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6月初以沙特為首的多個西亞北非國家突然宣布與卡塔爾斷交,卡塔爾近年來在地區事務中快速上升的影響力恐怕還不為眾人所知。中東地區的復雜局勢不僅僅是在敘利亞、伊拉克和巴勒斯坦這些長期處于戰亂中的國家,同時作為海合會成員和美國同盟國的國家間關系也時常挑動著中東地區敏感的區域局勢。 近年來,卡塔爾不但作為海合會成員積極發展與伊朗、土耳其的外交關系,并積極斡旋中東地區的沖突事件。那么,為什么積極斡旋地區沖突,維護區域穩定的卡塔爾轉眼之間成了海灣國家的公敵,并被指控支持恐怖主義? 追本溯源,斷交事件一方面恰是中東亂局中各國多年“權力斗爭”的體現,因此斷交風波雖然“史無前例”,但卻并不“出人意料”。另一方面,斷交事件從側面反應了卡塔爾作為海灣小國所擁有的、超出其國土體量的區域影響力。從卡塔爾外交政策的視角來分析此次外交危機可以看到,卡塔爾近年來以提升地區影響力為目標的外交政策,在部分國家看來恰恰是對地區秩序的破壞和挑戰。 海合會的內部危機 2017年6月5日,卡塔爾遭遇了史無前例的斷交風波。短短幾日之內,先后有包括巴林,沙特,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埃及,也門,利比亞,馬爾代夫,毛里求斯等多國以卡塔爾支持恐怖主義活動、干涉他國內政為由,分別宣布與卡塔爾斷交。消息一出,引發國際社會的一片嘩然。 首先,此次斷交事件發生于美國總統特朗普首次中東之行之后,各種因果似乎都反應了特朗普新政權對美中東政策的調整。其次,國際社會紛紛用“塌方式”、“史無前例”等詞形容此次事件,因為斷交事件并非首次,然而如此全方位的海陸空封鎖確屬罕見。 目前為止,沙特等四國雖提出了復交,但由于條件極其苛刻,一開始便遭到了卡塔爾方面的拒絕。根據半島電視臺7月3日報道,卡塔爾外交大臣阿勒薩尼于當日前往事件調停國科威特,將埃米爾哈馬德對13條復交條件的回復交給科威特埃米爾。 雖然卡塔爾當局沒有公開回復信的內容,但有分析認為“很有可能沙特等國提出的部分條件會被滿足”。7月5日,沙特、阿聯酋、埃及、巴林將通過會議決定是否還要繼續制裁卡塔爾。卡塔爾方面也宣布將大幅提高液化天然氣產能(30%),要知道目前國際市場上的液化天然氣已是供大于求,因此此舉無疑是在表明卡塔爾已經做好了與沙特等國長期對峙的準備。 如何“定義”卡塔爾:海灣小國還是中型強國 傳統意義上,人們習慣通過地理,經濟等物質要素來區分小型國,中型國和強國。然而,如此劃分國家類型比較片面和模糊。九十年代初期,庫珀提出了四種區分國家類型尤其是中型國的途徑:第一為位置取向,即通過衡量人口、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等因素來進行區分。卡塔爾地處阿拉伯海灣西海岸中部,三面環海,國土面積為11521平方公里,大約僅為北京市面積的三分之二。卡塔爾人口約為230萬,是阿拉伯世界中的小國。另一方面,2015年卡塔爾實際國內生產總值為2192億美元,2011年人均GDP已達9萬美元,位居阿拉伯國家首位。 第二條途徑為地理取向,即在物質上和意識形態上將一國置于國家體系中。卡塔爾與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接壤,在1971年獨立之后的較長時間內,奉行追隨大國的外交政策。 而在意識形態方面,卡塔爾作為政教合一的阿拉伯國家,自然擁有與其鄰國相似的阿拉伯民族形象和意識形態。與此同時,為了同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發展同盟關系,卡塔爾也試圖通過改變外交策略來擺脫固有的阿拉伯民族形象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如“恐怖主義”、“愚昧無賴”等)。 第三和第四條途徑分別是規范化取向和行為取向,即前者認為當中型國家(中等強國)承擔創建和維持國際秩序時,比他國更加傾向于通過外交途徑(而非戰爭和武力)來完成;后者認為,中型國擁有其對應的中型國行為模式,例如積極通過尋求多邊途徑解決國際問題,在國際爭端中謀求折中國地位,或者在外交政策制定時遵循“國際好公民”準則。基于以上標準及卡塔爾過去多年的外交行為模式,卡塔爾顯然是一個典型的“中型強國”。而這一外交政策正是來源于卡塔爾的埃米爾哈馬德·本·哈利法·阿勒薩尼。 哈馬德·本·哈利法·阿勒薩尼是卡塔爾的第九任埃米爾。繼任后,由于不甘心卡塔爾在國際社會上扮演的“小跟班”形象,哈馬德確立了實行全方位外交的策略:即通過積極參加和主導各類區域性、全球性多邊組織,一方面鞏固卡美同盟關系,另一方面樹立卡塔爾負責任、公正的“國際好公民”和“調停者”形象。 為此,卡塔爾積極參加伊斯蘭會議組織、阿拉伯國家聯盟和海灣合作委員會,是唯一同以色列保持經貿關系的海灣阿拉伯國家,主動接觸敘利亞和伊朗等。同時,卡塔爾也主動擔任區域調停者的角色。如,2007年哈馬德親自訪問當時正處沖突中的也門政府和胡賽武裝,說服雙方停火,并在多哈簽訂了正式和約。2009年,在達爾富爾問題中,多哈方面亦是邀請蘇丹政府和反政府組織前往進行會談,最終雙方達成了一份備忘錄。 多哈在區域事務和問題中積極發揮作用,使其贏得了不少國際贊譽和影響力。如果把卡塔爾和另一新型中型強國—南非進行對比的話,我們不難發現多哈的外交政策和南非的有很多相似性,兩者都期望在各自地區事務中發揮領導作用,進而擁有更雄厚的國家軟實力和更為廣泛的影響力。 在區域事務中,它們的外交政策具有“進攻性”,即力求謀取區域事務的領導地位,而這恰恰符合約爾丹構建的“新型中型強國”的理念。 為什么卡塔爾推行謀求地區更大影響力的外交政策,并客觀上對維護地區局勢穩定,斡旋沖突作出了一定貢獻的后,會引發自身的外交危機?為什么卡塔爾的外交政策被以沙特為首的海合會國家視為挑戰了中東地區既有的國際秩序?短期內卡塔爾的外交危機能否得到妥善解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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