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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我們永遠懷念 王懷周 2016年12月2日 來源：今日寧海（寧波） 久遠的當年，您夫逝子傷，婆婆哭瞎雙眼，幼女嗷嗷待哺……您強忍剜心之痛，權衡輕重，送幼女做人童養媳，自己選擇赴滬做奶娘孝養婆婆！ 當機立斷，邁開一雙包裹過的小腳，忍淚告別小山村，只身堅定地踏進上海灘…… 外婆，您的果敢決斷勝須眉，弱肩擔道義，是媳婦中的孝子；您的明智選擇令人敬佩，高風亮節是巾幗中的翹楚！ 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相隔千山萬水，我娘正等待您的甘甜乳汁。懷中雛兒楚楚動人，母愛油然而生，您柔情萬千；思念絲絲縷縷卻被拋向遠方！俯仰之間，您憧憬著養家糊口的未來…… 未待緩過神來，危厄接踵而至：上海慘遭日寇轟炸殺戮，生靈涂炭。尚在學齡前后的三兄弟、二姐妹須臾間痛失雙親成了孤兒。 生死俄頃，外婆您再呈大丈夫氣概：摒棄一切身外之物甚至性命，義無反顧地撲向硝煙彌漫中尋找遺孤，搶出襁褓中的鮮活小生命——我娘。從此，命運相連，血乳相融，天南地北，有娘便是家。另外四個稚氣未脫的幼童一時難覓其蹤。 茫茫人海，尋尋覓覓，令您唏噓！僅憑殘存的記憶牽掛您一生。可是，您始終堅信：父輩厚道誠善，子女必定有福報，一定會有相聚之時日。 天無絕人之路，果不其然，幸有慈善實業家梅先生之援手，他們被送至戰爭的后方——浙江奉化災童教養院棲身。只可惜，我娘費盡心思找到他們與之相認時，已將近耄耋！ 外婆，您真是菩薩心腸。您的處境，正如佛經所云：“比如有人，從遠地來，絕糧三日，所負擔物，強過百斤，忽遇鄰人更附少物，以是之故，轉復困重重。”您就不怕多一根稻草會壓死一只駱駝？外婆，您恰恰是義無反顧，俠骨錚錚，勇于相當！您是弱女子中的偉男人。 古人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極樂世界舍您其誰？您是我母親的救星，您當進得天堂！ 虔誠祈愿：外婆，當大難來臨，您不唯血緣而奮斗，更因慈悲而堅守——堅強、樂觀、忘我、淡泊。 白晝，您背捆雛兒，憑借一手好廚藝，買、汰、燒全包，餐餐幾桌，按時出籠。您了然在心，這是東家的信任和包容，不敢出絲毫差錯；更深，仍洗滌數家衣裳，您感恩、感激在心頭，分外認真賣力；清晨，您心急火燎，力爭多倒一家房客的馬桶。一條樓梯下來，兩肘掛、雙手抓，踉踉蹌蹌拼一口氣，力爭在糞車工打鈴后第一時間打理完畢。您珍惜大眾的幫忖，不忍稍待喘息松懈。 一晃五、六年，掙扎：為背上的女兒也有花戴，保證住在小山村的婆婆不斷餐。辛勤：企望失散的孩子有家歸。打拼：了一份盡孝之心，舐犢之情！ 外婆，您無怨無悔，忠孝道義盡承擔，有您，家才成為家！ 翻過厚重的一頁時光，孫輩們陸續出世。 童年印象里的外婆——頭大腳小，頭重腳輕，顛著細碎小步沖、沖、沖，風風火火似和時間賽跑；布滿歲月滄桑的臉腮呈紫銅色，知足常樂；夏日汗透粗布衣衫鹽霜皚皚的背脊是雛兒嬉戲、小憩的安全島；冬夜，溫暖舒坦的胸懷，是我們倚靠、依偎慢慢長大的地方；神奇的是日耕夜織勤勞的雙手柔弱無骨，指尖纖纖！ 困難時期，父親常年工作在外，路遇孤陋、貧困，布衣施食，幾個回合下來已是囊中羞澀，兜無余錢。 