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張瑾 檔案資料提供|徐州市檔案館
葉榮強
編輯|簫文 校對|于凌
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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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著名的城市都有一條著名的河,貫穿城市中心,拴系城市命運,積淀城市人文。它的升沉漲落,與這個城市的興衰榮辱,休戚與共。古黃河之于徐州,即是這樣一條河。
發軔于古汴水、泗水的徐州,原本和黃河還有一段距離。自宋代黃河奪汴入泗,經淮入海,在徐州傍城流過,由此帶來頻繁水事,與這個城市本就多的戰事一起,紛紛擾擾了六百多年,既為徐州人民留下了數不盡的悲歡離合,也為徐州城留下了一部厚重的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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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5年,黃河改道北徙,洪水漫天的險情和徐州漕運的繁榮一起消失,黃樓、蘇堤、顯紅島、蘇姑墓、內華閘、廣運倉、奎河、城下城、戶部山古民居、護城大堤、牌樓、鎮河鐵牛……這些遺落在故道兩岸的舊時風物,成為徐州人心中永遠的懷念。
查閱徐州檔案,治理黃河、筑堤防水,歷代為政者都對黃河進行了大量的治理,可以說它是徐州城建史上耗費人力、物力、財力最大,時間最久的市政工程。
黃河改道后,留下的故道仍是一條災河。新中國成立以來,黃河故道經過20多次綜合治理,疏浚河道、砌石護岸、植樹綠化,生態環境大有改觀。
2012年5月,徐州市三重一大重點工程“黃河故道沿線二次綜合開發”專題會議召開,圍繞行水、蓄水、資源、生態、文化、旅游“六大功能”,計劃在四年左右時間,將古黃河建成為一個有徐州特色的農業走廊、綠色生態走廊、歷史文化走廊、旅游觀光走廊。
重讀徐州黃河治理的檔案,從淤黃河、廢黃河、舊黃河到如今的古黃河,種種不同的稱謂,體現了不同時期執政者對黃河的不同認識。淤、廢、舊,僅是狀態的描述;而一個“古”字,幾多積淀,幾多敬意,盡在不言。
水是生活的重要資源,人類文明大多起源于大河流域。距今四千多年前的黃河流域,古老的大彭山下,汴水和泗水交匯之處的膏腴之地,徐州的先民——東夷族人在此建立了大彭國,并發展了農牧業和桑蠶業。利用泗、汴二水的灌溉,此地農作物“一熟可資數歲”。在銅山的高皇廟、新沂三里墩遺址商代文化層中,都出現過貝幣,反映了遠古徐州豐富的農產品交換。
帝堯時期,洪水泛濫。大禹治水之后,將疆域劃分為九州,國都在冀州(河北一帶)。九州之一的徐州東至大海,北抵泰山、南達淮水,與八州之間都有舟楫往來和商品貿易,經濟繁榮。
春秋之時,周由鎬京東遷洛邑(河南洛陽)。徐州處在“北走齊魯,西通梁宋”的水陸要沖,政治經濟地位日升。
戰國時期,諸侯國間爭城掠地,為強國富民,各國開始興修水利。魏惠王十年(公元前360)開了一條運河叫鴻溝,經河南引黃河水至淮陽入潁河。鴻溝是楚漢相爭的界線,也是徐州鴻圖大展的序幕。《徐州交通史》載,自鴻溝開通后,徐州成為江淮流域通往中原的水運樞紐,僅次于當時的陶、衛和汴水流域的大梁而成為商業大都會。南來北往,從穿境而過的流水中,徐州汲取了經濟發展所需的養料。
漢初,徐州豐邑人劉邦一統天下之后,封其異母弟劉交于楚,都于家鄉彭城,轄東海、彭城、薛郡等36個縣。徐州受益于兩漢四百年的諸侯國國都的優勢,經濟發展迅速,農林畜牧業、手工業、銅鐵礦業都有所發展。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唐代詩人白居易的詩句,描述了徐州作為連接江南水陸要津的詩意生活。
這就是黃河流經徐州之前,水與這個城市的淵源。
1194年,黃河改道徐州前后
眾所周知,黃河是世界含沙最大的長河,是一條多事之河。在1194年黃河正式流經徐州之前,就曾數次與徐州親密接觸。
據趙明奇主編的《徐州自然災害史》記載,早在漢元光三年(公元前132),黃河在濮陽瓠子(今河南濮陽縣西南)決口,使包括徐州在內的梁、楚之地16個郡(今豫東、魯西南、皖北和蘇北一帶)受災。漢武帝命大臣堵口,未成。丞相田蚡因封地在黃河北岸,黃河決口南流,對田蚡有利,故反對堵口。黃河泛濫24年之后,元封二年(公元前109),漢武帝豁然醒悟,又征發數萬軍民堵口,終將梁楚16郡從水患中解脫。
