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曰: “暝,翕目也。”即合目之謂;“眩,目無常主也”,即頭昏眼花之謂。《方言》云:“凡飲藥而毒,東齊海岱間或謂之瞑,或謂之眩。”也就是說冥眩是服藥后一種劇烈昏憒的反應。自《孟子》滕文公章句 “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趙歧注云 “瞑眩,藥攻人疾,先使瞑眩憒亂,乃得瘳愈”開始,冥眩的概念開始有所改變,慢慢引申為雖然表面兇險但實質為一種治療有效的反應。
患者服用藥物后藥物作用于人體,或驅邪外出,或調和陰陽,或調理氣血津液,人體會出現相應的反應,根據這些反應可以判斷藥物是否對癥以及療效,仲景《傷寒論》中描述了很多這樣的反應比如麻黃湯治傷寒汗出而愈、大承氣湯治療陽明里實“得下止服”、甘姜苓術湯治療腎著病服藥后 “腰中即溫”、己椒藶黃丸云服后 “口中有津液”等反應,而瞑眩則不同,是服藥后不循常規突然劇烈一過性發生的一類特殊反應。其很難預料,又恰似疾病加劇或藥物反應,而且表現不一,如衄血、戰汗、下利、昏冒、目眩、發煩、發狂等沒有定例,往往會使病家誤解惶恐,醫者亦多以為藥不對癥,急忙改弦易轍,換方易藥,而失去治愈的最佳時機。《傷寒論》中就有很多這樣的冥眩反應。
1 衄血
46條云: “太陽病,脈浮緊,無汗、發熱、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證仍在,此當發其汗,服藥已微除,其人發煩目暝,劇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陽氣重故也,麻黃湯主之。”這是服麻黃湯的暝眩現象,衛陽郁閉較重,正氣充盛,正邪交爭激烈,輕者發煩目暝,重者紅汗而解。衄血看似癥狀加重,實則為邪提供了出路,打破了正邪僵持的局面。若衄后脈靜身涼,為表邪得解,若衄后煩躁,舌絳苔燥,脈細數者,為熱盛動營迫血,病情危重不可不防。
2 發煩
24條云: “太陽病,初服桂枝湯,反煩不解者,先刺風池、風府,卻與桂枝湯則愈。”其“煩”亦可稱之暝眩。桂枝湯茲中焦之化源,正氣得藥力相助,欲驅邪外出,但力尚不足,正邪相爭故煩,正如116條所謂的:“欲自解者,必當先煩,煩乃有汗而解。”
3 下利
278條云:“傷寒脈浮而緩,手足自溫者,系在太陰,太陰當發身黃,若小便自利者,不能發黃,至七八日,雖暴煩下利,日十余行,必自止,以脾家實,腐穢當去故也。”這是太陰病由虛轉實的暝眩現象,暴煩下利乃正氣恢復余邪被逼出體外而病解。
第110條云:“太陽病二日,反躁,凡熨其背而大汗出,大熱入胃,胃中水竭,躁煩必發譫語; 十余日振栗自下利者,此為欲解也。”火攻發汗,以至汗出津傷,熱入陽明,陽明屬土喜潤惡燥,是以煩躁譫語,病延十余日,火邪漸衰,津液漸復,陽氣通達,則有振栗自下利而作解的轉機,其理與戰汗相似。邪偏于表通過戰汗得解,于里通過振栗下利得解。
4 發狂
192條云:“陽明病,初欲食,小便反不利,大便自調,其人骨節疼,翕翕如有熱狀,奄然發狂,然汗出而解者,此水不勝谷氣,與汗共并,脈緊則愈。”《內經》曰:“陰不勝其陽者,則脈流薄疾,并乃狂。”陽明蘊熱為實者,須下之愈;熱氣散漫,不為實者,必待汗出而愈,故云濈然而汗出解也。水谷之等者,陰陽氣平也。水不勝谷氣,是陰不勝陽也。汗出則陽氣衰,脈緊則陰氣生。陰陽氣平,兩無偏勝則愈,故云與汗共并,脈緊則愈。
5 蟲行皮中狀
《金匱要略》痙濕暍病脈證第二中論述服用防己黃芪湯藥后反應,其曰:“服藥后當如蟲行皮中,從腰下如冰,后坐被上,又以一被繞腰以下,溫,令微汗,差。”水氣病脈癥并治第十四論述桂枝去芍藥加姜草棗麻辛附子湯方的藥后反應為“分溫三服,當汗出,如蟲行皮中,即愈”,如蟲行皮中,乃服藥后衛陽振奮,正邪抗爭,正氣驅邪外出皮表所致,為藥已中病之征。
6 昏冒或如醉狀
昏冒即頭暈目眩如物覆蓋,第93條云:“太陽病,先下而不愈,因復發汗。以此表里俱虛,其人因致冒,冒家汗出自愈。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里未和,然后復下之。” 第366條云“下利脈沉而遲,其人面少赤、身有微熱、下利清谷者,必郁冒汗出而解,病人必微厥,所以然者,其面戴陽,下虛故也。”93條為汗下失宜,表里俱虛,正氣受挫,清陽一時不升,類似于一時的腦缺血發作。366條為戴陽證,虛而未甚,尚能振奮的暝眩現象,郁冒汗出而陰寒病解。