外婆您不以相輕反以為傲，并囑咐父親：“工作為重不必掛家，家里的事，船到橋頭自會直。人家有的，我們家多少一定有，決不會讓孩子們犯眼饞！” 外婆您總是試著將人家丟棄的爛番薯削削做餅子、發油的米糠拌野菜吃，為了愛差點沒了自己的命！ 手為心使，心將手為。苦難何懼，生死何妨——個子不高的外婆總是那么樂觀，那么崇高。 有年秋收，上山。五歲的大弟拉著外婆的衣角，開心抱著一顆番薯：“大番薯，大老本！”一時得意竟然滑下山坡。 您老驚喊一聲：“寶貝！”拋下鋤頭擔籃跟著滾下，顧不得骨挫肉傷鮮血淋淋。撫額拍背見外孫無大礙，含淚道：“皇天，幸好！” 一年冬日，渠邊。水庫下游，最小的弟妹三、五歲時，水渠邊水穩灘不深，您忙著洗菜滌衣服。不意水庫放水，突如其來的洪流翻滾，瞬間帶走小弟妹。您來不及喊救命，不諳水性的小腳老太隨手丟掉木桶張開雙手奮力撲向河中。古稀老人、木桶沉沉浮浮，依次順流而下……多虧路人眼尖，眾人相助才上得岸。 記得小妹參加工作剛滿一年就獲得了單位先進，全家人都在為她高興時，小妹卻不幸得了再生障礙性貧血癥。 時年七十余的您不動聲色，借口55平米的套間住三個大人加三個已長大的孩子，像鳥籠關鳥不習慣，決意要回鄉下老家。 外婆啊，我們老家床底下曾養過豬，樓梯腳下是雞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板壁透風雪的老家，可您其樂融融，稱居者是村堂里的有福人！ 現如今，是小妹的性命攸關令您坐不住。是“老者無能”，您要“葉落歸根”！ 之后的十來年，您再一次將生命閃光升華——以您的方式為愛祈求！您拖著不便的雙腳，拄著拐杖，虔誠地穿梭于庵堂寺廟求神拜佛，祈禱：愿以陽壽加福于自己寵愛的小外孫女。年年月月，春夏秋冬，這十來年，是怎樣的糾結？！ 誰人不愛惜生命？草木也有性，求生是本能。聲聲念念舍命為他人，這樸素的感情令鄉親們感慨！神圣、佛、菩薩有靈聽了也一定動容。是感動上蒼，佛力加倍？是您蔭佑，奇跡發生？現在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外婆：十年，整整十年，小妹終于轉危為安。她不僅回去上班、當上干部，還結了婚、育了女。 懸崖陡壁心驚膽顫，湍流急水望而生畏，您是怎樣心胸才奮不顧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愛能動天地泣鬼神，無怪乎您的手是如此柔軟——不因血脈骨肉，只緣血乳相融，為愛施救不平凡！ 外婆，您經常頭冒冷汗，嘴角烏黑，軟軟的雙手捂著胸口，默默忍受煎熬，想必是我們五兄妹鬧出事故太多太多，驚嚇刺激的結果。只有此時，您這雙慣于奉獻愛的手就顯得那么的無力、無助！但您每每又拒絕就醫。 夏天，當勞累過度熱射病發作，您總想將就：不要緊，地上陰涼，躺躺就好！ 外婆啊，是前世什么緣結今世如此之福分？誰的外婆也不能親過您。 在您美好品德熏陶，潛移默化下，兒、孫、曾孫輩都很出色，副廳、副縣、副局和科級干部都有，洋房、小車也都如了愿。 獨不見您。但您藏在我們心中時刻不曾離。我們都愿做您永世子孫。 懷念您，敬愛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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