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法治思維辣評新聞事件
同樣因為母親被辱,同樣因為激憤殺人,這幾天網絡熱議的于歡“刺殺辱母案”令我想起了《水滸傳》中的雷橫怒殺白秀英案。 雷橫得罪了知縣即縣長的小蜜白秀英后,知縣差人把雷橫捉拿到官,當廳責打,取了招供,將具枷來枷了,押出去號令示眾。 示眾也就罷了,那白秀英不依不饒,非要把雷橫號令在勾欄門首示眾。勾欄門首示眾也就罷了,那白秀英還不依不饒,非要把雷橫絣扒在那里示眾丟丑。這才引來前來送飯的雷橫母親痛哭。 在《水滸傳》,施耐庵這樣寫道: 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頭口里罵道:“這個賊賤人直恁的倚勢!我自解了!”白秀英聽得,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乞貧婆!賤人怎敢罵我!”婆婆道:“我罵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鄆城縣知縣!”白秀英大怒,搶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蹌,那婆婆卻待掙扎,白秀 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顧打。這雷橫己是銜憤在心,又見母親吃打,一時 怒從心發,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只一枷梢,打個正著,劈開了腦 蓋,撲地倒了。眾人看時,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彈不得,情知死了。 橫為何怒殺白秀英?只因為白秀英欺人太甚,當著兒子的面侮辱母親。于歡為何怒殺杜志浩?也因為杜志浩欺人太甚,當著兒子的面,把母親的頭按在馬桶里,當著兒子的面,把臭鞋塞在母親的嘴巴里,當著兒子的面,把生殖器放在母親的臉上。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對如此奇恥大辱,是男兒都會血脈噴張,是男兒都會以死相搏。母親是誰?生我養我、給予我生命的人,母親是誰?這世界上最疼我最愛我的人。“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無論如何,我們都回報不了母親的恩德。如果說,母親受辱都無動于衷,這男人還是男人嗎?所以說,為了母親的尊嚴,于歡怒殺杜志浩,于情可通,于理可解,于法可容。換做我,也會操起那把水果刀,殺他個人仰馬翻,殺他個痛快淋漓,殺他個蕩氣回腸。 雷橫為何怒殺白秀英?還因為正義不彰。雷橫是鄆城縣都頭,在當今,大概是縣公安局局長之類官員,也是橫角色,但因無意中得罪了縣長的小蜜白秀英,官大一級壓死人,那“枕頭風”一吹,未經審判便被具枷、絣扒在勾欄門首示眾,這丑丟得夠大的。竊以為,雷橫不是沒想過反抗,如要反抗,他可上知縣的上司那里告狀,也可求助曾有恩于對方的梁山泊寨主及時雨宋公明。雷橫最初選擇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可能因為他還眷戀公務員這一肥缺,也可能因為他認為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收益大于成本。但后來的事實告訴他,在一個正義不彰的社會,遵法守法是尋找不到正義的,所以他最后選擇上水泊梁山尋找正義。 于歡怒殺杜志浩,也因為正義不彰。于歡母親蘇銀霞借了黑道人物吳學占的錢,年息高達100%,這本身就不正常;因為還不了高利貸,被黑道人物非法拘禁,這更不正常;被拘禁后受盡凌辱而報警,警察來了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要賬可以,但是不能動手打人”后而揚長而去,則更是不正常中的不正常。 洛克說過,納稅人之所以愿拿錢供養政府包括警察,是期望政府、警察能擔負起保護公共安全之職責。被非法拘禁、受盡凌辱的于歡本來也寄希望于法治,寄希望于警察。看到警察來了,他無異于看到了救星,他盼望警察能救他和母親于水火。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肩負保護公共安全之職責”的人民警察竟然面對非法拘禁而不顧,面對他的苦苦哀求而不顧,自說自話揚長而去。 對警察而言,這是瀆職犯罪;對于歡而言,則是走投無路。 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況下,為了母親不再受凌辱,走投無路、百般無奈的于歡才順手操起身邊的水果刀劃向惡棍。從這個意義上說,于歡在殺人,正義在丟臉,共和國的法治在丟臉,聊城東昌府的黨政機關在丟臉。都說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如果聊城還有正義,這起悲劇本可避免;如果聊城還有正義,于歡正當防衛、本來也不應該被判處無期徒刑的。 在萬惡的舊社會,雷橫走投無路,只得被逼上梁山尋找正義;一千多年過去了,在當今法治社會,在以人民利益為重的‘’中國夢‘‘時代背景下,于歡案可以,也應該在法治框架內尋找回正義。 于歡一審被判無期徒刑之所以激起輿論激憤,人們之所以對于歡案一審判決不滿,希望二審判決能找回曾丟失的公平正義,正說明人心向善,人心思穩,人心思治,人們對黨和政府還寄于希望。法律不應該僅僅是冷冰冰的條文、推理與判斷,還應追求、考量規則運用背后的價值訴求、人心所向,還應回應與塑造倫理人情。作為同樣由納稅人供養的審判機關,這時候不該過多強調‘’司法獨立‘’,而理應關注、回應好人心所向與價值訴求,審視案件中的倫理情境、正視法治中的倫理命題,唯有這樣,才有可能實現“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 在羅爾斯看來,正義的基本原則有兩條:一是機會平等,二是利益最少者優惠最大化。人在世上,有富有貴,有貧有賤。如果說出身不由己,命運有好壞,那么,人們最大的期望就是法律有道德,能體恤弱者,能保護弱者,能保護利益最少者優惠最大化。從這一意義上說,人們關注于歡案,與其說人們在為于歡的未來命運而牽掛、而擔憂,倒不如說人們在為自己的明天境遇而擔憂、而期盼。因為,如果公平正義繼續缺席,誰都有可能是下一個于歡。
2017年3月25日星期六夜寫于杭州青墨翰林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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