。且不說前敘《六州歌頭》、《小梅花》二首、《芳心苦》、《半死桐》等篇之確為真性情的流露,即以其愛情諸作而言,豈少“真味”。
《游仙詠》寫杭州西湖,《海月謠》寫月夜海天,謳歌了祖國的錦繡江山,也是佳制。讀到前篇“見底碧漪如眼凈,嵐光映,鏡屏百曲新磨瑩”,后篇“瞰瀛海、波三面。碧云掃盡,桂輪
玉,鯨波張練”等句,眼前仿佛展現了開闊而美妙的風景畫卷。
詞人的好作品還很多,不能遍舉。由于詞壇保守傳統的束縛,社會頹糜風氣的熏染,剝削階級出身的局限,他也寫了不少以宴飲、冶游、閑愁、聲色為主題的作品,暴露出一些不健康的情趣。另有些
括之作,如《小梅花》(思前別)抬盧仝《有所思》,《晚云高》、《釣船歸》、《愛孤云》、《替人愁》等四首《太平時》分別整用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漢江》、《將赴吳興登樂游原》、《南陵道中》而添聲,等等。雖如王士
《花草蒙拾》所言,此“文人偶然游戲,非向《樊川集》中作賊”,但這畢竟不算創作,也是不足稱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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