24年才“豁然醒悟”,這位史上著名的好皇帝反應也忒慢了點。任何一項“問題工程”背后,都有貓膩。國舅田蚡這般放肆無恥,非后臺縱容不致如此。
漢永平十二年(69),“河、汴決壞”,汴水湮塞,漕運陷于停頓,東漢明帝派王景主持治理黃河,“筑堤,理渠,絕水,立門,河、汴分流,復其舊跡”,工程歷時1年,于次年4月完工,汴泗再次成為江淮流域漕糧西運的主要通道。
王景治河成效卓著,此后的800多年中,黃河主流一直處于穩流狀態,未再改道。雖說人類不能絕對勝天,但可以利用自然規律改造自然,利用自然。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影響多長時間?王景治河這件事告訴我們:八百年,或是更久。
光陰荏苒,時間到了宋熙寧十年(1077)。是年7月黃河決口于澶州(今河南省濮陽縣西南),北流斷絕,河道南徙,濮、濟、鄆、徐四州受災嚴重。此時在徐州任知州的蘇軾夜半驚聞洪水拍城墻,他一方面令人加固城墻,疏浚下游河道,另一方面冒著暴雨和潰堤的危險,親率軍民修筑防洪大堤。10月,洪水退盡,積水瀉入黃河故道,被黃水包圍70余日的徐州城終于擺脫了危險。蘇軾主修的這條防洪大堤后被稱作蘇堤。
在1194年黃河主流奪泗入淮改道徐州的前66年,黃河有一次極具殺傷力的改道。建炎二年(1128)冬,高宗趙構南逃。東京(今河南省開封市)留守杜充于滑縣李固渡決開黃河,以水代兵阻止金兵南下。
《徐州自然災害史》1128年條目記載,“河水阻兵,水無常道,漫浸鄉野。黃河自泗入淮,為黃河長期南泛入淮的開始。以后數十年間,黃河或決或塞,遷徙無定。
”
歷史何其相似。810年后的1938年6月9日,國民政府為阻止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日軍機械化部隊沿河西進,炸毀河南鄭縣(今鄭州市)附近的花園口黃河堤防。這次“以水代兵”的代價,是武漢會戰的短暫推遲和由水災和饑荒造成的千萬名災民。
宋紹熙五年(金章宗明昌五年,1194年),黃河在陽武(今河南省原陽縣)光祿村改道,其南支經延津、封丘、長垣、蘭封、東明、曹縣等地又入單、碭、豐、蕭,于徐州奪泗入淮。金朝統治者對這次潰決改道非但不堵,反因勢利導以宋為壑,致使黃河奪淮,黃淮合流,給沿黃地區帶來深重災難。
又一次軍事力量的參與。滾滾黃河水,既是歷史跳動的脈搏,也是一把殺人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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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之痛:140年的積水生活
1194年黃河侵汴奪泗經徐州入淮河,到1855年(清咸豐五年)從河南儀封銅瓦廂決口,再次改道離開徐州,這期間,黃河在徐州流淌了661年。據《徐州水利志》統計,這661年里,徐州因黃河受災共140年。
在如今風景秀麗的古黃河東岸,五根水經石柱上刻錄著黃河在徐州的五次重要節點,其中第三、四柱,記載“有明以來,河水橫潰,無歲不災,萬歷十八年大溢徐州,水積城中逾年,河督潘季馴浚魁山支河以通之,積水乃消。”“明熹宗天啟四年,河決魁山堤,灌州城,水深一丈三尺,百姓溺死無算。水退沙淤,故址重建,遂有城下之城。”
史載,黃河從上游挾帶大量泥沙,河床淤積越來越高,形成一條懸河,每逢大水,險象環生,徐州飽受潰堤淹城之害:
明嘉靖31年(1552),“河決徐州四處”,“次年六月,徐邳赤地千里,大水騰溢”。
明萬歷18年(1590)夏秋黃河決口,淹沒城市,“城中積水逾年”。
明天啟四年(1624),黃河決奎山堤,由東南灌城,城中積水一丈三尺,屋舍蕩滌,人畜淹沒,大水三年不退,市民避居云龍山、南山(戶部山)。直到明崇禎元年(1628),城中淤沙漸平,居民才陸續遷回城中。
至今徐州的地下3米和10米,還湮埋著明代兩次被大水黃沙吞沒的城池。由于重建城是在原址上建起的,所以在考古中常會發現井下有井,街下有街。地上地下三座城池如此巧合地相疊,謂為奇觀。
河之愛:漕運帶來的財富
徐州水系因黃河的到來而復雜多變。但凡事各有利弊,安靜時候的黃河也為徐州帶來舟楫漁鹽之利。我們在痛說黃河之害的時候,也不能忘了那些由河水帶來的繁榮。
