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梅
窗外，皎潔的月光本想將大地鋪成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畫，卻因為城市的霓虹被渲染成了斑斕的油彩，看得人心里慌得七上八下。一回頭，就見那渾小子梗著脖子杵在自己臥房門口，一臉的不屑一顧。老伍扶了扶額頭，感到一陣腦殼子疼。 事情的起因得從晚飯后的一通電話說起。 跟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兒子在書房寫作業(yè)，老伍拿起一本雜志，在旁邊小沙發(fā)上陪著。兒子今年初三了，很快就中考，時間安排得很緊。兒子上學之前，他陪著兒子盡情地瘋盡情地鬧，但兒子上學后，他戒掉了很多壞習慣，不抽煙，不喝酒，不看電視，晚上盡量不外出，孩子學習他就拿本書在旁邊靜靜地陪著。好多朋友都笑他，說他成了標準的孩兒奴，可誰都羨慕他兒子的學習成績。當他一次次站在學校講臺上向其他家長介紹教子心得，當兒子一次次在全校師生面前感謝自己的陪伴對他潛移默化的影響，老伍心中那種自豪感是旁人無法體味的。現(xiàn)在，兒子長成了比自己都高的半大小伙子，望著燈光下這個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龐，老伍對自己這個復(fù)制品十萬分滿意。 可是，今晚老伍犯了一個錯誤，他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當著孩子面兒打那個電話，要不也不會有后面這些事兒。今晚上，老伍有些心煩意亂，想起白天的操心事兒，他忍不住拿出手機給自己的發(fā)小老孫打了個電話，一開始本來哥好弟好啥都好，一說正事兒，老孫立馬委婉地表示了拒絕，堵得老伍一通氣悶。 放下電話一回頭，就看到兒子直直地盯著自己：“爸，您別給我孫叔添麻煩。” “我咋給你孫叔添麻煩了，我找他肯定是他能力范圍內(nèi)的事情。再說了，你個皮孩子知道啥？”老伍本來就不痛快，沒想到兒子一句話讓他更感到窩火。 “我咋不知道，您不就是想讓孫叔幫您想辦法，少繳點兒稅嗎？稅能想少繳就少繳嗎？”兒子仰起頭梗了老伍一句。 “我這么做為了啥，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你以為萬兒八千不是錢啊。”向來懂事聽話的兒子，不知為啥今天犯了邪，三言兩語父子倆就吵了起來。孩子他娘聽到動靜，過來給父子倆分開，這渾小子卻跟著老伍進了臥室繼續(xù)犟，可把老伍氣壞了。 眼見一個小時過去了，渾小子作業(yè)不寫就杵在老伍臥室門口不肯回去，這會兒，老伍的腦殼子是真疼了。 兒子看了看老伍疲憊的臉色，軟了下來，走到老伍身邊：“爸，您知道嗎？前些日子孫叔去我們學校講稅法課了，他說依法誠信納稅是每個公民應(yīng)盡的義務(wù)。您不是常跟我說，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寶貴的立身之本就是‘忠孝恭謙儉、仁義禮智信’嗎，您讓孫叔幫您弄虛作假，幸虧孫叔沒答應(yīng)，要不就壞了人孫叔的忠，也壞了您自己的信。爸，我非常慶幸我的爸爸是您，您總是引領(lǐng)我走在正方向上，我崇拜您也尊敬您，希望以后也是這樣。我去寫作業(yè)了，您也別生我的氣。” 老伍的心里十分震動，他望著被燈光拉長的兒子的背影，忽然感到兒子異常的壯，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啥，他摸了摸自己的褲兜，當然里面什么也沒有，好多年他都不抽煙了，但是摸褲兜的習慣卻怎么也改不掉。他坐起來，思忖著兒子的話，半晌，忽然忍不住笑了，他決定再給老孫打個電話，啥時候他把他老伍的兒子變成他老孫的一個“兵”，生生把自己這個酸秀才給扳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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