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是人的一種抽象思維,是人通過概念、判斷、推理、論證來理解和區分客觀世界的思維過程。 詩歌與邏輯是兩門完全不同的學科,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并就其思維形式來說,詩歌創作主要是靠形象思維,而邏輯學主要是靠理性思維。因此,二者的區別是明顯的。但是,這絕不是意味著二者之間就一點聯系都沒有了。例如,概念與詩歌詞語選擇之間,以及邏輯判斷與詩歌詞語選擇之間的聯系等等。 下面舉一個例子說明: 相傳蘇小妹偶然寫出一對聯: 月下杜鵑喉舌冷; 花前蝴蝶夢魂香。
蘇東坡嘆為妙句,為之宴客炫耀。誰知有位來客看了后說道:“這兩句不通!”東坡問:“何以不通?”那人說:“月下杜鵑,如果閉著嘴飛的,風吹不進喉舌,何以會喉舌冷呢?花前的蝴蝶,多半還是飛著的,并未睡熟,何以會夢魂香呢?這豈不是不通嗎?” 眾人一聽,覺得有理,忙問:“依你看如何改呢?” 那人提筆改為: 啼月杜鵑喉舌冷; 眠花蝴蝶夢魂香。
啼月,說明是張著嘴的;眠花,說明是睡著了的。 蘇東坡度量寬闊,款待那人時嘆道:“吾自此方知天下之大,奇才之多也。” 其實,那位來客所說的不通也就是邏輯錯誤。邏輯思維是一種確定的,而不是模棱兩可的;前后一貫的,而不是自相矛盾的。 詩歌是作者用來表達自己對于現實生活感悟的語言藝術,而作為構成詩歌基礎的語言,又不是由詞語胡亂堆砌而成的;相反是必須按照相應的語法規則結合在一起的。人們作詩的過程是先有所感悟,繼而觸發自己的靈感,再近一步進行構思,進而思考決定選用哪些恰當的語詞組成詩句。因此,詩人在創作詩歌的時候要特別注意詞語的排列組合,選擇提煉。詩歌作者要想完整準確地把自己的思想感受傳達給讀者,這就更需要用詞的精準無誤,而這所需要的正是邏輯學的知識。 李清照填有一首《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這是一首惜春之作,全詞恰似一副風景畫:昨晚風雨交加,主人公因酒喝多而得以濃睡。第二天一早醒來,便急忙詢問侍女(卷簾人):外面的花怎么樣了?侍女卻回答說“海棠依舊”。真是如此嗎?經過一夜風雨,海棠花怎么會和雨前并無兩樣呢。這里就包含了主人公的邏輯推理,雖然并沒有起床觀看海棠花在風雨中的變化,但她卻從“昨夜雨疏風驟”,推知出了不是“海棠依舊”,而是“綠肥紅瘦”。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既是對侍女的反詰,也像是自言自語:這個粗心的丫頭,你知道不知道,園中的海棠應該是綠葉繁茂、紅花稀少才是!這句對白寫出了詩畫所不能道,寫出了傷春易春的閨中人復雜的神情口吻,可謂"傳神之筆。"應是",表明詞人對窗外景象的推測與判斷。 古人作詩,講究字斟句酌,反復錘煉。在這一過程中古人可能只是想到要使自己的作品如何能更好地表現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或對于事物的感受但并未體會到自己最終隱含的目的是要使自己的作品能夠符合邏輯性,換句話說就是古人正在不自覺地使用邏輯學的知識。只是當時他們并未真正意識到這個過程原來也是可以作為一門科學來研究的。有一個著名的故事正好說明了這個問題:有一次,賈島騎驢闖了官道。他正琢磨著一句詩,全詩如下: 閑居少鄰并, 草徑入荒園。 鳥宿池邊樹, 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 移石動云根。 暫去還來此, 幽期不負言。 但他又有一處拿不定主意,那就是第二句中的“僧推月下門”"。可他又覺著推不太合適,不如敲好,還是推好。嘴里就推敲推敲地念叨著。不知不覺地,就騎著驢闖進了大官韓愈的儀仗隊里。 韓愈問賈島為什么亂闖。賈島就把自己做的那首詩念給韓愈聽,但是其中一句拿不定主意是用“推”好,還是用“"敲”好的事說了一遍。韓愈聽了,對賈島說:“我看還是用‘敲’好,去別人家,又是晚上,還是敲門有禮貌呀!而且一個‘敲’字,使夜靜更深之時,多了幾分聲響。再說,讀起來也響亮些”賈島聽了連連點頭。推敲從此也就成了為了膾炙人口的常用詞,用來比喻做文章或做事時,反復琢磨,反復斟酌。 實際上,這也正是邏輯學中所涉及到的關于概念選定的問題。 韓愈曾說“文從字順各識職”。“識職”的含義就是用得準確、用得恰當,也就是邏輯上要講得通。 由此可見,詩歌的創作過程是和邏輯學密不可分的。潛心精選那些美好的,可以表達作者感情的語詞的過程少不了邏輯知識的積累和使用,用最明確而恰當的概念,反映作者的內心世界和對現實生活的態度。這也正體現了邏輯學對于詩歌創作的支持,而這也正好成了詩歌創作的基點。 張春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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