早在隋統一全國后,為加強長安與經濟發達的江南地區的聯絡,開辟了永濟渠和通濟渠,這就是京杭大運河的前身。元代,京杭大運河開鑿貫通,在徐州至淮安之間的運河,完全是借用黃河河道來完成漕運的。
元明清三代定都北京,官俸糧餉由富庶的江南供給,水運是南糧北調的主要方式,歷代都非常注意維護漕運的暢流。
據《徐州交通史》載,明代為確保漕運暢通,花了130年時間,將徐州附近黃河中的兩處險灘百步洪、呂梁洪鑿平。當時,由徐州北上的糧船每年多達12143艘,運糧400萬石以上,奎山廣運倉有1000間糧倉,儲糧100萬石(約1.7億斤),河北、山東、河南、安徽、江蘇五省客商由水路紛至沓來,“五省通衢”的水運優勢下,徐州經濟飛速發展。
徐州除了漕糧,商船貨運業也極為發達。從明朝中期起,徐州的南北貨物流通總量超過了漕糧運輸。與徐州接壤的各州、縣將糧食及干鮮果品等土特產經徐州轉運南北,遠路的五金器皿、綾羅綢緞、紙張筆硯在徐州脫手后,精明的生意人又將在徐州收購的貨物
運往各地銷售。一系列的商業貿易,更加推進了農業、手工業、商業的發展。
此外,作為兵家必爭之地的徐州,黃河傍城流過,無疑又平添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可謂襟山帶水,水險城固,易守難攻。
河之戰:連年的筑堤接力賽
黃河流經徐州的660多年,徐州城一次次被潰堤的黃水沖毀,歷代王朝對黃河進行了大量的治理,與黃河展開了筑堤競賽。連年的筑堤,河床漸高,大堤更高,以致形成懸河奇觀。
徐州的防洪大堤,最早應算是宋代徐州知州蘇軾組織抗洪時修筑的護城堤,“知州蘇軾筑東南長堤,首起戲馬臺尾屬于城,城賴以保全。”
在蘇軾筑堤防洪后100余年,黃河正式流經徐州,原有的土質護城防洪堤壩已經不能抵抗洪水沖擊。明萬歷年間,徐州郡守劉順之修建護城石堤。此堤修成十余年后,黃河的驚濤駭浪還是沖潰了防洪堤壩。明代后期黃河愈加肆虐,幾十年間有三次洪水淹城。
慘痛的教訓,引起清代統治者的高度重視。清朝政府對防洪工程非常重視,歷時數十年,建成一條首起城西韓山,尾至城南奎山的30公里石堤。從順治、康熙、乾隆,到嘉慶、道光年間,防洪工程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乾隆還不顧臣僚反對,四次到徐州察看水情,撥款整修河防,并賦詩多首,留下了“石堤衛城固,河瀆渡舟安”、“城北由來有石堤,加長五百丈延西”等詩句。
這條防洪石堤經過多次整修,在抗擊黃泛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從清朝開國到黃河改道,黃河雖然頻頻泛濫,徐州卻沒有再發生洪水沖破堤壩、淹沒全城的慘劇。如今夾河前街居民區內,位于徐州故黃河南岸的地方,還存有一段200多米長、5米多高的城墻,是目前徐州保留下的唯一一處露在地表的古老石堤,已被列入文物保護范圍。
1855年,黃河離開徐州
清咸豐五年(1855)又是徐州歷史上一個重要的年份。這年,黃河在河南蘭陽(蘭考縣)決口,再次改道,離開徐州,轉向東北奪道大清河,由蘇北濱海縣改至山東利津縣注入渤海。
黃河改道后,自河南省蘭考北朝東南方向,過民權縣北,安徽省碭山縣北,江蘇省徐州市北,經宿遷市南,淮安市北,再折向東北方向,過漣水縣南,濱海縣北,由大淤尖村入黃海,在豫、魯、皖、蘇四省遺留下一條黃河故道,長達600余公里,人們叫它廢黃河、淤黃河或故黃河。查閱市檔案館老地圖,上世紀二十年代的徐州游覽圖上將之標為“舊黃河”,上世紀四十年代日軍的地圖上標的是“廢黃河”。
黃河改道后湮廢了古汴、泗水道,大量泥沙吞沒了肥田沃土。不久,豫東、蘇北、皖北尤其是山東省,遭受空前的水災,出現“餓殍載道”、“尸骸遍野”的慘狀。清廷曾設想堵口,但所需費用浩大,加上此時清廷為鎮壓太平軍亟需大量糧餉,在治黃問題上頗為力不從心。
黃河改道后,昔日的黃河天塹只剩一片沙土,太平軍和捻軍趁機長驅直入,山東遂成為捻軍活動的主要根據地,災民為了生存屢屢發動起義。是時,不再擔心黃患的徐州人,面臨的則是更多的兵擾、匪亂、苛政。
治理黃河,持久的市政工程
黃河改道后,留下的故道仍是一條災河。故道荒灘,旱澇、風沙、鹽堿等災害頻繁。據《徐州市志》,故黃河治理是歷史遺留下來的整體性、社會性較強的防洪抗災工程。
PS:資料來源,《彭城晚報》http://epaper./pczm/html/2012-06/30/content_5280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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