在應用附子劑的方藥中,出現昏冒需要相當謹慎。《傷寒論》174條論述桂枝附子湯去桂枝加白術湯提到:“初一服,其人身如痹,半日許復服之,三服都盡,其人如冒狀,勿怪。此以附子術并走皮內,逐水氣未得除,故使之耳。”《金匱要略》腹滿寒疝宿食病脈證治第十篇中論烏頭桂枝湯方,其曰:“其知者,如醉狀,得吐者,為中病。”曹穎甫將如醉狀視為昏冒同為冥眩。火神派鄭欽安在《醫法圓通》稱之為“陽藥運行,陰邪化去”的現象。然附子烏頭均為有毒藥物,查桂枝附子湯去桂枝加白術湯中附子用到三枚而陰勝格陽的通脈四逆湯中附子僅大者一枚,兩方之后的煎服法也說明不可不慎重: 烏頭必須蜜煎,兩方都要求分三次服用,不知者可漸增用量以知為度,每次服用都要觀察藥后所見,兩次服用之間的時間也有規定“半日許”,其規定不可謂不嚴苛。所以附子烏頭類藥物一定要分清冥眩和中毒的界限,若唇舌肢體麻木,甚至昏眩吐瀉,如脈搏呼吸神志等方面無大的變化,則為冥眩現象,如服后見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脈搏有間歇甚至神志昏迷則為中毒反應。
7 戰汗
第94條云:“太陽病未解,脈陰陽俱停,必先振栗,汗出而解;但陽脈微者,先汗出而解;但陰脈微者,下之而解。若欲下之,宜調胃承氣湯。”“脈陰陽俱停”表明氣血一時被邪氣抑郁而不能外出,正氣抗邪,蓄積力量,先屈而后伸,郁極乃發,“必先振栗汗出”,其實就是津液恢復了要驅邪外出時,則必然先作寒戰,振栗有力,不久發熱,繼而通身汗出而病解。
第101條云: “傷寒中風,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凡柴胡湯病證而下之,若柴胡證不罷者,復與柴胡湯,必蒸蒸而振,卻復發熱汗出而解。”同樣在149條中也描述了小柴胡湯戰汗解邪。小柴胡湯為和解之劑,有疏利三焦,調達上下,宣通內外,和暢氣機的作用。三焦通暢,營衛津液運行無阻,則身濈然汗出而解。即第230條 “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
戰汗是邪正相爭的一種表現,其人本虛,無力抗邪,暫假藥力之助,孤住一擲,背城一戰。正如《傷寒論》辨脈法“脈浮而緊,按之反芤,此為本虛,故當戰而汗出也。其人本虛,是以發戰,以脈浮,故當汗出而解也”。
8 結語
綜上觀之,麻黃湯的暝眩,冒煩鼻衄,出于肺竅。柴胡湯的暝眩,戰汗出于樞機。太陰病脾虛轉實的暝眩,暴煩下利,出于胃腸。少陰病戴陽證的冥眩,郁冒汗出,出于心腎。
眼眩產生之因頗復雜,凡人之生病均與人體正邪強盛進退密切相關,其臨床特征雖有寒熱虛實之不同,但都是陰陽逆亂、偏勝偏衰的結果,人體得病也可以說正邪被迫形成了一種病態的平衡,為了打破這種病態的平衡,人體必需調整。《傷寒論》第58條云:“凡病,若發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陰陽自和者必自愈。”指出人有向愈的本能,亦即“陰陽自和”是“必自愈”的內在動力。人體或借助于自身正氣的恢復或借助于藥力,背水一戰。即湯本求真氏指出瞑眩反應發生的原因是在邪正相持過程中,正氣突然“藉有力藥劑之援助,奮然蹶起,而欲驅逐病毒作用之反照也”。
陳修園先生在他的著作《傷寒論淺注》中提到:“余自行醫以來,每遇將死證,必以大藥救之。忽而發煩下利,病家怨而更醫,醫家亦詆前醫之誤,以搔不著癢之藥居功,余反因熱腸受謗。看來后世醫家大多已不知有瞑眩反應,何況病家乎?”。冥眩現象作為一種特殊的反應往往被病家和醫家誤會,醫生應該審時奪勢,當病情為冥眩時,要順應病情,不要逆勢而為,不要隨意干擾和破壞機體自身的修復機制和調節機制。
【本文來源:葛召波,劉長玉.淺論《傷寒論》瞑眩反應[J].四川中醫.2014,32(3):5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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